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港信號員:凝望深海,守望戰友

來源:解放軍報 | 2024年03月26日 14:49
解放軍報 | 2024年03月26日 14:49
原標題:軍港信號員:凝望深海,守望戰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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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守住了信號,就是守住了責任

  拿起望遠鏡,信號員王賀緊張而期待地注視著海面。半個小時前,他從電臺裏收到了潛艇即將歸來的信號。

  “潛艇出現了。”一閃一滅、一閃一滅,熟悉的燈光信號從潛艇艦橋傳來。看到燈光後,王賀迅急而準確地記下信號,並用手中的信號燈予以回復。

  對於王賀而言,“迅急而準確”是責任與壓力,也是目標與動力。

  記得幾年前,一次潛艇請求出航,受薄霧影響,潛艇發出的燈光信號並不清晰。第一遍收信號時,王賀僅僅記錄下了少許片段,信號的含義不能完整解讀出來。

  通信不暢,潛艇得不到進一步的指引,就不能快速離港。可潛艇出航時間就是通往戰場的時間,一刻也不能耽擱。

  王賀只能立即通過信號請求潛艇再發一遍消息。等待回應的時間分秒流逝,王賀的心情焦急萬分,死死盯住軍港的方向。

  一閃一滅、一閃一滅,潛艇的燈光信號再次亮起。獲取並判讀信號後,王賀立即報告上級,並按要求指引潛艇離港。

  操千曲而後曉聲,觀千劍而後識器。從那以後,王賀和戰友們苦練視線障礙下的聯絡本領。他們模擬複雜通信場景,在一次次訓練和判別中,練就了條件反射般的反應。

  除了對燈光,王賀還對聲音特別敏感。在他凝望的那片海,有海浪拍打碼頭的聲音,也有遠方的漁船發動機劃過海水的聲音,也偶有一兩聲海鷗的鳴叫聲。但每當踏進值班室的那一剎那,聽到電臺“沙沙——”的聲音時,王賀的神經總是不由自主地緊繃起來。

  神經的緊繃會持續到值班的最後一刻。王賀總在交班前把當前的海區和潛艇情況事無巨細地交接給接班的戰友。

  “守住了信號,就是守住了責任。”為了順利收到信號,信號員們全時關注遠方的潛艇和身旁的電臺。為了讓信號暢通無阻,他們還要“辨得清大霧”“扛得住颱風”“躲得開雷電”。

  一次,信號臺遭遇超強颱風,狂風驟雨瞬間來臨。值班室的玻璃窗被一下子全部掀開,碎落的玻璃碴鋪滿了地面。為了保護好正在通信狀態下的電臺,當時值班的信號員耿慶背對著窗口的方向,用身體擋住恣意肆虐的風雨。

  很快,信號臺所有在位的信號員不約而同地衝上樓,他們的目標只有一個,保護好電臺。

  風雨,終於停了;設備,完好無損。除了正在用的電臺,耿慶將備用的電臺一一調試,當一段段雜亂無章的信號順著電流聲傳來時,大家才放心散去。

  這時候,耿慶才注意到身上的作訓服早已被風雨浸濕,不少玻璃碴硬生生扎進作訓鞋厚厚的鞋底。

  閒暇時,耿慶喜歡看一些革命戰爭年代的電影,尤其是有信號員劇情的電影。在那炮火硝煙中,年輕的信號員們跟隨著戰鬥的隊伍衝在一線,一方面把敵人的動向和信息準確上報,一方面傳遞著指揮員的指令,幫助吹響戰鬥的號角。

  “他們是用生命接通了勝利的電波。”光陰流轉,這一段段“永不消逝的電波”仿佛跨越時空,將能量注入新一代信號員的血脈裏。

  “信號裏,深藏著守望祖國的責任,才會讓不同時代的信號員有了同樣的熱血沸騰。”在耿慶的觀影日記裏,他寫下了這樣的字句。

  簽下一個名字,見證一段成長

  每完成一次通信任務,信號員都會在面前的《信號收發登記本》上,登記好信號收發方、時間、信號情況和值班情況等內容,做完這一切後,再鄭重地簽下自己的名字。

  對於信號員而言,在《信號收發登記本》上簽名是有門檻的——必須具備獨立完成值班能力並完成值班任務,才有資格留下名字。

  “也有個別人沒能留下名字,後來調整崗位離開信號臺了。大部分人也不是一來就能留下名字……”剛來信號臺時,信號員謝家權的班長在簽名時,這樣告訴他。而那時,年輕的謝家權並沒有讀懂老班長給他傳遞的“信號”,只是愣愣地站在那裏看班長一筆一劃地寫完名字。

  告別繁華都市,穿越重重山巒,來到這座信號臺,謝家權的內心多少有些失落。況且,他設想的軍營生活不應該是這樣,而應該是槍林彈雨、迅疾如風,不是在衝鋒,就是在衝鋒的路上。然而,在簡單的手續交接後,他被班長領上了信號臺。爬著有些陡峭的階梯,謝家權感覺每一步都如此沉重。

  在這窮鄉僻壤的山溝溝裏奉獻值得嗎?他當時也答不上來,只是知道與轟轟烈烈的期待相比,這裡除了電臺的聲音,靜得可怕。

  第一次跟班見習時,謝家權跟著班長一起,向即將離港的一艘潛艇傳遞燈光信號。收到潛艇請求出港的信號後,謝家權只能站在一旁看著班長熟練地操縱著手中的信號燈……

  數十天后,陽光晴好,謝家權和班長值班時,收到了一艘潛艇即將返航的信號。

  “你負責瞭望,剩下的我來處理。”班長終於給謝家權派了活,但卻是信號員最基本的活。

  在一陣緊張的等待後,潛艇在視野中緩緩出現。謝家權在望遠鏡裏清楚地看到,潛艇的升降口已經完全打開,有不少艇員已經站在了艦橋上,他們迫不及待地沐浴在陽光下。視野中,潛艇兵們滿臉胡茬難掩興奮……看著看著,謝家權似乎明白了什麼。

  值班結束後,班長在《信號收發登記本》上簽下了名字,但並未讓謝家權簽名。

  “信號員,要會瞭望,更要熟練掌握辨別內容、發信收信、上傳下達。”此刻,謝家權才明白當初班長給他傳遞的“信號”是這般意思。

  接下來的日子裏,他從記下每一段信號的含義開始,從最基本的電碼開始,一遍遍抄,一遍遍加深記憶。上手後,他才發現,原來,信號看起來不難,卻有這麼多門道。

  不久後,謝家權跟著班長再次走上了值班崗位,在軍港裏來來往往的艇船中,謝家權有些生澀卻準確地處理好了每一個信號。

  “簽名。”班長遞過來筆,謝家權也學著班長的樣子,一筆一劃地寫下了“謝家權”3個字。至此,《信號收發登記本》上又有了一個新名字。也正是從那一刻起,謝家權下定決心要在信號臺上好好幹,而這一幹便是12年。

  5年前,謝家權走上了臺長的崗位,從曾經被幫帶的一員到如今要擔當起幫帶新成員的責任。

  新兵林威麟是新加入臺裏的大學生士兵。剛來臺裏不久,林威麟對信號專業的冷淡毫不掩飾地寫在臉上。

  對於一個曾在大學舞臺上以精彩街舞收穫獻花與掌聲的00後年輕人而言,信號臺簡單和枯燥的生活,讓他覺得就是一種煎熬。

  跟班見習時,林威麟收報出了岔子。面對電臺傳遞的報文信息,他一下子慌了神。如同看天書一般,不知從哪抄起。

  不得已,他緊急求助謝家權。謝家權讓對方重新發了一次報文後,熟練地進行了信號傳遞,順利地完成了這次通信任務。那次值班,林威麟“草草收場”,當然,也沒有機會在《信號收發登記本》簽名。

  謝家權並沒有嚴厲批評林威麟。他心裏很清楚,林威麟需要時間來成長,心裏的疙瘩需要慢慢解開。

  晚上,謝家權特意帶著林威麟來到了資料室,打開保密櫃。林威麟看到了一本本《信號收發登記本》,那都是之前信號員們的工作記錄。謝家權彎下腰,從下方抽出一本已經有些泛黃的登記本,那裏有謝家權第一次簽字時的“一筆一劃”。

  謝家權帶著林威麟一頁一頁翻看自己10多年來的值班記錄,數著一次又一次的簽名。

  簽下一個名字,見證一段成長。都説響鼓不用重槌敲,在謝家權講述自己“安心於信號,專心在信號”的過程中,那些看似枯燥的故事在林威麟耳畔好像一聲聲響亮的鼓聲,敲得林威麟羞愧難當。

  “只要腳踏實地把每件事做好,一切平凡的工作都可以創造不平凡的成就。”林威麟把班長的這句話記在了本子上。

  一旦準確收到“信號”,就等於有了奮鬥目標和成長方向。為了提升譯報效率,林威麟常常學習背記到深夜;為了幫助他儘快適應崗位,戰友們還會模擬潛艇燈光信號,帶著他反復訓練……

  經過不懈的努力,煩瑣複雜的電碼、信號,林威麟已經能熟練掌握,面對各類頻繁而突然的通信任務,他也能及時準確地完成。

  一次緊急任務,林威麟在短時間內一連完成數十次不同種類通信,無一錯漏。

  “簽名!”像當初班長給自己遞筆一樣,謝家權將手中的筆遞給林威麟……

  既照得亮自己,又照得亮別人

  深海較量一往無前,每一次都是置之死地而後生;歸航出艙望眼欲穿,每一次都在期盼那一束束不規則的明黃色閃光。

  對於艇員們而言,當站在艦橋看到信號臺的信號時,就是歡慶在即的時候——燦爛的陽光、新鮮的空氣、碼頭熟悉的笑容都在這燈光明滅之後。

  而在信號臺,值班信號員早已準備就緒。一旦潛艇進入軍港,燈光就會在值班戰位與潛艇之間傳遞。

  在信號員包威揚的視野前方,潛艇劃過波光粼粼的水面,劈波斬浪而來。許多天前的清晨,他同樣目送著潛艇奔向遠方。

  儘管潛艇即將回來的消息會提前一段時間抵達電臺,但只有遙控著燈光收發信號時,包威揚才會覺得“他們真的回來了”。

  每當日常維護時,信號員們總會仔細地擦拭著戰位上的每一台信號燈,而箱子裏,有一台已經傳承了30年的信號燈。

  儘管外表已經斑駁滄桑,但一代代的信號員們總是捨不得丟。30年過去,這臺信號燈已然成為信號臺“最老的戰士”,它的明滅之間,照亮了多少戰士的熱血青春與戰鬥航跡。

  有一次,緊急任務接踵而至。軍港內,多艘潛艇需要赴不同海域開展訓練,協助潛艇離開的勤務船也在軍港內絡繹不絕。海面上,連綿的細雨、尖嘯的海風一直沒有斷過。包威揚一直鉚在戰位上,不斷地通過電臺、燈光等手段與來往的潛艇和船隻進行通信,同時還要兼顧了解軍港的氣候情況。

  實在忙不過來了,臺裏的其他信號員就一起到戰位上協助包威揚開展工作,只留了一名剛來不久的戰士在樓下做飯。時近中午,新戰士將飯帶到值班戰位。

  戰位上一刻也不能放鬆,狹小值班室內的信號接連不斷,最忙的時候,那臺最老的信號燈也派上了用場……帶上去的飯一遍遍被加熱,又一遍遍變涼。直到傍晚,幾名信號員才完成了當日的通信任務。

  包威揚衝向信號燈,拔掉電源,摸著還有餘溫的燈管,心中感慨“一次次出航,一次次靠泊,這些‘老兵’們一點都沒掉鏈子”。

  老兵就應該有老兵的樣子,就應該像信號燈一樣,既照得亮自己,又照得亮別人。

  “臺長,這是我的延期申請,你可別忘了給交上去。”雖然妻子盼著自己早日歸家,但王賀更盼著“延期申請”快快被批復。説起理由,他笑著説,自己覺得那臺信號燈挺有意思的,都30年了還能亮,想看看它到底能“亮”到啥時候。

  和王賀一樣,信號員王灝也早做好了打算,申請延期服役。

  “我相信,有一天我們這裡會變得更大,人更多,擔負的任務也會越來越多。”王灝説,他要把老班長們教給他的本事和老班長留給他的信號燈完完整整地傳給下一代信號員。

  這天,站在信號臺樓頂上,謝家權帶著信號員們如同往常一樣鄭重地舉行了升旗儀式。望著紅旗飄揚的方向,一艘潛艇即將遠航。

  樓下的值班室內,剛剛上崗的新戰士正操控著信號燈,時刻準備回應傳來的信號……

  上圖:東部戰區海軍某部信號員們的一天。

  圖①:日常巡邏。

  圖②:瞭望港區。

  圖③:收發訓練。

  丁國偉攝

編輯:肖瀟 責任編輯: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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