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在赤峰市喀喇沁旗，有一座遠近聞名的王爺府。這座王府始建於清朝康熙18年，是中國現存建成年代最早，規模等級最高，保存最完好的蒙古親王府。雖説王府建成距今已有300多年的歷史，今天當我們來到這裡，還可以聽到保留下來的元代宮廷音樂，看到昔日再現的場景。
王府所在的喀喇沁旗原稱喀喇沁右翼旗，位於燕山之北，大興安嶺之南，是關內通往塞外的咽喉要地。在這樣一個地方，修造這樣一個規模的蒙古王府，在當時的歷史背景下，應該不僅僅是一種巧合。那麼在這座塞外蒙古王府又發生過怎樣的故事呢？
三藩平定之後清朝戰略重點北移，康熙曾幾次到喀喇沁部巡視，以此籠絡蒙古王公，穩定邊陲。當時的喀喇沁王感到接駕不便，於是在公元1679年修建了新的王府。不同於江南園林的恬淡安逸，喀喇沁親王府屬於官式建築，一磚一瓦用色用料都依據大清會典嚴格施工，工匠們也都是專門從京城找來的，因此在這裡可以看到不同文化融合的痕跡。
採訪：赤峰市喀喇沁旗王府博物館 吳漢勤
“這座古建築群融合了滿族的，蒙古族的，漢族的，這三種民族的文化的象徵。你比如説，咱們的這府內有文武兩廟。文廟那裏就供奉著孔子。在蒙古地區供奉孔子，這是在蒙古王府中是很少見的。
喀喇沁部屬烏梁海氏族，據蒙古秘史記載，烏梁海氏族是生活在林木中的百姓。他們的先祖是成吉思汗的開國勳臣者勒蔑,者勒蔑的兒子是成吉思汗的女婿，因此他們這一氏族可以享受黃金家族的禮遇。
在這座王府裏曾先後生活很多位蒙古王爺，最後一位喀喇沁王是者勒蔑的第26代孫貢桑諾爾布。
從公元1639年清朝對蒙古地區推行盟旗制開始，在隨後300多年的時間，喀喇沁王府與清廷的關係都極為密切。這是兩枚壽山石刻的大印，一枚上刻著喀喇沁王之寶，另一枚則是清廷所賜的世守漠南石印。那麼怎樣能夠讓喀喇沁部世守漠南呢？公元1677年的一天，康熙在烏拉岱大宴蒙古王公，酒過三巡，康熙似乎在不經意間説起，應該在塞外建一個圍場，以供八旗子弟狩獵習武之用。康熙講完這話，喀喇沁王扎什心裏宛若明鏡，慌忙起身説可以獻出密雲以北的大片土地。第二年這裡就建起了木蘭圍場，後來又建了避暑山莊和外八廟。然而這樣的牽制和監視依然讓康熙放心不下，如何可以將這個驍勇的氏族控制在自己手中呢？康熙採取了南不封王，北不斷親的策略。
康熙31年農曆9月5日的這天，喀喇沁王府張燈結綵，鑼鼓喧天，康熙皇帝的第五個女兒和碩端靜公主奉旨下嫁喀喇沁王扎什之子嘎爾藏。端靜公主在喀喇沁王府生活了18年 ，37歲那年突然猝死。據民間傳説，公主是被她的丈夫嘎爾藏踢死的。當時嘎爾藏已經繼承了喀喇沁王位，最清楚與朝廷的利害關係，他又怎敢踢死公主呢？有人説是因為長期夫妻感情不好所致，也有人説是因為公主發現了王府的秘密。公主死訊傳入宮中，康熙勃然大怒，從大局考慮他沒有殺掉嘎爾藏，只是廢除了他的王位，將他終身囚禁在北京。在這場鞏固皇權的鬥爭中，和碩端靜公主和喀喇沁王嘎爾藏都成了無辜的犧牲品。
公主事件讓清廷和喀喇沁王府的關係，一度陷入尷尬的境地。但沒過多久，這層陰影就很快的消散了。因為無論是朝廷還是王府，都需要保持相互的穩定和利益，所以兩方面的聯絡並沒有因此而減弱。
採訪：
赤峰市喀喇沁旗王府博物館 鄭瑞峰
“這個牡丹圖是慈禧皇太后的寫意畫。這裡寫的是慈禧皇太后寫意，光緒年間畫的。這上面有慈禧的大印，寫的是慈禧皇太后御筆之寶。下面有慈禧時期的頭名狀元徐甫給她提詞，上面寫的臣徐甫。徐甫的女兒曾經在鎮王府任過教員。所以説我們鑒定這幅畫確實屬於真品。這是乾隆皇帝寫的。為什麼確定是乾隆皇帝寫的呢？這後面這個戳寫的是古稀天子之寶。“天子”就指的是皇帝，“古稀”就是乾隆七十歲以後寫的。另外一個就是，這幅畫的背面貼著一張紙，這紙上有個大戳，大戳上寫著喀拉沁王府松雲閣書畫保藏印，當中有個空格，寫著登記號，第二百二十九號。”
公元1872年，喀喇沁王府降生了一位小王爺，他叫貢桑諾爾布。多年之後，喀喇沁王貢桑諾爾布途徑木蘭圍場，不禁發出這樣的感慨，灤陽之流武烈川，撫今追昔意悠然，昔日遊牧地，今日避暑園。走在康熙禦道上，回想起二百年前的往事，貢桑諾爾布不知是在惋惜先祖的懦弱還是在思索今後的出路。
一代開明的蒙古王爺貢桑諾爾布將怎樣革除王府的弊端？同期 ： 以後見了王爺任何人不許跪拜。他又是怎樣來尋求民族自救的途徑？請繼續收看王府軼事。
貢桑諾爾布生活的時代，正是中國歷史發展最為複雜最為動蕩的歷史時期。階級的對立，民族的糾紛，反抗外來侵略的鬥爭，內憂外患使這座塞外王府也無法置身事外。對26歲的喀喇沁王爺貢桑諾爾布來説，怎樣拯救和振興蒙古民族，是最先要面對的問題。於是他從王府內部開始了他的變革。
赤峰市喀喇沁旗民俗學者 烏力吉
他自從光緒二十四年親政以後，他第一條政令就是，廢除了封建奴隸等級制度。在廢除奴隸等級制度中間，他的縣令裏談了這個問題，就是説以後無論是誰，哪一個老百姓官員在謁見他的時候，一律不允許自稱奴才，有官職的就提自己的官職，説本官如何如何，沒有官職就自稱名字，並且把跪拜禮取消了。以後見了王爺任何人不許跪拜。
1900年8月30日這天，望著窗外開始枯萎的樹葉，貢桑諾爾佈滿懷壯志做出了一個決定。他上書朝廷，提出了著名的變革圖強的條件，要求清廷能給予他在喀喇沁地區實現變革圖強的權利。結果可想而知，他遭到朝廷堅決的拒絕。無奈之下貢桑諾爾布不得不多方尋求蒙古民族自救的途徑。在北京當差期間，貢桑諾爾布結識了維新派的梁啟超，並和革命黨人吳綬卿結下了深厚的友誼。此後，貢桑諾爾布推行新政的舉措，都要和吳綬卿商議方能定奪。
1906年貢桑諾爾布和吳綬卿跟隨肅親王善耆巡視內蒙古地區，途經喀喇沁王府，貢桑諾爾布熱情款待吳綬卿。酒逢知己千杯少，不知不覺早已酒酣耳熱。於是兩人攜手出來乘涼，吳綬卿不勝酒力，睡臥在臺階上。貢桑諾爾布命人拿來筆墨，寫下吳綬卿醉臥處六個字，並讓工匠篆刻在臺階的一側。1911年辛亥革命爆發之後，吳綬卿舉兵起義，被袁世凱派人刺殺。貢桑諾爾布得知吳綬卿的死訊，悲痛不已，為悼念這位摯友，他揮毫潑墨寫下了這樣的詩句，皓月又東升，松吼蒼龍；催人歲月太匆匆，階臺灑痕今宛在，氣壓崆峒。
這裡是位於北京的湖廣會館，1912年8月25日，貢桑諾爾布懷著複雜的心情走進這座院落，也許他沒有想到，這一天將對中國的近代史産生巨大的影響。
同期聲
北京湖廣會館大戲院 霍建慶
大家看到，我身後的這座戲樓，在一九一二年八月份，孫中山先生在這裡主持召開了五黨合一的國民黨成立大會。孫中山先生就在這個舞臺上，以一千一百三十八票當選為國民黨的理事長。這段歷史在咱們中國近代歷史當中寫下了濃濃的一筆。
在這次會議上，貢桑諾爾布以584票和黃興 宋教仁等被選為九理事之一，成為最早的國民黨理事會中的重要人物。同年由於貢桑諾爾布一直致力於內蒙的獨立自治活動，被袁世凱羈留在北京。於是1913年貢桑諾爾布在北京創辦了蒙藏學校，從這裡走出了很多像烏蘭夫 吉雅泰 蒙古族革命的先驅。當時貢桑諾爾布已被任命為蒙藏委員會總裁，雖然看起來位居要職德高望重，然而此時的貢桑諾爾布對振興蒙古民族的壯舉已經感到有些力不從心了。
在喀喇沁王府的西跨院有一個院落，這裡是王府的書塾。貢桑諾爾布在這裡接受了良好的教育，通讀四書五經，學習蒙漢滿藏各種語言和文化。從很早他就意識到，教育和文化對一個民族的重要。1901年，貢桑諾爾布開始興辦新式學堂。他先後創辦了崇正學堂，毓正女學堂和守正武學堂。
中央民族大學教授白蔭太一家三代人，都曾在王府的學堂裏讀書。
同期聲
中央民族大學教授 白蔭太
我爺爺是在貢桑諾爾布在世的時候辦的守正武學堂畢業的。畢業以後，守正武學堂的校長是王爺。那時候總司令是王爺。我爺爺是副官。在那裏畢業後就留校，在那裏當副官了。我父親在那裏上過學。然後就是我了。我弟弟妹妹都在那裏上過學。
為了把最先進的教學和思想引進喀喇沁旗，貢桑諾爾布不惜重金廣納人才。他先後從日本聘請了女教師河原操子和幾位軍事教官，然而新式學堂開始招生卻特別困難。
同期聲
中央民族大學教授 白蔭太
老百姓那個時候不但是愚昧，就是信喇嘛教，貢王看到這個這不是個辦法。就想著啟迪民智，把老百姓的腦筋開放了，讓他信科學，信文化。可是老百姓很多的就不認識這個。那時候也是壞蛋幹的，反對辦學的説，聽説王爺要辦學，要把咱們的孩子往東洋送。送去説是挖眼睛做照相機用，用骨頭做肥皂用，可別去。誰也不敢上學了。
下節提示：貢桑諾爾布的新式學堂命運如何？同期聲：從那時開始喀喇沁人才開始接觸了文化。這座塞外王府裏有發生了那些鮮為人知的故事呢？請繼續收看王府軼事。
面對這種情況，貢桑諾爾布動員60多歲的母親參加掃盲班，把妹妹送入學堂，並讓福晉在女校開學儀式上作宣傳演講。甲午戰爭和馬關條約的簽訂，變法維新的失敗，使貢桑諾爾布清醒地認識到，依靠清政府的統治，中國不可能富強，要想改變現狀，必須吸收國外先進的文化教育和科學技術。寶劍十載匣中藏，光瑩秋水發毫芒，男兒身手非堪羨，自古英雄起朔方。
1903年的春天，貢桑諾爾布東渡日本考察，面對蒼莽的暮色他傾吐了自己的雄心和抱負：豪興縱談評嶼峽，雄心低事怯波瀾，黃昏極目天涯外，萬頃怒濤擁一丸。
貢桑諾爾布創辦的崇正學堂是赤峰地區的第一座學堂，在課程設置和管理制度上完全效倣日本先進的教育方式，是與封建私塾完全不同的新式學校。貢桑諾爾布幾次派學生到日本留學，其中包括三位女留學生，開創了赤峰地區及蒙古民族近代教育的先河。
在留學日本的學生當中，有一個人叫特睦格圖，他是貢桑諾爾布的義子。回國後他深切地感受到出版蒙文書籍的困難，經過潛心研究實踐，1922年他研製成功了蒙文藏文滿文的活字印刷術，被後人稱為蒙古族的畢昇。
貢桑諾爾布振興文化教育的舉措，使喀喇沁文人匯聚，英雄輩出，而新思想新技術的傳播，對閉塞的內蒙古地區産生了巨大的衝擊。
同期聲
中央民族大學教授 白蔭太
從那時開始喀拉沁人才開始接觸了文化。即學蒙古族的文化也學漢族的文化，還一定程度上學滿族的文化，就是才知道上學，知道上學有用處了。他的影響就在這裡。
一百年過去了，如今在喀喇沁王府後院，依然有一個王爺府中學。用王爺府來命名一個學校，似乎讓人有點不可理解，但是在喀喇沁人看來，這應該是理所當然的事情。王爺府中學還專門開設了有關喀喇沁王府歷史的課程，對今天的學子們來説，雖然已經時隔百年，貢桑諾爾布這個名字依然不算陌生。
在喀喇沁王府的院落內，有幾株枝葉繁茂的桑樹。1904年，貢桑諾爾布為了發展當地經濟，派人到浙江購買了數萬株桑樹，經上海運至天津，又由天津裝火車運到北京，然後再用馬車運回王府。桑樹本為江南所生，寒冷的塞外從沒有種植桑書的歷史。也許是心誠所致，桑樹居然成活了，幾年後綠樹成蔭，這裡的人們也學會了養蠶 。在貢桑諾爾布的號召下，當地的手工業經濟逐漸興盛起來。
1908年，貢桑諾爾布為了進一步推動當地的改革發展，推行新政，向清政府上奏了《管見八條》：1 設立銀行 2 修建鐵路
3 開採礦山 4 整頓農工商 5 預備外交 6 普及教育
7 趕練新軍 8 創辦巡警 ，但同上次的變革圖強那樣，貢桑諾
爾布自強圖新的幻想最終破滅了。
不過當今天我們走進這裡，我們依然可以感受到，貢桑諾爾布這位蒙古族王爺給赤峰地區帶來的影響，我們依然還可以看到，在喀喇沁這座塞外王府再現的歷史片斷。軼事總是很快被人們淡忘，歷史卻會永遠留在記憶深處。
責編：木鐸金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