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一個大家庭,我家人口最多的時候是十口人:爸爸媽媽,奶奶姥姥,還有四個姐姐一個哥哥。我的記憶裏,春節的氣象總是和熱熱鬧鬧、和和美美相關。這樣一個大家庭,春節的意義是十分重大的,因為很多願望在平常的日子裏就是純純的願望,而春節常常是實現願望的日子。雖然都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一雙心儀的鞋子,漂亮的頭巾什麼的。但也有非常特別的東西。
那一年的春節,新婚的二姐決定在西安度過。我二姐比我大整整十二歲,我還小呢,她已經成年了。有一天家裏收到了一個來自西安的包裹單。那時候還沒有各種快遞公司,沒人給你送到家,是我去郵局取的包裹。拿在手上的是一隻不大的膠合板盒子,我輕輕掂了掂,發出稍許碰撞的空洞聲音。我抱回家,家人圍坐在炕上一起等待,打開的一瞬間,一股濃郁的香氣噴薄而出,然後每個人都看到盒子裏的物件兒了:一支臘梅。沒錯,一支!
這支臘梅從遙遠的陜西西安淩空而至白雪皚皚的黑龍江邊城,她到底是跨越了幾千公里的超長距離,還是她根本就穿越了時間和空間,用一種人人可理解的魔幻手法,把一家人團圓在親情濃烈的小小家中呢?
家人多麼驚喜呀!那是一定的。説起來對於臘梅花,只有我那閱歷深厚的爸爸見過實物,我們和媽媽都只在文字中、圖片包括年畫上領略過她的美,這是人人心中潛在的願望呀!時間太久了,我無法記起具象的場景,比如爸爸出口吟誦了哪一句名家咏梅的詩句?媽媽找出好久不用的瓷瓶,把這支臘梅小心翼翼地插在裏面的時候,説了什麼?哥哥嫂子、三姐四姐做了什麼呢?這些都忘了,記不真切了。但是那支臘梅和她沁人心脾的清香卻鐫刻在了我的心裏,成為我的春節記憶珍藏、親情之愛的底色,甚或是成年之後行走世俗的底氣。有時候我想,一個家庭也是有精神氣質的,它是家庭成員的動力源泉。在物質生活極度豐富的今天,春節這個節日或許早已是一個家庭的精神圖騰,家人團聚,親情凝聚,人們因此獲得力量,再度重新出發。
作者簡介:
安石榴,本名邵玫英,中國作家協會會員,黑龍江省作家協會全委會委員。2008年發表作品,在《北京文學》、《北方文學》、《山東文學》、《廣西文學》等刊物發表中短篇小説若干,獲得第八屆黑龍江省文藝獎,中國小説學會2023年度中國好小説排行榜作家,作品被《小説選刊》、《散文選刊》、《讀者》、《青年文摘》等轉載。出版小説集五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