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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業功的妻子楊玉珍:老楊 你視工作比命貴  

央視國際 www.cctv.com  2005年07月28日 17:01 來源:新華社
    專題:導彈司令員楊業功

  新華社記者張嚴平、張選傑、李國利

  2005年6月27日下午,新華社記者在北京採訪了楊業功的妻子楊玉珍。訪談中,一段段感人的講述,一次次真情的表白,讓記者看到了妻子眼中的共和國將軍的內心世界。

  楊業功生前最後的職務是第二炮兵副參謀長,部隊在北京分給他一套師職幹部住房。這是一套老式住宅,楊業功一次都沒走進過這個家門。臥室裏擺放著幾個老式箱子,這是他們結婚時打造的,至今楊玉珍都捨不得扔掉。每當看到這些東西,她都會胡思亂想。她説──

  真希望老楊是出差去了,畢竟那樣,他還有回家的時候。

  我們結婚30多年來,他總是很忙很忙,在他心中,工作比命還貴。家,就好像是他的臨時住所。我們家裏常年放著兩個旅行包,一個裝滿了迷彩衣、黃膠鞋和其他生活用品,另一個裝滿了書籍和辦公用品,這些都是他下部隊時必備的。

  他患病後,每次下部隊回來,都先要在沙發上坐好久,一句話也不説。有時,我很想和他説説話,他只是點點頭、擺擺手,不搭理我。我知道他是累了,不忍心多打擾他,就去收拾他剛剛放下的那兩個包。因為,説不準什麼時候他又要出發……

  1996年年底,他任基地副司令員後的一天晚上,楊玉珍不會忘記。當時,楊業功身上濕漉漉地回來了,凍得直打哆嗦。楊玉珍一再追問才知道,他是和戰士們一起在水裏挖光纜溝時浸濕的──

  我心疼他,忙著為他端熱水、熬薑湯,忍不住小聲埋怨他不該把自己的身體不當回事,年過半百的人了還逞什麼強。開始他不吭聲,後來就不耐煩了,板著臉説,工作幹不好,要身體幹什麼。他還説,以後回到家不要問他幹了什麼,他很累,不想多説話。

  我真擔心呀,怕這樣下去會把他的身體累垮的。

  楊業功對家人要求非常嚴格,從不讓家裏人用公車。有一次,楊業功下部隊檢查工作,恰逢兒子楊波濤休探親假,悄悄鑽進了他的車裏,想乘著父親的車回家。結果,被楊業功趕了下來。説起這件事,楊玉珍眼淚汪汪的──

  我平時不用他的車,上街買菜都是騎自行車,這也罷了。那次,他對兒子這樣做,我心裏著實心疼,和他吵了一架,好幾天都沒理他,兒子軍校畢業後去了連隊,休假回來想搭他個便車都不讓,他是不是沒有人情味啊?

  本來,他答應我好好的,説如果車能坐下,就把兒子捎回來。

  那天,我很高興,想著能見兒子了,騎自行車買了一大堆的東西,做了一桌子的飯菜,等著他和兒子回來。沒想到,他回來了,卻讓兒子在火車上站了十幾個小時。

  他説車是配給他的,不是配給兒子的,不能開這個先例。

  隨著年齡越來越大,職務越來越高,楊業功的工作越來越忙,越來越累,終於倒下了。

  以前,我總是希望他,要是有個病多好啊。這樣,他就可以在家多呆幾天了。當他真的累倒了,住進了醫院,我才知道我以前的想法是多麼多麼的傻。

  醫生説他得的是癌,不治之症。一下子,我覺得天好像要塌下來了,每天晚上都為他偷偷掉眼淚,可他沒事人似的,一天到晚忙的還是工作,想著他的兵,想著他的導彈陣地。還在病床上寫述職報告,打電話給部下交代任務,做完手術就天天鬧著要出院。

  他根本就沒意識到,在他住院期間,是我們全家人在一起時間最長的一次。

  楊業功是在農村長大的,從小過慣了苦日子。在他的一生中,儉樸的生活習慣一直沒有改變。

  我們家的傢具基本上都是“老古董”,餐桌櫃子是20年前他當處長時製作的,沙發是他當旅長時買的,電視機也用了十幾年。

  1996年,我們換了新房子,本想借機添置和更換一些傢具、電器,可他只讓營建辦的同志簡單地粉刷了一下就搬了進去,什麼也沒讓買。佈置新家時,我看見原先用的窗簾比窗戶短了一大截,就説買個新窗簾增添點氣氛吧。他卻讓我找一塊顏色相近的布料接上一截,繼續用。

  生活中楊業功對自己非常苛刻,甚至有些吝嗇。他一生沒有穿過一套西裝,外衣多是幾十元一件。楊玉珍説──

  他的儉樸説出來都讓人難以置信。一件晴綸秋衣穿了18年仍捨不得扔掉,幾條舊襯褲的鬆緊帶失去了彈性,他也只是讓我換根鬆緊帶後又穿到了身上。我多次對他説,現在生活好了,穿一件新衣不行嗎?我也給他買過幾件新襯衣,可他還是不肯把舊的換掉。他總是説,生活還是簡單些好,沒有必要浪費那個錢。

  老楊好歹也是一個領導幹部,光在軍職崗位上就呆了8年,參加的大活動、出席的大場合也不少。考慮到他工作的需要,我幾次硬拉著他到大商場想給他買一套西裝,可他就是看不順眼。其實我知道,他骨子裏就是不想花這個錢。

  作為妻子,現在想起來我真是很內疚、很難過。

  楊業功工作忙,平時很少與妻子、孩子在一起。他曾多次許諾,等退休後好好補償一下,盡一盡做丈夫和父親的責任。可這成了永遠的遺憾──

  老楊的內心感情十分豐富,愛我們也愛得很真、很深。2000年6月,我因竇性心率過緩到北京做手術,當時他正在北京開會。手術前,他抽空趕到醫院陪我。手術期間,他一直等候在手術室外。手術後,他為了多一點時間陪我,天天來回奔波,一直守在我的病床前,餓了就到樓下買個盒飯湊合一下。

  兒子結婚,他雖然不允許請客吃飯,只在部隊文化站搞了一個簡樸儀式,但他卻忙裏忙外地張羅,寫對聯、挂綵燈,佈置新房,從早到晚整整忙乎了一天。

  2004年7月1日。楊業功的病情急劇惡化,開始説胡話了。那時,楊玉珍期望著楊業功能親口交代一下後事。

  醫生對我説,沒有奇跡了。我一聽,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握住他的手貼在我的臉上。可是,直到他去世,他的嘴裏嘟囔的全是“操作”“出發”這些讓我似懂非懂的話,沒有給我和孩子們留下只言片語,沒作任何交代。

  現在我想起這些心裏就悔得要命,也許這是我一生犯下的最大錯誤。如果我能多勸他幾句,讓他儘早去醫院檢查,他的病情就不會延誤。如果在他住院時,我能勸他安心治療休息,不要再勞累,他的病情可能不會那麼快惡化,他也就不會那麼匆忙地離開人世。

  楊玉珍講完這些時,已是泣不成聲。我們決定中止採訪。沒想到,就在我們起身告別時,她用手擦擦眼淚,突然説,她還想説幾句話,是説給楊業功的在天之靈。於是,我們又重新坐在她的身旁,靜靜地聽她説──

  老楊,你在聽嗎?你能給我説説話嗎?哪怕只有一句。我現在想明白了,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工作,因為你是個軍人,你是個共産黨員。

  老楊,假如生命真的有輪迴,你依然會選擇部隊,我仍然會選擇你。你依然會拼死拼活地忙工作,我仍然會一如既往地支持你。因為,我知道,這就是你。

  老楊,我和孩子們永遠愛你,永遠想念你。( 新華社北京7月28日電)

責編:王麗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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