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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雪兵站的尋常一天
■李松原
清晨6點,海拔4500米的沱沱河兵站,氣溫降至零下30攝氏度。新兵程曉健完成智慧供氧系統與鍋爐房的巡檢,在記錄本逐項打鉤。他的班長、三級軍士長楊鑫宇站在指揮室窗前,目光透過結滿冰霜的玻璃,望向公路延伸的方向。這天,有一支運輸邊防物資的車隊將在這裡短暫休息。
兵站一天的工作在井然有序中開始。醫務室裏,應對急性高原反應的藥品和氧氣設備擺在最順手的位置;維修班將防滑鏈和應急啟動電源裝上了保障車;廚房的灶臺上,第一鍋驅寒的薑湯已經沸騰。楊鑫宇像過去12年許多個清晨一樣,沿着這條走了無數遍的路線巡查。在走廊的照片墻前,他停下腳步,那裏記錄着兵站從帳篷、磚房到如今現代化營房的變遷。他什麼也沒説,但跟在一旁的程曉健還不太懂班長堅守在這裡的意義。
上午10時,風雪驟然加大。對講機裏傳來觀察哨的報告:“車隊已過風火山口,預計一小時後抵達。”隨即,兵站像一台精密的機器,各個部位開始運轉起來。
11時20分,引擎的低吼穿透風雪。一輛輛運輸車依次駛入營區,車身覆蓋着厚厚的“冰甲”。頭車駕駛室的門打開,二級軍士長岳國峰跳了下來。他與上前迎接的楊鑫宇用力握了握手:“老楊,這是今年最後一趟了。”岳國峰的聲音有些沙啞。楊鑫宇點點頭,沒有過多寒暄,轉身走向醫療點——那裏已經排起了隊,幾名面色不佳的新駕駛員正在接受檢查。
這樣的場景,楊鑫宇經歷過太多次。他熟悉每一個環節:引導新駕駛員去吸氧休息,提醒維修班重點檢查頭車的制動系統,安排炊事班將預留的熱飯熱菜快速分發。他也熟悉像岳國峰這樣的老汽車兵,知道他們需要什麼——往往不是過多的關照,而是一個能讓他們徹底放鬆的溫馨環境。程曉健注意到,岳國峰在嘈雜聲中接過一杯熱水,慢慢走到窗邊,安靜地喝着,眼睛卻盯着室外漫天的飛雪。
午餐在食堂進行。兩個老兵坐在靠墻的位置。岳國峰夾了一筷子燉菜:“今年的雪,唐古拉山口那邊積得特別厚。”
“預報已經收到,你們接下來的行程要多加注意。”楊鑫宇一邊叮囑,一邊給岳國峰盛了一碗湯。
對話簡短,信息量不少。程曉健聽了逐漸明白,這種交流背後,是經年累月形成的經驗和對這條天路深刻的了解。原來,保障不只在熱水和飯菜裏,也在這些表達彼此關心的只言片語中。
午後,風雪稍歇。車隊補充完燃油和給養,準備再次出發。岳國峰臨上車前,回頭看了一眼兵站主樓,向站在門口的楊鑫宇揮了揮手。沒有告別的話語,引擎相繼啟動,車隊緩緩駛出院門,碾過積雪,駛向下一個目的地。
楊鑫宇沒有馬上回屋,望著車隊紅色的尾燈在灰白的天幕下逐漸連成細線,最終消失在遠方。此時,風雪漸大,兵站裏,很快安靜下來,但醫務室的燈還亮着,鍋爐持續發出低沉的嗡鳴,廚房里正在準備晚餐的食材……他們,在等候下一批官兵的到來。
入夜後,程曉健站完最後一班崗。他穿過安靜的走廊,看見楊鑫宇還在值班室,檯燈的光暈勾勒出他伏案的側影。程曉健沒有打擾,輕輕走向宿舍大門。
推開厚重的防寒門簾,凜冽的風卷着雪粒瞬間撲在臉上。兵站屋頂那盞燈穿透黑夜,讓人在很遠的地方就能看見。
程曉健忽然理解了這盞燈的意義。它亮着,就説明這條漫長的天路上有一個節點是通暢的、是溫暖的、是隨時可以停靠的。楊鑫宇在這裡的12年,就是確保這盞燈在黑夜里長亮。他像一枚牢固的鉚釘,鉚在海拔4500米的高原上,迎接每一支南來北往的車隊和每一名行色匆匆的戰友。
程曉健知道,此刻岳國峰所在的車隊正在風雪中疾馳。而幾百公里外,另一個兵站的燈光同樣亮着,那裏的戰友也正和他們一樣,做著同樣的準備。整條青藏線上,這些點點燈光連綿不斷,共同守護着天路的暢通。
這一年,沱沱河兵站累計完成了300余次車隊保障任務。這一天,只不過是他們度過的尋常一天。凝視着眼前的燈光,程曉健覺得自己越發成熟了,這是風雪兵站給予他最珍貴的歷練和饋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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