想念恩師（廖禮中）

央視國際 2004年09月16日 16:40

　　江郎是我的高中語文老師，其實江老師本不叫“郎”的，“郎”只不過是他的筆名而已。據前幾屆他的學生説，他之所以取“江郎”這一筆名乃是為了時刻警示自己，因為中國古代（大概是南朝）有一個叫江淹的人年輕時原本也有幾分才，可是後來由於種種原因他的才思枯竭了，於是便有了“江郎才盡”這一成語。

　　細來一想，這筆名來由確有一番道理。

　　江老師個頭兒不算高（不到1.7米吧），面容有些消瘦，經歷過文革那段歲

　　月，不過看起來倒也不是十分顯得老，還像30齣頭的小夥子。

　　“同學們早啊！”，還是像往常一樣，江老師後腦勺一撮頭髮不規則地向外翻

　　翹，兩手空空來到教室。他上課從來是不帶書的，僅憑這一點在學校裏他算得上

　　是個“異類”的老師。在上我們第一節課時，他還特意為此調侃了一番。“大家

　　一定覺得很奇怪吧，我沒帶任何書（參考書），告訴你們這叫‘兩袖清風/知識藏

　　心中’，和我一起學習語文不會有錯的。”乍一聽，我們倒覺得他有點狂妄、清高，

　　教室裏不斷發出“噓噓”聲。他也沒再説什麼，只是走下講臺來微微一笑，用手

　　托了托眼鏡架。鏡片是加膜的，顏色很深，透過玻璃片不是很能看清他的眼部模

　　樣。在我的記憶中，直到我拿到大學錄取通知書之前，他沒再重復過這句話。

　　“這段日子辛苦大家了（高考前57天），學校也太不像話，把大家的心兒都

　　鎖死了，整天呆在教室裏，對不住大家了！到合肥出差耽誤了大家的復習進度很

　　抱歉，不過我相信咱們都是響鼓，無須人敲，大家會自覺跟進的，是吧？”一席話下來，大夥兒的熱情全被調動起來了，挑燈夜戰的疲勞頓然全無，個個你看看我我瞧瞧你，臉上露出了少有的笑容。不知是那位仁兄竟還&&鼓起掌來。“今天我們到教室後的花園去上課，放鬆放鬆，你們先找好草坪坐下，我隨後就到，下樓梯小聲點，其他班還在上課呢，快！”

　　畢竟是花園，感覺就是不一樣。空氣中夾雜著絲許水汽，還有淡淡的花香，呼吸起來頗為舒暢。“一切就緒！”‘座下’那個誰説道。“大家看過《我熱愛秋天的風光》了吧，怎樣，有什麼感受？大夥兒暢所欲言，沒關係的。”不過氣氛有些沉悶，沒人很快響應。“我想談談我的看法。”王冠打破了僵局，站起來拍了拍屁股。其實王冠這傢伙在學校某些人眼裏可不是什麼好料，前陣子學校還對他採取了一些措施，誰叫他強出頭打架呢？結果他的那幫兄弟們沒事，他倒栽了。他當時具體如何説的，原話我現在記的不甚清楚，大意是：就思想而言，他認為《我熱愛秋天的風光》跟《祖國，我親愛的祖國》（作者舒婷）有些類似，透露出一種歷史的深沉，深沉的背後又有壓抑和困惑。當歷史的枷鎖被解開的那一剎那，人們的思想、靈魂仿佛得到一種釋懷，迸發出無窮的力量，使人激情似火豪情萬丈。但另一點，已過去的歷史畢竟在人們身上打上了歷史的烙印，完全去忘懷它甚至是去否定它又似不妥。因此詩中還若隱若現地流露出作者對歷史的一種眷戀和珍視。

　　不過江老師的點評卻深深地印在了我腦海中。“23號（江老師指的是3月23日學校為申辦省師範高中而舉辦的迎評晚會，那會兒王冠是校舞蹈隊的主力，除了學校另請的專業舞蹈演員外。）的迎評晚會上我看到了你的舞姿，簡直別人震撼，看來你的藝術細胞不比一般人哪！好好…非常好，你能夠有這樣深的見解著實令我欣慰。”江老師很是激動，“治學就應該要有這種懷疑精神，要不怎麼會有創新呢？確實，作者（梁小斌）對勞動的讚美只是表層次的，你們語文課本上好像就是這麼説的，似乎也只談到了這一點，是吧？太膚淺了，看來那些教科書的編委們要下崗了，呵呵……總的來説，我個人認為這首詩道出了作者對人生的一種感悟——成熟，它不僅表現在物質層面——軀體的成熟，更重要的是人思想靈魂的解脫。當一切的苦難、磨煉、坎坷都已成為過去，我們就已成熟，且為以後我們的成長奠定了基石。新的歷史的春天就要來到！此時，狂熱、欣喜的激情怎不讓人對未來充滿信心充滿期待？！呃，還有誰？快，説説。哦，好，王巢方，

　　大家鼓掌。”氣氛開始活躍起來。

　　也許是運氣不佳，大家正聽的起勁，校長不知從哪兒冒出來，一眼就瞥到了

　　我們，很生氣的樣子。“江老師，你們這是幹什麼啊？不在教室裏上課跑到這裡來做甚？都啥時候了還不抓緊，江老師，你下課後到我辦公室來一下吧。哦，還有教務處上次給你們班的那20套試題你們才做了5套，儘快弄完，後頭還有呢。”事後江老師有沒有受批評或是扣獎金什麼的我不得而知，反正下課後我看到江老師徑直向辦公大樓走去。

　　一週末下午，我和幾位同學到街上去購物，在校門口碰到了江老師的妻子，她身旁還有一老者（約莫是她父親）趕著一老式的鳳凰牌自行車，後坐上有一袋米。“師娘您哪兒來呀？”“哦，你們啊，出去？剛從老家弄袋米過來。”“江老師最近還好嗎？這幾天是黎老師代我們的課，大家怪想念他的。”師娘剛才似乎有點僵硬的笑容立然消失了，額頭分明顯出幾道皺紋。“江老師住院了，哎，沒事，不打緊，老毛病（據後來班主任講是右腿水腫，整條腿動彈不得，他年輕時挨過批鬥，右腿嚴重骨折才烙下了這後遺症。）又犯了，呃，你們不是出去？還不趕緊？走了。”師娘仍舊扶著後坐上那袋米，漸漸的走遠了。

　　高考前32天后我就沒再見到過江老師。

　　又是一年！教師節快到了，江老師，您還好嗎？腿病無甚大礙吧？！請接受學生對您最誠摯的祝福：老師，教師節快樂！您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