閒話讀書
央視國際 2004年08月17日 15:41
北京 曹文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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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讀書本身來講,自然還得有所講究。有這些講究,才能有助於將書讀好。
讀書應有停頓——突然地中斷閱讀而思考已被閱讀的那些東西。當然,一般俗眾的閱讀,完全沒有必要這樣要求。俗眾的讀書與讀書人的讀書應作兩回事看。前者是一種被動的閱讀,是不費神的,費神就違背俗眾讀書的本意了,他們的本意是消遣。而讀書人的閱讀,固然不能排除消遣這一層次,但絕非滿足滯留在這一層次上。讀書人的讀書帶了聯想與思考的痛苦。他們的閱讀快感,不是在被動接受上,而是在接受時不斷擴大收穫的過程中。這就像兩個兒子接受遺産,大兒子僅僅看到了他所繼承的那部分産業,而二兒子卻把他繼承的那部分産業當成了資本,而看到了投資後的擴大、再擴大的輝煌景象。讀書人得有那二兒子的活泛思路與主動精神。
世間有許多讀書種子。但他們的讀書似乎與他們的精神無補,反而讀成呆子,讀成迂腐可笑之人。曹聚仁先生説他曾聽説過浙江金華有個姓郭的,書讀到能將《資治通鑒》背誦一番的程度,但寫一個借傘的便條,卻寫得讓人不堪卒讀(那便條寫了五千余字)。讀書多,莫過於清朝的樸學家,然而,像章太炎那樣令人欽佩的樸學大師又有幾個?我認得一位教授先生,只要提起他來,人們第一句話便是:此人讀書很多。然而,他的文章我才不要看。那文章只是別人言論的連綴與拼接,讀來實在覺得沒有意思。讀書不是裝書。讀書用腦子。腦子給了讀書人,是讓讀書人讀書時,能舉一反三,能很強健地去擴大知識的。箱子便只能如數裝書,有些人讀一輩子書,讀到終了,不過是只書箱子而已。
從前有不少人琢磨過如何讀書。阮葵生在《茶余客話》中有段文字:“袁文清公桷,為湘江世族,受業王深甯之門,嘗雲:‘予少年時讀書有五失:泛觀而無所擇,其失博而寡要;好古人言行,意常退縮不敢望,其失懦而無立;纂錄故實,一未終而屢更端,其失勞而無功;聞人之長,將疾趨而從之,輒出其後,其失欲速而好高;喜學為文,未能蓄其本,其失又甚焉者也。’”袁氏之言,我雖不敢全部茍同,但大都説在了讀書失當的要害之處。而其中“好古人言行,意常退縮不敢望”,我以為是讀書的大忌。
(節選自曹文軒《閒話讀書》,載《北大學者談讀書》,北京圖書館出版社2002年第2版。作者係北京大學中文系教授、博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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