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舊事（劉冬生）

央視國際 2004年08月03日 15:10

　　小的時候，長在鄉下，父母親不常在身邊，我是一個天天坐在門口大青石上等姐姐放學的孩子。每次遠遠地看到姐姐的身影從拐角處轉過來，總是飛也似的跑過去接他，那個大大的書包一定要搶過來，歪歪斜斜地背在自己身上。那個時候的我，天天盼著的，就是早點長大，早點背個花書包，也蹦蹦跳跳地上學去。

　　那年秋天，和我一起玩的小夥伴都去上學了，小一歲的我，眼淚汪汪地看著他們興高采烈地走進學校去，心裏難過得像是世界末日一般。在學校門口發了一會兒呆之後，我做了此生的第一個重大決定：我也要上課去，他們在裏面，我在外面還不成？就這樣，我勇敢地走進了學校－－其實那學校是連圍墻都沒有的，出入自由。只是在一個小孩子眼裏，學校永遠都是一個神聖的地方，所以那個小小的我走進去，不知道是鼓了多大的勇氣，現在想起來我都對他充滿了敬意。

　　找到一年級教室以後，我趴在窗臺上，望進去，就那樣望到了我的啟蒙老師－－胡君玉。那個時候看到的，就是一個瘦瘦高高的中年人，樣子很普通，可是不知道哪就有那麼一點點特別，跟我天天見到的那些人不大相同。

　　我好奇地看著他，他也看到了我，很快拉開門走出來，低下身很和氣地問我，你是來上學的嗎？我點頭。再問過來，為什麼不進去？我緊張得説不出話。裏面的學生喊起來，他小，不夠上學的歲數呢。那人笑了，摸摸我的頭，説，回家去吧，明年再來，好不好？説完，扭頭進了教室。

　　我呆在哪，有些不知所措，大約是思考了片刻之後，覺得還是要站下去，可是又怕被老師趕，就離開窗口，站在一個老師看不到的地方。他們上課我就在外面聽，下課了我也一起去玩。那個老師自然是看到過我的，可是並沒有怎樣認真地趕我走，這給了我極大的鼓舞。一連三天，我就那樣站在外面聽課，直到那個老師再一次拉開門，向我走過來。

　　他考我很多問題，問的什麼，大都已經忘記了，只有最後一個是記得的，讓我數數字。聽到那個題目的時候，我幾乎要竊笑起來，多麼簡單的題目呀，我怕他反悔，一秒鐘都沒有停就數起來，一口氣數到60多，臉已經憋得通紅。老師笑起來，説喘口氣喘口氣。我被打斷了，停下來，不知道為什麼冒出一句，我還能數，能數到一千呢。老師又笑了，摸摸我的頭説，去，回家拿錢吧，四毛五，書錢，買了書好上學。

　　娘後來經常説起那個細節，他説我歡天喜地地跑回家來，張嘴就把那書錢漲了10倍。娘疑惑著什麼書竟然要四塊五，就放下手裏的活計跟我到學校去，一問果然是我興奮得昏了頭，擅自漲的價。交了錢，領了書，安排了座位，娘謝了老師回家去，這個時候我才知道他姓胡，居然還是校長。而我，就坐在那用兩摞磚支起的一塊長木板上，成了一個正兒八經的小學生，而這提前做小學生的權力，完全是我自己爭取來的，這一點，後來也成了我經常炫耀的一個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