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別報道]風雲變幻的半島核問題(下)

央視國際 (2004年02月26日 13:19)

　　專題：朝核第二輪六方會談　　　　　　　[特別報道]風雲變幻的半島核問題(上)

　　

CCTV.com消息（亞洲報道）：冷戰結束後的十年間，朝美關係雖有緩和，但卻時有反復。在半島核問題上，朝美也曾幾次走到了危機的邊緣。後來經過三輪數十次的談判，朝美兩國才終於達成了核框架協議。此後，雙方在這一問題上仍然分歧不斷，爭論不休。但是無論如何，朝美之間的外交接觸日益增加。雙方由核問題、導彈問題進行對話，發展到就朝鮮半島安全和人道主義問題進行合作。進入新世紀後，朝鮮半島的國際政治結構開始出現前所未有的變化。

　　2000年6月13日，韓國總統金大中一行抵達朝鮮平壤的順安機場。出人預料的是，朝鮮國防委員會委員長金正日親自來到機場迎接。飛機停穩後，金大中緩步走下舷梯，迎候在舷梯旁的金正日滿面笑容地與金大中握手。這是55年來朝鮮北南雙方最高領導人的第一次握手。朝韓兩國人民用掌聲、鮮花與歡呼迎接著這一歷史時刻的到來。在隨後的會晤中，雙方就自主解決國家統一、實現離散家屬團聚、開展多領域交流與合作等問題達成了協議。會晤後，雙方發表了具有歷史意義的《北南共同宣言》。

　　就在朝韓首腦實現歷史性會晤之後不久，朝鮮半島上演了一幕幕令人目不暇接的大戲：7月，俄羅斯總統普京訪問朝鮮；9月中旬，金正日特使金容淳訪問韓國，為金正日次年春季訪韓國投石鋪路；

　　這些空前活躍的外交活動表明了朝鮮希望儘快融入國際社會的願望，但是要達到這一目的，首先必須緩和與美國的關係，建立正常的溝通渠道。因此，發展與美國的關係，就成為朝鮮外交的重中之重。而在美國看來，要實現在東北亞地區的戰略利益，也必須直接與朝鮮打交道。特別是朝韓首腦會晤之前，美國竟然毫不知情。對此，當時的美國克林頓政府認為，在對朝鮮進行遏制的同時，也要加強對話，發展與朝鮮的關係。實際上，就在此前一年，美國前國防部長、當時的朝鮮政策協調員佩裏帶著美國政府的使命訪問了平壤，同朝鮮探討改善兩國關係的問題。這之後美國出臺了新的對朝政策。這一變化為美朝關係的改善創造了條件。

　　2000年聯合國千年首腦會議舉行，朝鮮派出高規格代表團，本來有可能實現朝美高層接觸，但不曾想卻發生了一件特殊事件。美國聯合航空公司在法蘭克福對朝鮮代表團進行了侮辱性搜查，朝鮮代表團一怒之下打道回府。朝鮮隨後發表聲明，嚴厲譴責美國的無禮行為。

　　就在人們以為朝美關係可能又要僵持一段時間的時候，金正日派特使趙明錄訪問了美國。在他訪美結束之時，朝美發表聯合聲明，宣佈將努力建立一種“擺脫過去敵對狀態的新型關係”。雙方決定採取措施從根本上改善雙邊關係，爭取用和平協議取代1953年簽署的停戰協定。

　　更加令人吃驚的是，朝美發表的聲明中説，美國總統克林頓有可能訪問朝鮮。為此，美國國務卿奧爾布賴特不久將前往平壤，直接向朝鮮領導人金正日轉達克林頓對雙邊關係的看法，併為克林頓的訪朝做準備。

　　2000年10月23日，美國國務卿奧爾布賴特乘飛機抵達朝鮮首都平壤，開始了她對朝鮮為期兩天的訪問。這是自朝鮮戰爭結束以來訪問朝鮮的最高級別的美國官員，它標誌著朝美關係的改善邁出了具有實質性的一步。

　　訪朝期間，奧爾布賴特與金正日進行了深入的會談。雖然雙方都沒有透露會談的內容，但是會談結束後，金正日突然改變計劃，提出由他做東，宴請奧爾布賴特一行。從中也許能夠讓人感受到這次會談的良好氣氛。

　　然而，奧爾布賴特的此次朝鮮之行卻受到美國國內一些反對勢力的批評，認為這次行動“犧牲了美國的利益”，而且美國的主要報紙和國內的反對派掀起了一股反對總統訪朝的聲浪。當時已是即將任期屆滿的克林頓在這種強大的壓力下取消了訪問朝鮮的計劃。

　　【同期】中國現代國際關係研究院研究員楊伯江：克林頓上臺後，他把亞太政策鎖定在三點上。其中有一條，在安全上要全面介入亞洲事務，要改善與昔日敵國的關係。在這種情況下，他沒有放棄對朝強硬、施壓的一手。但是，要與朝鮮進行接觸、對話。儘管接觸、對話與不接觸、不對話這種鷹派的觀點的政策目標可能是一樣的。就是不放棄政權更迭這樣一個目標，但是，它在方式上還是有所不同的。所以在這種情況下，克林頓政權民主黨政府都把能在多大程度上和朝鮮進行對話，進行接觸，甚至是打開朝美關係的僵局作為自己外交施政衡量的一個標準。正是在這種情況下，美國和朝鮮進行了雙邊接觸，並且在1994年10月份達成了“核框架協議”。然後又時隔幾年，派前國防部長佩裏去對朝鮮進行調查，最後形成佩裏報告。而佩裏報告也是兩面來敘述，就是不放棄強硬的一手，但是先進行接觸對話再説。而克林頓政權在那之後的政策取向很大程度上是受了他接觸對話這一部分內容的影響。

　　2001年3月，布什在他就任美國總統剛剛兩個月的時候，就公開對美朝在1994年達成的核框架協議表示質疑。他的這番質疑表明，美國的朝鮮政策開始發生重大轉變。不久，布什政府便公開指責朝鮮領導人缺乏“真正解決問題的誠意”，因此決定停止同朝鮮的一切談判。3月上旬金大中總統訪問美國期間，布什猛烈抨擊朝鮮的人權狀況，稱美國不打算恢復同朝鮮在導彈等問題上的對話。

　　2002年1月，布什又在他的第一次國情咨文中將朝鮮稱做是三個“邪惡軸心國”之一。此舉遭到了朝鮮政府的強烈不滿。美朝關係開始陷入僵局。

　　【同期】中國現代國際關係研究院研究員楊伯江：共和黨人對於民主黨克林頓政府對朝鮮政策一直懷有不滿。布什上臺以後，第一，非常本能地對克林頓的政策，特別是外交政策要做一番調整。國際輿論評論他的政策調整，説他是ABC政策。什麼是ABC政策呢？就是ANYTHING BUT CLINTON，什麼東西都可以，只要不是克林頓的就行。第二就是，在布什總統上臺後，美國的國家安全戰略以及制定這個戰略所依據的對安全形勢的判斷出現了一個比較大的調整。這種調整在911事件以後變得更加明顯起來。比較標誌性的一些事情是，比如説他提出了AXIS OF EVIL，“邪惡軸心論”；提出了“先發制人”式打擊這樣一個軍事戰略上的新的概念。布什總統上臺之後，進一步強化了對朝鮮的政策表態，甚至對朝鮮的人權狀況、政治體制、甚至是領導人個人進行一些不適當指責，對於後來朝核危機的再度爆發，對於朝美矛盾的激化起到了一個直接點燃導火索的作用。

　　2002年1月以來，美國情報部門認為掌握了更多朝鮮進行核試驗的疑點，於是主管亞太事務的助理國務卿凱利在10月訪朝期間，拿出了朝鮮進口用於鈾濃縮的離心機的證據。朝方先是否認，然後又表示“正在研發更具威力的武器”，承認其推進濃縮鈾開發計劃。半島核問題再次成為國際社會關注的焦點。

　　2002年11月13日，美國決定停止向朝鮮繼續運送作為燃料用的重油。在此之後，朝鮮于2002年12月22日宣佈解除核凍結，拆除國際原子能機構在其核設施安裝的監控設備，重新啟動用於電力生産的核設施，並於2003年1月10日發表聲明宣佈正式退出《不擴散核武器條約》。聲明同時表示朝鮮無意開發核武器，只要美國放棄對朝敵對政策和解除核威脅，朝鮮可與美國另行查證朝沒有製造核武器的事實。這是朝鮮自1985年加入《不擴散核武器條約》以來第二次宣佈退出該條約。

　　2003年1月，為了幫助化解半島核危機、推動各方外交對話進程，中國政府主動表示，願意在北京主持半島核問題的國際對話。經過中國政府的大力斡旋，2003年4月，中美朝在北京舉行了三方會談。這是半島核危機發生以來，美國和朝鮮的官方代表在正式場合舉行的首次會晤。在此之後，新一輪外交磋商在東北亞相關國家間緊鑼密鼓地開始了。

　　伊拉克戰爭結束後，中、美、朝、韓、日各國圍繞著朝鮮問題所採取的外交活動日趨頻繁。5月14日，美國總統布什在華盛頓同來訪的韓國總統盧武鉉重申，雙方將與有關國家共同努力，以和平方式解決朝鮮核問題。雙方在聯合聲明中表示，“將不會容忍”朝鮮擁有核武器，並考慮採取進一步措施來維持朝鮮半島的和平與穩定。

　　7天后，朝鮮《勞動新聞》刊登評論指出，韓美兩國領導人的聯合聲明有害於朝鮮半島問題的解決。

　　就在《勞動新聞》評論發表的同時，日本首相小泉純一郎又來到美國總統布什的克勞福德農場。雙方再次表達了，通過外交途徑解決朝鮮核問題的信心。

　　韓、日與美國的高層接觸大大增加了對話解決朝鮮核問題的可能性。但是在對話的形式上，朝鮮與美國又出現嚴重分歧，朝鮮堅持只同美國舉行雙邊會談，而美國則表示必須舉行有中韓日等相關國家參加的多邊會談，這個看上去無足輕重的形式問題卻使朝鮮核問題再次陷入僵局。

　　6月1日，中國國家主席胡錦濤在法國埃維昂會見了美國總統布什，兩國領導人就朝鮮核問題交換了意見。輿論認為，這次會談奠定了舉行第二次北京會談的基礎。六、七月間，中國外交部戴秉國和王毅兩位副部長又在朝美間進行了一系列穿梭訪問，縮小了朝美兩國的一些分歧。

　　此後不久，朝鮮、美國以及相關各方先後表示願意參加有關朝鮮核問題的多邊會談，各方同時一致同意這次會談的舉辦地是北京。

　　【同期】中國現代國際關係研究院研究員楊伯江：第一輪朝核危機爆發的時候是在冷戰剛剛結束後不久，朝核危機就是核危機，就是一個關係到地區安全和國際不擴散體制以及主要是美朝雙邊關係的問題。應該説它是比較狹義的。但是事隔十年朝核危機再度爆發的時候，它所具有的這種衝擊力，所造成的影響和震撼就不一樣了。在冷戰後10多年的時間裏，東北亞國際關係發生了比較大的變化，儘管這種變化還沒有體現到格局上，但一些基礎性的變化還是有的。很大的變化就是這個地區內各個國家的國家利益、特別是國家安全利益相互絞合、相互交織，以及國家關係的鬆動。比較典型的是2000年6月13日朝鮮南北首腦會議，以及2002年9月17日日本領導人和朝鮮領導人的會談，以及當時發表的“平壤宣言”。這就意味著朝鮮和韓國和日本的關係蘊涵著突破這樣一個機遇。在這種情況下，各方對於參與地區安全問題這種願望比10年前明顯地上升了。所以在這種情況下，多邊會談、六邊會談的出現不僅體現了美國政策的調整，實際上也反映了東北亞國際關係變化的一個結果，為東北亞地區安全提供了一個良好機遇。它創造了一個機會，讓有關各方都能坐到一起來來就關心的問題進行一個多邊的磋商。

　　為了使各方能夠通過對話解決半島和問題，中國展開了一系列令人眼花繚亂的“穿梭外交”。最為引人注目的是，2003年10月19日，在APEC會議期間，中國國家主席胡錦濤與美國總統布什在曼谷舉行了約1小時的會晤。雙方討論了中美關係和共同關心的地區及國際熱點問題。胡錦濤主席表示，中國方面願繼續加強與有關各方面的溝通與磋商，繼續推進北京六方會談進程，努力爭取以和平的方式解決半島核問題。會晤後不久，布什發表了新的講話，表示美國在向朝鮮是否提供安全保障的問題上將採取“開放性”的立場，並宣佈美國願意向朝鮮提供“某種形式的”安全保障。此後，全國人大常委會委員長吳邦國于2003年10月30日率中國國家代表團對朝鮮進行的正式友好訪問。就是在這次訪問期間，朝方表示原則同意繼續六方會談進程。

　　與此同時，戴秉國副外長在訪問了俄羅斯之後，又馬不停蹄地前往朝鮮和美國，分別向兩國領導人金正日和布什轉交了中國國家主席胡錦濤的親筆信。在訪美期間，戴秉國副外長還和美國國務卿鮑威爾舉行了“史無前例”的兩個半小時的磋商。隨後，王毅副外長也出使各國，努力勸説各方回到談判桌上來。

　　在這一系列的努力之下，朝鮮和美國都接受了中方提出的“在六方會談的多邊對話架構下包括美朝雙邊對話”的創造性安排。8月27至29日，北京六方會談得以順利舉行。至此，和平解決半島核危機的曙光終於開始重新降臨。

　　在成功舉行了第一輪六方會談後，為推動第二輪六方會談，中國再次展開一系列的“穿梭外交”，並最終確定了舉行第二輪六方會談的日期。

　　【同期】中國現代國際關係研究院研究員楊伯江：在這輪朝核危機的和平解決進程當中，中國所發揮的作用是非常重大而獨特的，也可以説是無可取代的。中國為什麼要發揮這樣一個作用？為什麼能夠發揮這種作用？我想無非是兩點。第一點，中國從自身國家利益、特別是安全利益出發，需要發揮這樣一種作用，需要積極地去努力和其他國家一起聯手合作，使問題能夠和平公正地解決。因為東北亞地區是中國周邊外交當中非常重要的一環，這個地區和平安定與否與中國的周邊環境有直接的影響。第二點，中國可以發揮這樣一種重大而獨特的作用就在於，中國在東北亞地區國際關係當中的獨特地位，中國是惟一可以和各方進行接觸，都保持著良好關係的一個國家。中國對這個問題的原則立場一直是非常明確的，那就是要實現朝鮮半島無核化，要保證東北亞地區的和平與穩定，要考慮相關國家合理的安全憂慮。

　　自去年8月第一輪六方會談後，圍繞著朝鮮半島核問題，朝鮮和美國不斷向外界表明各自的態度和觀點。朝鮮採取了強硬與靈活相結合的策略。去年9月以來，朝鮮先是聲稱六方會談“有百害而無一利”，表示無意再參加下次會談；接著宣佈完成了廢燃料棒的再處理，並表示將“加強其核遏制力”。但是朝鮮始終沒有關閉會談的大門。

　　與此同時，面對國際社會要求和平解決半島核問題的呼聲以及伊拉克戰爭牽扯精力的大背景下，美國的立場也有所緩和，始考慮朝鮮提出的安全關切。在2003年10月份的曼谷APEC會議期間，美國總統布什首次表示，在朝鮮“首先放棄核計劃”的前提下，美國願意向朝鮮提供書面形式的安全保證。

　　布什的講話公開後，朝鮮先是堅決予以拒絕，但不久又表示，如果美國關於“書面安全保證”的表態是出於與朝鮮共存的意圖，並有助於在同步實施基礎上實現朝鮮提出的一攬子解決方案，朝鮮將予以考慮。

　　我們曾經希望能夠帶您一起去探究半島核問題出現的原因，以及遲遲難以解決的癥結所在。但是當我們追蹤著半個多世紀以來半島核問題發展的腳步，終於走出歷史隧道的時候，卻感到這個問題我們沒有、也實在無法回答。因為在這一問題的背後，交織了太多國家利益之間的矛盾與衝突、妥協與折中、碰撞與博弈，也因此而經歷了太多的坎坷與挫折。但也許正因為如此，就更需要人們付出時間、精力與智慧去面對、去化解。因為這一問題關係到朝鮮半島乃至整個東北亞地區的和平，也關乎世界局勢的穩定與發展，這是國際社會的責任，也是所有愛好和平人們的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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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編：常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