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麗的流星——懷念阮玲玉（下）

　　《小玩意》是阮玲玉在1933年拍攝的影片，也是她的一部代表作。電影講述了以手工製作兒童玩具為生的葉大嫂一家的悲慘遭遇。帝國主義的侵略使葉大嫂先後失去了丈夫和兒子，而軍閥內戰又使得她和女兒流離失所。在128的戰火中，葉大嫂唯一的女兒也被炸死了。

　　這部《小玩意》表現了在帝國主義侵略下中國人民的苦難，表達了救國的思想。正如葉大嫂在影片結尾在街頭高喊：救你的國，救你的家。

　　老演員黎麗麗第一次和阮玲玉合拍的影片是《小玩意》，在影片中，黎麗麗扮演葉大嫂的女兒珠兒。

　　演員 黎麗麗

　　阮玲玉不僅是一個好演員，而且是個好老師。記得我和她拍《小玩意》的時候，有一場戲我總也演不好。當時我演的珠兒被敵機給炸了，我心裏想既然是被敵機給炸了，當然是疼了。我就拼命地表演疼，後來導演總是不滿意，阮玲玉説，你這樣演不對，你應該忍著疼痛安慰你的媽媽，不讓你媽媽看出你的疼痛。這樣我照她的意思表演了，結果呢，這場戲就演對了。

　　香港導演關錦鵬在1991年拍攝了電影《阮玲玉》，在這部影片中，他在走訪了黎麗麗之後，再現了阮玲玉拍攝《小玩意》的時候，為黎麗麗説戲的場景。阮玲玉對人物的理解也同樣使這位相隔半個世紀的導演印象深刻。

　　——我覺得在這個時候，她反而會儘量忍住自己的痛苦，你可以試著笑著對媽媽來安慰她，讓她別這麼難過。

　　——麗麗，我知道你該怎麼演了！

　　——我也知道了。

　　——你不應該只演自己的痛苦和情緒。

　　——我現在知道怎麼樣去演了，而且知道你想要什麼。

　　北京電影學院導演係 教授 鄭洞天

　　這件事情對黎麗麗老師後來的表演是有非常大的一個啟蒙性的。那這件事情你説阮玲玉她從哪兒來的這個東西，那就是一種天分。就是説她已經悟到了表演的真諦：既是出自內心又形成了一種形式感是讓觀眾可以觸摸可以感受的。其實表演到今天為止，最高境界無非是這兩個東西的一個交合。就是誰對這兩個東西的結合，臨界點把握得越好，誰表演就達到了境界。像她這樣又有動作的設計，但是這個設計的本身又不是做作的，是來自內心的。這種悟性在那個沒有理論的年代，我覺得阮玲玉是非常了不起的，就是可以達到這樣一種高度。我覺得關錦鵬在他的片子裏，為什麼要把這一段作為一個很重要的一個片斷，既是一個真實的，而且又是他們感覺到這件事情對阮玲玉的表演是一個很好的概括。

　　阮玲玉通過自己扮演的角色，以一顆母親的心，表現了對兒童真誠、純潔的無所不至的母性的愛。在《神女》中，阮玲玉的演技達到了爐火純青的程度。她把一個卑賤的妓女一個崇高的母親的形象融為一體。她給心愛的兒子買了一件玩具，回到家裏發現兒子被流氓搶走了，為了孩子，她屈服了。

　　——阿阮，你坐上桌子就是反抗，抽煙也是反抗，整個的姿態都是反抗。不過這力量太薄弱了，你是很清楚的。我希望從你的眼光中可以看到。

　　北京電影學院導演係 教授 鄭洞天

　　如果按默片算，中國電影的最高峰應該就是《神女》，它雖然也是一個社會問題劇，又不完全是我們今天講藝術的最高層次就是一個性格悲劇，它是一個意識社會問題。但這個社會問題裏，它比較的去蕪存菁，就是作為在一個母親的雙重性上作了很多相對比較深入的人性探索，而她又非常理解編導的這個意圖，所以她完成得很令人信服。這不是一般的那種演繹悲劇，就是使得人們僅僅是一個可憐可憐而已，人們從可憐當中比如這部影片有她的同情和她的尊嚴，這兩個東西是天然合一的，就是這個形象。這個高度不是説只要有這樣一個劇本，有這樣一個故事就能達到的，那麼就是説影片的成就和她在這部影片裏所起到的作用是相通的。

　　北京電影學院導演係 教授 鄭洞天

　　就是我們今天看《神女》也好，《小玩意》也好，看這些影片的時候，我們有相當大的審美空間是留在她這一個人身上，就是她所扮演的這個形象本身，這一點是她應該算藝術家，就是這個形象不是外形是她的內心。而在一個默片時代，就在那麼簡單的一些表演手段下，她能夠讓我們體會她的一種內心。包括她像我們專業的人，就是創作過程當中的內心，就是她把自己變成角色的過程裏面，我們從銀幕上都能看得出來她的那種感覺，這個絕對是藝術家。應該是可以作為上個世紀30年代能夠稱為藝術家的不多的幾位之一。

　　1935年3月8日，一個婦女節的早晨，阮玲玉被發現在家中服毒自殺。她為什麼自殺，幾十年來一直眾説紛紜，失敗的感情生活也許是最初的起因，而輿論對她隱私的侵犯，對她造謠中傷無疑是扼殺她25歲生命的幫兇。

　　北京電影學院導演係 教授 鄭洞天

　　有個歷史傳統就是中國的這個藝人，是不入流的。就是這個“九儒十丐”，戲子還在這個之後，那麼整體演藝圈，雖然人前好像風光眾星捧月，但是一捧完了，其實誰也沒有根本瞧得起他們，這個是大氛圍，所以那些公子哥兒，那些“社會賢達”，他就可以任意地，覺得可以擺弄這些人。一旦不服擺弄，他就覺得這個不對了，反禮教了。

　　她像一朵正在盛開的花，突然遭到摧毀。友人的哀思，觀眾的懷念是對死者的最大安慰。

　　魯迅博物館 副館長 孫都

　　1935年魯迅寫了一篇文章叫《論人言可畏》，他主要是針對阮玲玉自殺這個事件。她為什麼自殺，就是當時上海的一些媒體小報對她的一些私生活，還有一些情況進行報道，她就是不堪重負，就是社會壓力太大，所以魯迅當時非常悲憤地寫了這篇文章。

　　魯迅先生在《論人言可畏》一文中，對阮玲玉給予了深切的同情，更深刻揭露了黑暗的社會勢力用輿論殺人的卑劣行徑。

　　魯迅博物館 副館長 孫都

　　魯迅就是説在中國這個社會人是不尊重人的，很容易成為主奴的關係，就是主子和奴才的關係。那麼低一層的人對上一層他是一個奴才，他比他更要低的人他又是個主子，所以他人就會成為另外人的地獄，所以魯迅針對這個嚴酷的中國現實發表這個言論，其實上是對輿論氛圍，特別是對中國媒體的一個批評。

　　阮玲玉的早逝既讓人們憤對當時的黑暗勢力，又讓人們痛惜一個藝術家的離去。今天，當年的人言可畏已煙消雲散，經過歲月的沉澱，阮玲玉的美好，阮玲玉的藝術成就卻一直保留在人們心中，一直保留到今天，而且將通過影像一直保留下去。

責編：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