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貨記憶——想説愛你不容易

   慶祝中國共産黨成立90週年“偉大歷程網上作品大賽”文字類銅獎作品 
作者：劉長利   推薦網站：中青在線

    年二十八，我在熙熙攘攘的購年貨人流裏碰到久違的表哥，他開著農用車，上面裝著新買的冰箱、彩電。我打趣道：咋不買大魚大肉，又打算過個“素年”咋地？表哥説，大魚大肉還不好辦，隨時都能買上。倒是現在的家電下鄉補貼吸引人，乾脆趁著過年把家裏的舊電器換換——真得感謝黨的惠農政策，不光免了咱的農業稅，買家電還給補貼錢。我笑著説，表哥不光年貨與時俱進，還變得能説會道了。表哥説：咱又不是花言巧語，無中生有，想想過去的窮日子，真得感謝改革開放給咱帶來的幸福時光。分手時表哥對我説：過幾天去我那兒走親戚，嘗嘗你嫂子包的雜面牛肉餡餃子，不肥不膩，專清腸肚裏的油膩，在村裏也是一絕嘞。

    表哥的話，使我想起30多年前“排年貨”的經歷，以及那頓令人心酸的雜面牛肉餡餃子。

    在計劃經濟時代，物質極度匱乏，好多物品都要憑票供應，又沒有自由市場，城鎮居民獲取年貨的主要途徑就指望國營商店的限量配售。先説穿衣，拿上春節配給每人的三尺布票去百貨公司排隊買布料，再到有裁縫機的人家求人縫製新衣裳。吃的東西就啰嗦了，春節每人增售3兩棉清油、一兩香油、二兩黃豆、一斤帶皮花生、二斤大米，以及從粗糧中調劑出來的三斤白麵。另外還有些許的副食品，以及最最重要的每人一斤肉。要將這些定點統銷的東西買回去可不是件容易事，每樣至少要在供應點排半天隊。所以，家家將“排年貨”列為頭等大事。“排年貨”不僅要練站功，還要有面對不見首尾隊伍的淡定心態——儘管寒風凜冽，孩子們在隊伍裏穿梭打鬧，大人們談笑風生，畢竟將這些年貨“排”回去，就能過個肥美的春節。所以大家就心往一處想，勁往一處使，目標是把戶口本、購糧本上一個不拉地蓋滿有關部門的戳。在這場購物總動員中，人口多的家庭年貨分外“排得快”，那些人口少的恨不能立馬生出幾個能排隊的孩子來。那一年，我家好不容易將雜七雜八的東西“排”完，又一夜沒睡地去“排”肉，沒想到排到大年三十淩晨，隊伍前面突然騷動起來：肉賣完了，接著又傳來肉庫也斷貨的消息。大家懷著一絲希望，急三火四地往縣城另一家肉店趕，吃了閉門羹後，又呼啦啦往回奔，盤算著能買些板油，煉點油渣也能包頓“肉”餃子。誰知，這邊也已關門打烊。把我後悔得恨不得扇自己兩個耳光。

    沒“排”完年貨的家庭，年註定是過不好的，除了孩子饞巴巴的眼光，還有大人深深地遺憾和自責。那一年，我家和不少家庭一樣過了個不沾腥葷的“素年”。

    讓我沒想到的是，初三到農村表哥家走親戚竟然補回了遺憾，吃了一頓雜面牛肉餡餃子。有趣的是他家門上粘了一幅創意獨特的春聯：“穿一件新衣光鮮出門，咬兩口白饃美味入懷”，橫批是“過年吃肉”。雖然難以辦到，倒也表現出人們對物質的最高追求。
看到我詫異，表哥講起雜面牛肉餡餃子的來歷：生産隊長眼看年關已近，隊裏卻拿不出丁點白麵來，只好將留作種子的綠豆拿出來，磨成雜面；又應大夥過年吃肉的強烈要求，一咬牙，將隊裏一頭病病怏怏幹不成活的老牛殺了，將肉分下去，讓社員家包頓餃子。表哥還給我講了讓人心酸的“笑話”：村裏一個壯漢，肚裏經年不見油水，見到久違的餃子，一口氣吃了四大碗，還意猶未盡地灌了兩碗麵湯。雜面與牛肉均是難以消化之物，吃到肚裏便膨脹發作起來，把壯漢直撐得死去活來。有人出主意，找倆人駕著他去村道上“溜食”，以助消化。壯漢被撐得哼哼唧唧，走道蹣蹣跚跚，見前面一頭拉車的老牛，撅起尾巴拉了大大的一坨，不由呻吟著感嘆：我要能拉這麼大一攤就好了……後來聽説，就在大夥感念老隊長終於讓大家吃上肉餃子時，公安局卻將他抓走了，理由是“宰殺耕牛，破壞生産”。這在當時可是不輕的罪過，最終還是全隊幾百口人呼啦啦跪著求情，才將老隊長保出來……

    時光荏苒，恍若夢境。看著眼下豐富多彩應有盡有的年貨市場，大把花錢滿臉幸福地採購年貨的人們，不由感嘆社會的巨大變化。而這些要感謝國家實行的改革開放，感謝共産黨與時俱進的強國富民政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