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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民工欠薪調查:20名工人住冰冷鐵屋等工資  

央視國際 www.cctv.com  2005年12月26日 07:57 來源:

  新京報消息:


  12月19日,弘燕橋建材市場一間鐵皮屋中,10多名農民工擠在一起睡覺。三天前,他們被甲方老闆從工地趕了出來,身無分文


12月21日,欠薪未要到,包工小組長魏澤波心事重重。

  工人李國富一張嘴巴,面前就騰起一團白霧。12月19日深夜,零下8度。

  “不能睡早,不然睡了也得凍醒,得困極了再睡才行。”晚上8點,李國富與其他9名工人一起,躺在幾乎與室外溫度相同的鐵皮屋子裏。

  “能避風就不錯了,比躺街上好些,”李國富吸著鼻涕説,“俺們擠在一起,身子就

  是火爐子。”10名工人擠在3張床上,傳看著幾張一個月前的報紙,打發時間。

  晚上8點被趕出工地站馬路

  連同隔壁屋子裏,這裡共有20名工人。他們兩天前從工地上被趕出來。

  工人魏澤波説,他們20多名工人一個多月前到豐臺小井,在北京悍馬文化發展有限公司工地做裝修工作,當時乙方答應每半個月付一次工資。

  但第一個半月時乙方沒給工資,工人們去鬧,乙方給了每人100元左右,約佔應付工資的十分之一。

  魏澤波説,進入12月,甲方決定加快裝修進程,經過工人們晝夜加班,15號時一樓的工程基本結束,部分工人們去找乙方去要工資時,雙方吵了起來,當天乙方老闆不見了。第二天晚上8點多,魏澤波等60來名工人被甲方趕出工地。他們報警後,直到淩晨1點多才被允許回到工地宿舍睡最後一晚,17日上午10時,他們離開工地。

  鐵皮屋內溫度與外面相同

  工人魏澤波找到了自己的河北老鄉。在老鄉的幫助下,20多名工人來到了位於東四環的弘燕橋建材市場,找了一間空閒的鐵皮門面房借宿。

  市場內的鐵皮房每間約15平方米,裏面沒有任何取暖設備,屋內與屋外的溫度幾乎沒有差別。

  房間地上鋪一張雙人床墊、一個單人褥子,加上另外一張雙人床,10名工人睡在這裡。

  在屋內站10分鐘,冷得每個人不停地跺腳。7點多,工人們就躺下了。

  9點多時,33歲的張法軍使勁撐了一下胳膊,趴在床上,幾名工人輪流用胳膊肘給他按腰。前幾天,張法軍的腰在工地上給扭了,現在又一著涼,腰更疼了。白天他到處想辦法討錢,晚上回來,工友們就幫他按腰。

  按了十幾分鐘,張法軍又坐了起來,靠在了墻上。

  4條被子只蓋著十個人下半身

  “誰不想躺下啊,根本沒有地方!”張法軍説,與其説躺,不如説是靠在墻上,因為10個人根本無法全部蓋上被子,床上全部是擠在一起的腿。

  晚上11時許,經過一番聊天,大家聲音逐漸地弱下來。出於本能,工人們不由自主地把身子向被子裏面鑽。

  躺在床上的李國富,肩部以上全部露在外面。

  早上6點多,大家開始起床了,沒有人提吃飯的事。幾名工人去工地要錢,其他人為省路費則呆在房子裏。劉培明的眼圈還是紅的,“睡得不塌實,一動就都醒了,身上就腳丫子還暖和些。”

  20個人一頓飯花了6塊錢

  “吃飯嘍!”下午5時,一名工人手裏提了一大袋饅頭,走了進來,工人們圍了上去。他們一手拿著冒著熱氣的饅頭,一手拿著一小塊鹹菜,大口地啃起來。這頓飯,他們20個人花了6塊錢,共30個饅頭。

  “能吃個六分飽吧,”魏澤波説,由於身上拮據,其他的什麼都不敢吃。饅頭每人每頓還不到兩個,並且只能中午和晚上吃,“要不然,再過幾天饅頭都沒的吃了。”

  在這裡借宿的他們,偶爾可以到老鄉那要一些熱水,但更多時候,他們都是直接到屋外不遠處的水龍頭裏去接些自來水。

  “我是這裡最大的大款了,”翻開衣兜,魏澤波掏出了30塊錢,他説,在工地上打工以來,每人只發了100元的零花錢。“我反正一無所有了,愛咋地咋地,”李國富咧嘴幹笑了幾聲,他把兜翻空後,沒有一分錢。

  屋子裏10多個人的錢加到一起,總共60塊左右,“撐到哪算哪吧,實在不行了,俺們就去救助站。”

  李國富説,從家裏出來的時候,他還帶了200塊錢,現在幹了一個多月的活,兜裏反而一分錢都沒有了,“人有臉樹有皮,你説要是你,都過年了,還好意思回去嗎?”

  與工地甲方談判無果而終

  21日上午,奧東律師事務所的趙蘭蘭律師,77歲的志願者唐孝順,小小鳥熱線工作人員馬陽與幾名工人一起,到位於豐臺小井附近的北京悍馬文化發展有限公司工地。

  在辦公室,悍馬俱樂部的副總劉玨説,他們作為甲方,並沒有拖欠農民工的工資,因為他們已經把工錢給了乙方,但乙方負責人在15號時就不見了,他們也沒有辦法。並且在16日晚上,4名民工簽字承認甲方已經把錢付給乙方。

  “我們也是受害者,”劉玨説,因為裝修工程沒有完成,導致俱樂部原本在聖誕節前開張的打算泡湯,並且公司提前招聘了一百五十名員工,進行培訓,每天花費巨大,現在只好辭退,給公司造成很大的損失。

  律師志願者趙蘭蘭説,按照最新的政策,如果乙方攜款逃跑而沒有給民工,甲方還應該對民工的工錢負責。至於4名工人簽字承認甲方已經把錢付給乙方,並不代表工人收到了工錢,並且,這4名工人並不能代表所有的工人。

  “我們已經盡到責任了,”劉玨説,如果工人們已經從乙方拿到工錢,仍説自己未收到怎麼辦?“要是國家機關判決我們應該付錢,我們無話可説,我相信我們有足夠的證據證明我們是對的。”

  馬陽説,對方始終不讓步,一直在僵持,看來只能到法院訴訟了。魏澤波無奈地笑了笑,“起訴?我們都沒有飯吃了。”

   ■討薪者日記

  12月11日 星期日

  老闆曾保證完工後直接發工資

  因為工資沒有到位,大部分工人停工。我的擔心又開始啦,因為甲方趕走過停工的工人,尤其是甲方的保安,態度是讓常人難以接受的。

  中午前後,甲方老闆找到我們五六個領隊的人及乙方老闆談話。甲方的孫老闆説的理由也很充分,他需要在15日結束地上一層及迪吧的工程,説是著急開業,因為投資大,宣傳工作都已發出,就剩裝修工作不到位。

  孫老闆説,只要15日把一層交給他,他將直接向我們發放工資,不讓乙方的老闆參與。説他的信譽比錢值錢,説我們的這點工錢對他來説太無所謂。還拿出沒上牌照的100多萬的寶馬車鑰匙讓我們拿著。等到15日完工後直接找孫老闆換回工資。只知道幹活掙錢的我們馬上就上了賊船。同時也架空了我們的老闆,因為他太愛面子,能力也差,陰謀開始了。

  現在想那些美麗的謊言,真是苦水沒處倒啊。

  我們相信孫老闆,繼續開工工作。全部工人拼命幹,連著三天三宿,因為馬上就可以拿工錢。十五日我們工人完工了,達到了甲方的心願。可是他並沒有給工資的意思,他是故意到處找毛病,就是不談工錢的事。我們顧及他大老闆的面子,可是心裏著急得難受。

  悲劇開始啦,甲方用了一石兩鳥之計,趕走了安徽工人。並有意讓乙方老闆被安徽工人帶走。

  在希望的泡沫裏還沒有回過味的我們,已經陷入虎口。老闆被帶走以後,我們還沒有感覺到問題的嚴重性,等到三頓飯沒吃,工人自然不幹活了,這時候甲方還策劃著第三隻鳥,也就是群龍無首。

  錢的誘惑力是太大啦,農民工掙錢的迫切心理,能抵得住48小時的不眠不休工作,因為我們太信任老闆,也非常信任甲方的老闆,到頭來這些老闆比周扒皮有過之而無不及。

  12月17日 星期六

  甲方要求再不開工就“滾蛋”

  昨天中午,甲方管了我們一頓很差的飯,但條件是必須開工,否則過了下午兩點就“滾蛋”。這是保安隊長傳達的口信,我們好像已習慣他們的“文明”用語了,便一面安排工人工作,一面找甲方老闆談判。

  談判時,甲方把責任全推到乙方身上,讓我們去找乙方的黃老闆。但工友給的地址是錯誤的,等我半夜趕回工地,全部工友已經被趕到馬路上。

  好多工人沒有棉衣,零下七八度,還有風,好冷!誰能站半天?只有我們這些工人能。因為我們磺揮械胤階 ?/p>

  一宿沒能合眼的我,大清早又要去站街了。這就是末日來臨了———身無分文,舉目無親。回想一下,昨天下午甲方還讓開工,晚上就翻臉不認人,把我們五六十人趕出了沒有鋪板的工地宿舍,人道呢?我們十三天能幹出三十一天的活兒來,可想而知每天工時之長、強度之大,但還是拿不到工資,天理呢?

  記錄人:魏澤波(35歲,河北滄州人)

  討工錢兩次進了派出所

  8名工人追討6000元欠薪幾十次碰壁

  本報訊 下午5點,收工了,油漆工謝明春開始洗手。

  手上的油漆斑點已幹了很久,謝明春使勁搓著掌心、指縫、小臂。洗完後,謝明春換下腳上那雙白色的“黑皮鞋”,準備回家。

  十分鐘後,安貞橋路口綠燈亮起。謝明春緊了緊車把,腳一點地,車便溶入了暮色中。

  年後第一單活沒有要到工錢

  謝明春和7個老鄉春節後的第一單活兒就沒討回工錢。今年3月到4月,他們在一個工頭的介紹下,在三元橋第三置業B座某層搞裝修,説好完工後一共給7500元錢。

  謝明春説,這個裝修工程是一家名叫“玉天衣”的裝飾公司承包的,分管工程的副經理邱開金當初曾答應活幹完就給錢。但後來8個人的工資先是縮水成了6000塊,隨後,就再也找不到能付工資的人了。

  “為這錢找了他幾十次。”謝明春説。7月19日,早上8點多,他和十幾個老鄉又到邱開金的辦公室找他。邱報了警。經過派出所的調解,直到晚上12點,終於拿到了一張欠條。這張承諾“7月底前付清”的紙條,是他們惟一的憑證。

  8月,老家的孩子們都到該交學費的時候了,錢卻還沒有著落。謝明春又和兩個老鄉去找邱。因為起了肢體衝突,他們又一次進了派出所。

  為堵債主在小區長椅上過夜

  多半年來,8個人中的3個已經放棄血汗錢,退出了討薪的隊伍。

  為爭這口氣,謝明春、王紹明幾個人一次次地,從方莊騎自行車一小時、兩小時,去往北京的各個方向,找邱開金、找勞動部門、找法院。

  “最氣人的是,邱經常説,明天你到哪哪哪來,我給你錢,第二天我大老遠趕去了,他又説來不了。”謝明春説。

  9月的一個晚上,謝明春去了邱所住的小區,看到他家燈亮著,但不敢上去,就在樓下等他第二天早上出來。

  夜裏,謝明春睡在小區花園的長椅上。3點時他被叫醒。一個保安懷疑他是小偷。在看了欠條、身份證後,保安説小區裏不能睡,將他趕出大門。

  要回工錢就回闊別5年的家

  晚上7點半,謝明春從安貞橋附近的工地回到了方莊的家。

  這間租來的房子大概8平方米,租金每個月208元,在5個沒討回工錢的老鄉中算條件最好的。

  2000年,謝明春、王紹明等一起從四川綿陽來北京打工,5年中,基本都沒回過家。現在,王紹明和妻子與另外三家人共租一間房。在這間狹窄的平房內,一台四家公用的電視裏,紅白兩色的圖像一跳一跳的。靠門口的架子床上,被褥和幾件衣服是王紹明5年來在這個城市裏僅有的財産。

  王紹明説,要是能要回工錢,今年就回趟家。

  ■欠薪者回應

  工程負責人口頭答應給錢

  律師協助討薪,欠薪者稱在外地出差,一週後付錢

  本報訊 12月21日,謝明春、王紹明在小小鳥熱線兩位律師志願者的協助下,得到了邱開金答應付給工錢的口頭承諾。

  早晨9點半,國貿地鐵東北口,專門停了一天工的謝明春、王紹明破例坐了公交車過來。隨後,小小鳥熱線的兩位律師志願者———北京博盟律師事務所的侯安春、袁洪山和記者會齊,打算前往三元橋的第三置業大廈。

  11點,第三置業大廈B座31層某公司,幾名員工在房間裏各自忙碌著。這裡正是謝明春和7個老鄉裝修過並且未拿到工錢的工程。

  一位女員工説,老闆出差了,裝修公司的賬也已經結清,所以幫不上什麼忙。

  12點多,B座地下二層的物業公司裏,一位女負責人稱,兩位律師不是執法部門人員,因而他們沒有提供業主信息的義務。

  下午1點左右,在物業辦公室裏,侯律師和袁律師拿著謝明春提供的邱開金的電話號碼,又一次試著撥打,無人接聽。

  1點半左右,電話接通了。侯律師表明身份,開始進行調解勸説。幾分鐘後,他挂斷電話,轉向謝明春、王紹明説,邱開金説在青島出差,答應一週後付清工錢。

  ■志願者手記

  12月20日晚接到小小鳥熱線的任務,要我帶隊為四川籍工人謝明春、王紹明討薪。當晚已約好另外一志願律師袁洪山隨行。

  早上7點半準時起床,便匆匆出門。

  看電視説,當天北京仍有四五級左右大風,最高氣溫也將降到0攝氏度以下。

  天再冷,也得去啊,否則還真對不起“維權律師志願者”這個稱呼。

  我們到此次欠薪的裝修地點,遺憾,我們被告知老總在外地出差。我們又到欠薪老闆邱某原公司另一處房間,被告知該老總在日本。

  無奈中,我給邱某撥手機,竟然通了,邱某答應七天后解決。

  已經是下午一點半左右了,肚子早餓了。袁律師,都五十多歲了,作為原市司法局的老幹部,一定比我更辛苦。

  北京市博盟律師事務所律師侯安春

  (專題統籌:記者 張劍鋒 采寫:記者 劉英才 相麗麗 張劍鋒 湯陽  攝影:記者 王申 袁烽 實習生 柯蕓)

責編:王麗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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