嶗山之巔：我是前哨瞭望者——探訪海軍某旅嶗頂站

■宋亞輝 解放軍報記者 畢笑天

官兵在執勤中。作者提供

　　嶗山之巔，有著瑰麗奇絕的景，站著勇敢堅毅的兵。

　　數九寒冬，記者登上被稱為“黃海第一哨”的海軍某旅嶗頂站，感悟觀通兵“踞高爭先、志在雲天”的家國情懷。

　　從嶗山腳下向上看，盤山公路蜿蜒曲折，盡頭處矗立著一個並不起眼的“點”——這就是記者此行的目的地。看似近在眼前，登上山頂卻用了很長時間。同行的該站幹部吳含告訴記者：“這條公路修繕後，路面拓寬了，為營區運送物資更方便了。”

　　吳含説，日復一日、年復一年，“黃海第一哨”的官兵夏天陪雲伴霧、冬天頂風冒雪，像釘子一樣鉚在山上，日夜守望著祖國海天。

　　這條綿延盤旋的公路，既是哨位官兵物資補給的“生命線”，也是站點發展建設的“見證者”。上世紀50年代，數千名官兵開山辟路，歷經3年9個月的苦戰，穿過崇山峻嶺，將長達10余公里的軍交公路延伸至海拔1132.7米的嶗山頂峰。上世紀70年代，嶗山巨峰頂雷達陣地修建完成，但因山路崎嶇，大型機械無法上山。於是，觀通官兵沿著這條路，靠人力將重達數噸的雷達裝備抬上巨峰頂最高點，為祖國擦亮守衛海疆的“千里眼”。

　　汽車緩緩上行，路程過半時，在一塊巨石旁停下。同行官兵紛紛下車，俯身清理四週雜草後，肅立默哀。記者走到巨石前，抬眼看去，上面銘刻著一段文字：“黃邦購，浙江蒼南人，二級士官。2001年1月8日，因搶修通往嶗頂的國防輸電線路，突遇暴風雪，不幸壯烈犧牲，被追認為革命烈士，並記二等功。”

　　風雪，無論對烈士黃邦購，還是對站裏的一代代官兵來説，都有著刻骨銘心的記憶。

　　每逢大雪封山，官兵都要開展掃雪作業。即便大家穿著厚厚的軍大衣，雪花總能找到空隙鑽進身體，化成冰水後與汗水混在一起。清理一次積雪，往往需要兩三天時間。然而，為防止路面結冰，每次下大雪，官兵們都要重復這一過程。

　　過去，每逢大雪覆蓋路面，運輸車無法進山，大家就肩扛手提，背菜上山。“那時候買菜，炊事班很少買雞蛋，就怕背菜時摔一跤導致雞蛋被打碎。”吳含告訴記者，儘管生活艱苦，官兵回憶起過去的日子，言語間總是透著樂觀。

　　“漫天風雪中，巡線是最困難的。”吳含説，執行巡線任務時，官兵要沿著纜線走向，逐一檢查運轉情況，還要敲掉挂在纜線上的冰碴。積雪太厚時，四週白茫茫一片，根本看不清路在哪。

　　記者順著吳含手指的方向看去，不少尚未消融的積雪堆積在亂石枯草間。吳含説，之前，官兵用探路杖開路，才能通過雪窩。他們深一腳淺一腳踏雪巡邏的畫面，仿佛出現在記者眼前。

　　終於抵達山頂，幾棟橙白相間的小樓，在冰天雪地映襯下格外顯眼。談起站點這幾年的變化，吳含話語間滿是自豪：“現在保障條件大大改善，站部綜合樓、家屬房、雷達裝備樓全部修繕一新，冬天暖氣充足，官兵再也不會穿著棉衣打哆嗦了。”

　　吳含掰著指頭細數變化：掃雪車投入使用，讓清雪工作輕鬆不少；無人機投送新鮮蔬菜、報紙雜誌、快遞包裹，節省了大量時間和精力；智慧化蔬菜大棚裏溫暖如春，哪怕是大雪紛飛的季節，嫩綠的菜苗也能讓人感受到生機活力。

　　前往雷達站點的路上，記者遇到前去換崗的排長尹天祿。除了臉上的防寒面罩，他腳上的防滑鏈也引起了記者注意。“下大雪時沒有防滑鏈，出門寸步難行。”尹天祿説，下大雪時，巡邏分隊官兵穿行在僅有一人寬的雪道裏，踩在臺階上很容易滑倒。

　　前年從軍校畢業的尹天祿，一開始也沒想到，站個哨還得與這麼大的風雪為伴，“但日復一日守在戰位，慢慢就習慣了。”説話間，他指了指前方，“就是這裡了。”

　　怪石嶙峋間，幾座雷達裝備樓紮根陡坡峭壁上，依靠幾條曲折的水泥小道連接在一起。站在頂上最開闊的平臺極目遠眺，遠處海面上霧涌雲蒸，一眼望去蔚為壯觀。尹天祿告訴記者，這裡就是觀通兵觀測海天的戰位。

　　站在臺階上，記者抬頭向上看去，一塊巨石上鐫刻著兩個鮮紅的大字——“思危”。

　　“平時即戰時，開機即戰鬥”，這就是嶗頂站哨位官兵的日常。

　　推開雷達裝備樓大門，口令聲、電話鈴聲、鍵盤敲擊聲此起彼伏，緊張感撲面而來。

　　“發現不明海情，立即研判！”一級軍士長王建文正指揮值班號手排查目標，兩人目不轉睛盯著電子屏幕，觀察波形、標注信息、鎖定目標……

　　海情上報完成，王建文終於有了片刻休息時間。他告訴記者，值班期間，號手必須時刻保持高度警覺，做到眼觀六路、耳聽八方。

　　“做好觀測偵察工作，一靠耐心，二靠經驗。”作為站裏兵齡最長的兵，王建文從最基礎的抄背參數、記憶波形圖學起，逐漸成長為業務“大拿”。一次任務期間，他堅守戰位幾個晝夜，多次發現潛艇回波信號，為上級決策提供了有力的情報支撐。

　　紮根嶗頂26年，王建文一次次見證老兵退伍、新兵入營，身邊的戰友換了一批又一批，但官兵紮根崗位、矢志精武的信念從未改變。

　　開飯前，戰士們高喊口號：“踞高爭先，志在雲天；眾志成城，建功山巔。”響亮的口號聲，久久縈繞在山海之間。

　　面朝大海，官兵們數十年如一日堅守戰位，守護著祖國海天。

　　“還打算守多久？”面對記者的提問，王建文説：“如果有可能，我想守一輩子。”

　　副站長岳川告訴記者，近幾年，站點裝配的雷達更加先進，兵員素質越來越高，大家當好前哨瞭望者的信心也越來越足。

　　有人説，沒上過艦船的海軍是遺憾的，但觀通兵身居峰頂，千里海疆盡收眼底，這是獨屬於他們的豪邁！

　　採訪結束，返程途中，岳川指著沿路的天目瓊花灌木告訴記者：“今年，嶗山的雪下得比以往更晚一些。一下雪，晶瑩潔白的枝杈映襯著鮮紅的果實，可好看了。”

　　那一刻，記者覺得，被嚴寒環境映襯得愈發好看的，是官兵心中的那一抹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