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放軍報記者 范恩達
清晨,記者走進空軍航空兵某旅機場。放眼望去,殲-20戰機整齊排列在停機棚內,飛行員們邁著整齊的步伐走向戰機。
隨著發動機啟動,原本安靜的戰機開始低吼,巨大氣流與滾滾熱浪撲面而來。
不多時,數架戰機如威龍騰空,直上雲霄,轟鳴聲震耳欲聾,一場飛行訓練在萬米高空展開。
在這裡,記者見到了這樣一群軍人:他們胸懷淩雲壯志,駕“威龍”守衛盛世蒼穹,用航跡寫就使命華章。
“此身許華夏,何懼道路長;我自無畏,淩雲而上。”一曲《莫等閒》,寸心寄長空。
正如歌中所唱,作為國産新型戰機的飛行員,他們在雲端書寫著屬於新時代飛行員的使命與榮光。
空軍航空兵某旅殲-20戰機起飛。柳文南 攝
空軍航空兵某旅殲-20戰機在跑道滑行。柳文南 攝
“時代選擇了我們,我們決不能辜負這個時代”
晨霧消散,青山背後躍出一輪紅日,朝陽照進殲-20戰機座艙。
90後飛行員張玉豪,自信地向機務人員比出一個手勢。隨即,戰機滑入跑道,加力起飛,直上雲天。
生命中有很多重要的日子,而最令張玉豪刻骨銘心的是8年前的一天。那天,還是一名飛行學員的他,第一次駕機飛向雲霄。
首飛成功,張玉豪興奮不已,更讓他激動的是一則關於國産新型戰機的新聞——
2016年11月1日,空軍試飛員駕駛2架殲-20飛機準時到達第11屆中國航展展區上空,戰機低空通場後,轉彎上升歸建。
中國“威龍”首次亮相,雖然只有短短1分鐘,卻很快在國內外掀起熱潮。
“作為飛行員,就是要飛最新型的戰機,做空天利刃的刀尖。”張玉豪默默立下誓言。
“我們這一批飛行員非常幸運。”張玉豪坦言,自從取得飛行資格以後,自己的飛行生涯好似按下了加速鍵。從航校畢業到一線部隊,從飛初級教練機到駕駛殲擊機,短短8年時間,他一直走在改裝新機型的路上。
年輕的雄鷹直衝雲霄,源於時代的托舉。與張玉豪同批的飛行員呂紅曦,向記者表達了同樣的心聲:“時代選擇了我們,我們決不能辜負這個時代,一定要扛起時代賦予我們的使命,飛出新航跡。”
第一次坐進殲-20座艙時的情景,呂紅曦至今難忘。從小就是軍迷的他,對各型戰機如數家珍。置身殲-20現代化座艙,他不由發出感嘆:“真沒想到,這麼快就能開上這麼先進的戰機!”
只有置身歷史的坐標係下,回望人民空軍的發展歷程,才會懂得呂紅曦發出這般讚嘆的緣由。
2016年,殲-20戰機首次在航展上公開進行飛行展示;
2017年,殲-20戰機參加慶祝中國人民解放軍建軍90週年閱兵,首次以戰鬥姿態展示在世人面前;
2018年,空軍發佈消息,殲-20戰機開始列裝空軍作戰部隊,向全面形成作戰能力邁出重要一步;
2022年,殲-20已經遍佈“東南西北中”,列裝越來越多,飛得越來越遠。
“戰鷹換羽的速度之快,超乎我們想象。我們必須加快成長,在時代的推背感下自我加壓。”呂紅曦説。
放眼整個空軍部隊,放眼整個飛行員群體,越來越多年輕的飛行員駕馭新型戰機,加力起飛,在新時代的大國空天,留下壯美航跡。
托舉“強軍一代”快速成長的,是新時代的澎湃動力,更是祖國不斷發展的強盛國力。
“戰機越先進,未來戰場對飛行員的要求就越高”
一縷陽光透過厚厚的雲層,射在長長的機場跑道上。空中,包裹著大量水汽的積雲不斷施壓,戰機引擎的轟鳴聲從雲層中傳來。
循著轟鳴聲眺望,一架殲-20戰機正衝向跑道,準備降落。
戰機著陸,速度從時速數百公里驟減為零,過載壓力如電流般傳過飛行員的一根根神經。
待戰機完全駛入停機棚,飛行教官葉先智緩步沿著座艙梯走下來。取下面罩,只見他的臉上已被壓出一個“凸”字形的痕跡。
高強度飛行訓練結束後,葉先智的另一項工作才剛剛開始。一回到房間,他立馬坐下來,觀看視頻和資料,細緻判讀換裝飛行員的操縱習慣以及戰術配合情況,記錄下飛行員訓練中的差距不足。
這種馬不停蹄的狀態,已經成為葉先智和戰友們的常態。
辦公桌上的筆記本上,葉先智梳理的教學重點和難點密密麻麻。他的手邊除了一杯已經涼透的茶,還有一個噴漆顏色被磨掉的戰機教具模型。
“我們的戰機是用來戰鬥的,而不是簡單地重復起降。”一次帶教過程中,葉先智嚴肅地説。
“我們正處於一場偉大的變革當中,改裝新機不僅僅是為了能夠順利起降,更要精通戰機的武器使用,快速形成戰鬥力。”葉先智滿腦子都是訓法戰法。
改革強軍的浪潮,推動著這支部隊不斷加速。7年前,該旅以嶄新面貌加入戰鬥序列;3年前,他們換裝殲-20戰機。新機換裝的機遇,又不斷倒逼全旅官兵自我重塑。
從改裝之日起,葉先智便一頭扎進航理學習和改裝訓練中。雖然已是一名飛行上千小時的資深戰鬥機飛行員,但為了更快地掌握駕馭新機的本領,他又重新當回“小學生”。
空天亮劍,除了要有一流的裝備,更關鍵的是具備一流的“劍法”和一往無前的膽氣。殲-20戰機與強敵的對決,好比頂尖高手在暗室中決鬥。“戰機越先進,未來戰場對飛行員的要求就越高。勝負就在一瞬之間,我們必須把細節做到極致。”葉先智説。
為了使帶教的新飛行員深刻領會到這一點,葉先智經常帶著他們“泡”在學習室和模擬訓練室,深研細摳戰術動作,培養實戰意識。
制勝空天的前提,是地面精學苦練。“只有把理論基礎打牢,才能上天安心飛、大膽飛。”葉先智告訴記者。
作為該旅換裝新機以來第一批預培教員,葉先智一步步建立電子卡片,設計課目內容。訓練之餘,他也經常自發參與課題研究。
為了讓新飛行員更加透徹地理解各項理論知識,弄明白新機與原機型的系統差異、作戰使用、基本操作等問題,葉先智常常一坐就是一整天。很多時候,一整天的沉澱只為課上2小時的高質量輸出。“葉教員連吃飯時想的都是飛機的各種參數和系統設備的使用方法。”一名新飛行員告訴記者。
“升空作戰,稍有不慎便會出局。”面對飛行訓練,葉先智總是一臉嚴肅,“出局的代價,我們承受不起!”他要求新飛行員把飛模擬機當成真實飛行,嚴把每一次模擬訓練的質量效果。
一次,一名飛行員正在模擬機上進行某高難課目訓練。由於“目標”因故丟失,葉先智提醒他,立即取消此次攻擊。原來,面對“敵”隱身戰機,危險往往在“敵隱我顯”那一刻來臨。講清飛行動作要領後,葉先智及時幫助他恢復空中態勢感知,繼續完成訓練。
隨著該旅飛行員對新戰機的理解越來越深入、越來越透徹,他們更加意識到,換裝不僅是戰機的迭代,更是思維的“換腦”和能力的升級。
一次次展翅高飛,一次次復盤檢視,這支新質作戰力量在九天之上留下陣陣“龍吟”,更在戰鬥力建設的新征程上留下鏗鏘足音。
伴隨著一個個重大演訓任務的完成,該旅飛行員們在戰術素養、戰法運用、戰鬥作風上穩步提高。強內功、練劍法、礪膽氣,只為亮劍空天之時,能夠搶得先機、握得勝券。
正是有了一大批像葉先智這樣苦練精飛的飛行員,“威龍”才被賦予了靈魂和膽氣。
“今天,播下一顆種子;明天,便會收穫一片森林”
一則“徒弟打敗師傅”的新聞,在該旅飛行員中引起不小的轟動。
原來,該旅率先換裝殲-20,是所在戰區空軍航空兵轉型序列中的第一梯隊。某兄弟部隊飛行員的改裝帶教,全部由該旅協助完成。然而,一次空中對抗訓練,“師傅”卻輸給了後續改裝的“徒弟”。
“青出於藍而勝於藍,這才是我們最想看到的。”對此,該旅飛行教官趙永飛胸懷坦蕩。
駕馭國之重器,矢志奮鬥強軍,需要一代代人相互托舉、共同蓄力。
在該旅資料室,記者看到了一段該旅殲-20首飛成功的視頻——
一個飛行日,戰機列陣,全旅官兵翹首以待。飛行員王鴻亮、葉先智依次駕馭殲-20戰機,迅疾躍上藍天。
1小時後,空中殘存的尾焰被風吹散,兩架戰機安全著陸。
作為先行換裝殲-20的部隊,飛行人才孵化的重任落在了該旅。能不能迅速培養出一支能力過硬的殲-20飛行員隊伍,是實現戰鬥力轉型跨越的關鍵。
“一年前,我們還是學生;一年後,我們就當上了教員。”作為種子教官,趙永飛角色轉變,壓力翻倍。他一邊整理教學課件,一邊向記者介紹,“兄弟部隊前來改裝殲-20的飛行員,有原來飛二代機的,也有原來飛三代機的,人員底數各不同,飛的機型有差異,教學資源、空域等方面的矛盾都比較突出。”
人才孵化基地成立之初,面對諸多困難,該旅的飛行教官們開啟了一場“拓荒之旅”。他們堅持邊訓練、邊總結、邊完善、邊固化,下了訓練場,又上另一個“戰場”。“為空軍培養新質戰鬥力人才,使命光榮。這麼重要的任務交給我們,再難也要幹出來!”他們説。
該旅換裝殲-20時,空軍部隊新質戰鬥力建設進入換擋加速期,飛行骨幹數量需求增大、培養進程加快。作為新型作戰力量人才孵化基地,該旅以大局觀念和堅定擔當,肩負起育才重任。
趙永飛告訴記者:“如何加速培養與使命任務、武器裝備相匹配的新型飛行人才,是我們現在最關心的課題。”
面對新形勢新要求,該旅研究建立“擴容儲備、體系輸出、滾動孵化”的人才培養機制,為改裝飛行員規劃能力成長路線圖,不斷提升飛行人才持續輸出能力。
一次飛行訓練結束後,曾榮獲該旅“劍鋒人物”稱號的優秀飛行員陳曉,默默整理好行囊,踏上了前往兄弟部隊的大巴車。行囊中,最珍貴的東西,就是他近年來總結出的飛行戰鬥數據資料。
“把這麼優秀的飛行員‘拱手送人’,你們難道不心疼嗎?”採訪時,記者問。
“當然心疼。”該旅領導坦言,“但我們更清楚,我們這一代飛行員有一個共同目標——鍛造勝戰威龍!人才孵化,不是簡單的師傅帶徒弟。人才孵化講究的是裂變,裂變的核心是可複製,而複製靠的是規範。”
不僅向外輸送人才,該旅還將殲-20換裝方案、質量和安全監控措施、保障手冊等資料一併贈予兄弟部隊。
“表面上看,我們送走了人才。實際上,我們樹立起人盡其才的導向。今天,播下一顆種子;明天,便會收穫一片森林。”該旅領導袒露心聲,“幫助越來越多兄弟單位‘換羽新飛’,這是我們的責任,更是我們的榮耀。”
近年來,該旅充分發揮“孵化器”作用,與兄弟部隊共同進步成長,助力新質戰鬥力加速生成。
山高路遠,儘是行者征程;海闊天空,鐫刻“威龍”航跡。採訪結束,夕陽西落,金光鋪滿機場。跑道上,又一批年輕飛行員駕馭“威龍”直衝雲霄,尾焰如利劍般劃破天空……
(應受訪者要求,本文部分人名為化名)
(採訪中得到黃演莊、廖詩寬、廖志文、劉晉毓、段玉聰大力協助,特此致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