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視網消息:從浙江杭州到貴州黔西的距離有多遠?如今,即使是最快的高鐵,都需要八個多小時。十一年前,楊明從杭州的一家外貿公司辭職,懷揣著教書育人的理想,一頭扎進了黔西縣的大山裏,到現在也沒“走”出來。
執念藏心間,怎言“斷舍離”?
楊明要去貧困地區支教的心願,甚至可以追溯到2004年。那一年,他剛剛高考完,騎行路過安徽祁門時,一面公益廣告牌吸引了他的目光,讓他産生了在這裡支教的想法。兩年後的暑假,他再次回到祁門,實現了這個小小的願望。
大學畢業經歷過一段迷茫期後,2009年,楊明隨愛心支教團隊來到貴州省黔西縣金碧鎮瓦廠小學,開啟新一段支教生涯。在此之前,曾就讀于西南大學育才學院(現重慶人文科技學院)對外漢語專業的他,在迪拜、杭州工作過,月收入過萬元。十幾年前的月入過萬,是多少人眼裏的“金飯碗”,楊明卻辭職辭得毫不含糊。
水泥房校舍、上課敲鐘,課間活動只有丟沙包、滾鐵環……這樣的學習環境,一股熟悉感油然而生。上世紀90年代初,楊明在杭州蕭山的農村裏上小學,學校由老祠堂改建。 “時代變化太大了,我在家鄉已經看不到童年的影子,但是在貴州的大山裏,我好像回到了我的童年。”
別人把支教當生活體驗,楊明卻在這件事上較起了真。2010年,其他支教隊員紛紛離去,楊明卻選擇考取了貴州省黔西縣特崗教師,去到更偏遠的景山小學教書。
當是走是留的問題又一次擺在楊明面前時,一晃已經到了兩年後楊明收到研究生錄取通知書的時刻。“六一”節,除了給孩子們送禮物,楊明還教他們唱周華健的《朋友》,“沒想到那次孩子們都哭了,雖然我沒説過自己要走,但孩子們似乎感覺到了什麼。”
“六一”節後,楊明帶著孩子們去鎮裏參加小升初考試。路有些遠,有個孩子就提議,給楊明唱首歌,説是送他的禮物。“一句話,一輩子,不要走,留下來……”稚嫩的歌聲,就是之前孩子們剛剛學會的《朋友》。
楊明説:“當時我聽完,心裏真的很糾結很糾結,孩子們的眼淚比什麼都重,孩子們哭,我也跟著一起哭。”
他又一次留了下來,與其説孩子們扯住了他的衣角,不如説是扯住了他的心,十多年也沒有撒開。
家訪走出“長征路”
支教第一年,楊明的班裏轉來一個學生,每天都穿著雨靴,拄著一根長長的木棍來學校,有時候全身都是濕的。楊明覺得詫異,國慶放假前,他就跟著男孩一起回家,看到一路的泥濘和污水坑,甚至還有野狗和突然從草叢裏躥出來的蛇,楊明明白了,這根木棍既是拐杖,也是武器。
沒多遠的路,走了一個多小時才走到。學生家長看到楊明,一臉驚訝,“你是第一個到我們家裏來的老師。”
也是從這時候起,楊明開始了他漫長的家訪路。“一個孩子這頭喊一聲,那頭是能夠聽到的,但是要上山下山。”聲音輕易可以穿過的距離,用腳步丈量起來卻出奇的遙遠,穿壞的無數雙鞋子,便是最直觀的“計步器”。
這些年來,楊明輾轉六所學校、走過30多個村落,有時需要留在村民家中過夜,他嘗遍了百家飯。合計上千公里的家訪路,把他走瘦了十幾斤,皮膚黑了,皺紋深了,從意氣風發的高校畢業生走成了已有大半頭白髮的中年人。
“蠟炬成灰淚始幹”
清晨,大山裏的天依然漆黑,楊明就已經走出了自己的宿舍,開始在公共衛生間洗洗涮涮。儘管宿捨得房間看起來有些簡陋,但就在幾年前,楊明的“宿舍”,都還只是教室裏的一張折疊床加一床被子。教室被用作食堂後,楊明就“落戶”到了不足五平米的儲物間。
楊明總是隨身攜帶糖果,因為低血糖,説話太久就會頭暈無力,頸椎、腰椎、膝蓋也都多多少少有些問題。早年間,學校的師資力量薄弱,很多事情都需要他來處理,一個人幹好幾個人的活,經常工作到後半夜,落下了一身毛病。
2000多公里外,楊明遠在杭州的父母都已經60多歲,日日夜夜想念著遠方的兒子。
剛知道楊明考了貴州特崗教師時,父母聽説貴州農村條件不好,交通不方便,天天給楊明打電話問他那邊是什麼情況,“還是早點回家吧”。但楊明拿定了主意,雷打不動,對父母報喜不報憂。
去年父親做結石手術,在醫院住了十幾天,楊明沒能陪在父親身邊。今年疫情最嚴重的時候,母親又感染上肺炎住院,因為隔離政策,楊明還是沒能回來。楊明一直説,自己最對不起的人就是父母。
五年前,家人開始在媒體報道上看到楊明的故事,看到照片裏他滿是傷口的雙腳和簡陋的校舍,才知道這麼多年楊明真正經歷了什麼。也是因為報道,楊明開始遭受一些網友的質疑,“是不是在作秀?”“有什麼目的?”楊明覺得有非議很正常,“要是作秀能一直做下去也行。”
“想兒子啊,每天想,想讓他回來,但他做的事情確實有點偉大。”提起兒子來,楊明的父親聲音裏滿是激動和驕傲。
走出大山,外面的天地又高又遠。也正是因為深知這一點,楊明才選擇一次次留在大山,好讓更多的孩子能看到山外面的世界,把自己燃燒成了照耀前路的火把,發出一束光亮。(文/王若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