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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國記者親歷塔利班大逃亡——士兵不知911

央視國際 (2002年09月19日 13:47)

  〔法〕讓弗朗索瓦柴諾 陳波編譯

  環球時報消息:2001年10月20日,在美國打響阿富汗戰爭的第十天,塔利班政權決定率眾向鄰國巴基斯坦逃亡。一位名叫丹尼斯雷歇的法國攝影記者,用照相機記錄下了塔利班士兵長達三周的逃亡之路。

  塔利班指揮官送我去逃亡

  我之所以能夠同塔利班一起逃亡,還要感謝坎大哈的一個塔利班老指揮官穆拉馬蘭格,是他將我交給了塔利班的士兵,並要求他們沿途負責我的安全。我早在1984年就認識了馬蘭格,這傢伙當年在對付蘇聯軍隊時幹了不少事情。他曾負責整個坎大哈地區的罌粟園種植,除了靠賣鴉片籌集資金來支持抵抗運動外,他還向蘇軍低價出售鴉片。馬蘭格得意地説,蘇聯人正是由於吃了他賣的鴉片,才失去了戰鬥力。

  穆拉馬蘭格在塔利班裏的勢力很大,他還把本拉登介紹給我。1986年11月,我們曾談起阿富汗的“阿拉伯軍團”。我跟他講,聽説這支部隊的頭兒是個沙特阿拉伯富翁。他馬上説:“你講的是本拉登吧?”這是我第一次聽説本拉登的名字。當我表示想見見這位神秘人物時,沒想到馬蘭格爽快地答應為我安排此事。

  在馬蘭格的引薦和帶領下,我見到了當時並不很出名的拉登。會見地點在托拉博拉地區的一個山洞。一位瘦高的青年男子站在門口接待我們。馬蘭格對我説,他就是本拉登。他用英語向我問候,但並沒有同我握手。大家坐下後,他吩咐旁邊的人上了茶點。我們當時的惟一話題就是反擊蘇軍。拉登説:“穆斯林世界應該團結起來,將那些不信奉伊斯蘭教的人趕出去。”他給我的感覺完全不像軍人,而更像一位政治家。

  塔利班士兵不知道“911”

  就是這位神通廣大的馬蘭格讓我成了塔利班逃亡之旅的成員,他還安排了兩名士兵作我的保鏢,負責在旅途中照顧我。我們的隊伍最初有100多人,還有幾十輛吉普車和卡車。為了給重型武器這些大塊頭的“家當”騰出空間,大家只能七八個人一組緊挨著坐在車上。前進的方向已經很清楚,只要朝著東北部努裏斯坦的部落控制區走,就能到達巴基斯坦和阿富汗的邊境。邊境的另一頭便是安全之地。

  逃亡就這樣開始了。一路行來,沙漠、高山和河谷等自然風光一個接一個地從我們身邊經過。如果不是因為身後有美國人的飛機和炸彈,還真有點像在旅遊。在紐約世貿大廈遭受襲擊一個多月後,我仍沒有聽到周圍的塔利班士兵談及此事。他們顯然不知道“911”事件是怎麼回事,也不知道這件事就是迫使他們逃亡的直接原因。

  隊伍在小心謹慎地前進。每天在夜幕降臨之前,我們都要找一個村子住下。有人會給大家分配房間,一般都是些燈光昏暗的小屋。塔利班士兵們晚上就在屋裏聊天,有的小頭目還有手機和對講機,他們便用這些“洋玩意兒”相互打電話。讓人吃驚的是,當初被塔利班自己禁用的收音機現在居然出現在他們當中。不過,收音機裏傳出的都是一些恐怖的消息,比如美國轟炸阿富汗後在那裏展開大屠殺,馬蘇德的部下絞死塔利班士兵等。恐怖的氣氛不僅散佈在收音機裏,也反映在我們的逃亡旅途中。一些村民看到我們的隊伍走來,以為美國大兵就在我們身後。另一些人擔心受到轟炸,紛紛要求跟隨我們一起逃亡。因此,隊伍一邊前進一邊擴大,最後匯集了將近2000人。

  塔利班士兵希望看看美國到底什麼樣

  入夜,在空曠的大山裏,奔走了一天的逃亡者三五成群地坐在一起休息、閒聊。經過一個多星期的交往,他們逐漸接受了我這個外國人。一些年輕人對我説,他們希望到法國去,還想娶一個法國女子為妻。我説,法國女人同這裡的女人不一樣,她們可以出去工作,看電影。當聽説法國女人可以成為醫生或藝術家時,這些阿富汗青年的眼睛都瞪大了。

  對於普通的阿富汗人來講,戰爭似乎成為他們生命的全部。40歲以上的人經歷了25年兵荒馬亂的日子,已經十分疲憊;20歲出頭的小青年則從呱呱墜地開始,便一直生活在戰爭之中。上世紀80年代時,有人曾對他們説,蘇聯人走後,天下就會太平無事。事實上,蘇聯人的撤退換來的僅是塔利班政權的和平,普通阿富汗人甚至連自己的老婆孩子都保不住———大部分女人和小孩都被收容在邊界另一端的集中營裏。

  戰爭雖然恐怖,但人們有時也會找找樂子。我拿出身上的隨身聽,給這些小青年放了幾段莫扎特和比亞夫的音樂,他們很喜歡。當他們把我當作朋友時,便開始對我講述自己家裏的故事,説他們希望找回失蹤的親人。當然,也有人表示,很希望上學唸書,學外語和其他知識。談到美國時,許多年輕人仍對它充滿幻想和憧憬,希望看看美國到底什麼樣。不過,也有人會突然高喊“打倒美國”的口號,其他人這時也就跟著大聲附和。

  次日淩晨,當流亡的人們一覺醒來時,常常發現身上已經蓋了一層3厘米厚的“雪被”。做完禱告,吃完早茶後,部隊繼續前進。已經走了十多天了,每天的日子都像在重復著昨天。當有人感到厭倦時,塔利班的小頭目便會用手指著幾重山後面的方向説,只要穿過庫拉爾山脈進入努裏斯坦地區,就可以脫離危險了。自1986年以來,那裏一直是伊斯蘭極端組織“瓦哈畢”的基地。在當地每家每戶的墻上都挂著本拉登的肖像,男女老幼都隨時準備為他獻身。就是這樣的地方,將要成為我們這支逃亡之旅的避難營。

  不是美國的對手,惟一的出路就是逃跑

  流亡之路充滿艱辛。為了填飽肚子,我們買了一些山羊,把它們肢解切塊後,裝在糧食袋裏。由於食物有限,一支25人的小組每天只能吃一隻山羊。越往前走,山道越陡。部隊不得不將所有的吉普車、裝甲車和卡車放棄,用幾百匹馬和騾子運送彈藥箱、炮彈和小鋼炮等裝備。一門小鋼炮重65公斤,走在我前面的馬就馱了兩門。有一天,一匹馬因筋疲力盡突然倒下。這樣的事情還會發生多少?大家心裏都打上了一個問號。

  收音機裏不時傳來壞信息,大家都確認,美國大兵已經佔領了阿富汗,正在他們的領地上搞“大清洗”。這些塔利班士兵曾以為,他們將會面臨一場地面戰爭,就像當年對付蘇聯人一樣。但直到10月10日第一批炸彈從天而降,他們才意識到自己手中的老槍老炮遠遠不是美國人的對手。況且,有不少人從來就沒有見過美國飛機,甚至沒有見過美國人長什麼樣。現在他們已經非常清楚,面對先進的美式武器,惟一的出路就是逃跑。

  山路越來越陡,海拔越來越高。到了4000米,因為高原缺氧,很多人呼吸逐漸急促起來,一些人擔心自己能不能撐下去,因為他們聽説前面還有4800米高的山嶺。馱著行李的馬和騾子也逐漸吃不消了,一個個倒下。儲備的糧食也所剩無幾,隊伍每前進一米都需要足夠的勇氣和毅力。好在塔利班士兵將重型武器分別藏在了沿途的山洞裏,這使我們的行裝變得輕便許多。我的兩位保鏢一直跟隨左右,不時地問寒問暖。

  我們終於到達目的地

  2001年11月11日,在逃亡的第二十二天,我們到達了位於海拔4700米的夏瓦巴斯高地。翻過這座山就是巴基斯坦。在下山的路上,隊伍裏的人群一改往日的疲乏與沉悶,顯得非常興奮與喜悅。他們一邊小步往下走,一邊高喊“打倒美國人”,“打倒以色列”,“巴勒斯坦萬歲”和“我們必定勝利”等口號,似乎勝利已近在眼前。3小時後,隊伍進入一個小村子。幾輛卡車和大客車早在那裏等候我們。塔利班的廣播在空中響起,呈現在眼前的已經是另一個世界。我們這才意識到,居然就這麼越過了邊境。又過了兩個小時,我們的隊伍到達了終點站赤特拉。按照事先商量好的價錢,我把一路上的保護費付給兩位保鏢。剛才還是浩浩蕩蕩的一群人馬,幾分鐘後就人去物散。我又成了孤家寡人,就像一個遠道而來的旅行者。▲(摘自9月12日法國《巴黎競賽畫報》)

責編:陸玨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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