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輯、文：邢榕?6?8攝影：鄧熙勳

或許我的心包有一層堅硬的殼，能破殼而入的東西極其有限，所以我才不能對人一往情深。——村上春樹《挪威的森林》

    球場上，她總是一副攻擊的樣子，似乎永遠不會退縮。

    球場外，她選擇防守的姿勢，只想退到真正屬於自己的領地，安靜地生活。

    所以，她有著雙魚典型的敏感，卻像巨蟹一樣用硬殼將自己包裹起來?6?8?6?8

不如沉默

    沒見到李娜之前，看到的、聽到的，除了比賽成績，剩下的就是火爆的脾氣和接受採訪時的冷言。

    當年多哈亞運會的時候，李娜在自己的一場單打比賽中朝觀眾怒吼，制止他們喊加油，搞得現場的中國球迷很尷尬。連網管中心都站出來説話了，説要定期對球員進行形象工程的培訓。

　　李娜才不管那麼多呢，要是脾氣上來了，挨罵的不只是觀眾，連老公姜山也不能倖免。據姜山自己説，李娜最煩他在看臺上咬指甲，只要他一咬指甲，她就心煩。最“知名”的恐怕就是有一年澳網現場，她把姜山吼下了看臺。結果發現姜山躲在角落裏繼續觀戰，她就繼續展示自己的“河東獅吼”。

　　真不明白，一個來自武漢的南方女子，何以如此不溫柔？然而面對《第五頻道》的採訪，李娜意外地説?6?8?6?8

5=《第五頻道》  李=李娜

5：小時候也這樣爆脾氣嗎？

李：不，我其實是個特別聽話的孩子。雖然也很倔，但我不會反抗，而是一直忍著。有時也會跟父母表達自己的想法，如果他們聽了之後還是反對，我就會選擇順從。

5：在別人眼裏，你好像不太好相處？

李：我不會主動跟別人表達。社會很複雜，太多人會利用你。而且言多必失，總會有人斷章取義，歪曲事實。不如沉默。

5：從什麼時候開始脾氣變壞了？

李：應該是從14歲開始……我12歲就跟一個教練學習打網球，一直到21歲退役。她是個很強勢的女人，我跟她練了9年，可她從來沒有表揚過我，總是説我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如果她説了什麼而我沒有理解，她就會發脾氣。我想可能是我跟她在一起時間長了，那壞脾氣也移植到我身上了吧。
5：據説姜山最能控制你的脾氣，他是怎麼控制你的？

李：誰都有惱火的時候，想要發泄。可是不管我説什麼，姜山都只説，“嗯，好。”我想吵架都吵不起來，其實這讓我更憋火。

    已經有細心的記者發現，場上的李娜不再像原來那麼愛發脾氣了。她已經學會控制自己的情緒了？還是姜山的“太極”療法奏了效？也或許，是她終於戰勝了內心的魔，回歸到最初那個平靜的自我？

一切都是信心的問題

    如果説李娜之前的中國教練的教育方式是“呵斥式”，那麼她現在的外籍教練托馬斯的教育方式就可稱為“鼓勵式”。托馬斯以擅于把握和調整運動員的心理狀態著稱，而不斷的鼓勵和表揚的確給了李娜更多的信心，並且平息了她的煩躁情緒。

　　這種中外的差異很大程度上跟傳統的教育方式有關。中國人喜歡説教，而西方人喜歡誘導。中國人一般覺得總是表揚孩子，會讓孩子産生自滿心理，不求上進。西方人卻喜歡用表揚去激勵孩子，讓他們更自信，更積極。

　　所以李娜直言，幾乎所有的中國人都缺乏足夠的自信。

　　她説話可真直截了當。大多數中國人即使説真話也選擇用迂迴的方式，可她不，偏要直接，要麼就不説。——這跟她的球風倒是很相似。

　　她管這叫強勢。那個時候的她，先是運動員，然後才是女人。

5：球場上的你總是那麼強勢？

李：在比賽中，如果你不表現出強勢的樣子，別人就會壓制你。這是競技體育，不是表演。

5：女人都愛美，但體育是一個充滿激烈對抗的競技場，要怎樣做才能成為一個“女鬥士”？

李：很多女孩都希望自己瘦瘦的，然而這對運動員來説是最忌諱的。想要瘦的美，就沒有能量去展示自己的實力。另外，還要能夠克服傷病給自己帶來的困擾。最難的不是對疼痛的忍耐，而是信心的重建。因為即使傷癒了，還會想，我能回到原來的我嗎？我應該或者還能做到什麼？體育這個舞臺，和別的舞臺不一樣。

5：很多記者説你回答有些問題時顯得很不客氣，你當時的心理反應都是怎樣的？

李：我是學新聞的（華中科技大學新聞學學士學位），所以……你知道。他們有時會問我，是不是心態有問題。這樣的問題本來就很莫名其妙，而他們竟然可以一次又一次地問。任何人在任何時候，都可能會有心態上的問題。特別是運動員，比賽需要激情投入，不可能始終保持平常心。

5：今年你在美網輸了球後，還有人説，你是進了世界前十名後就忘乎所以。

李：以前我看到這樣的新聞會生氣，現在只會笑笑就忘了。有那樣的記者和解説，其實是讀者和觀眾的悲哀。

5：你在對陣小威時總是輸多贏少，每次比賽看到網對面的小威，你心裏的第一反應是什麼？

李：其實我並不怕她，對我來説，這是鍛鍊的好機會。像小威那樣的高手，就算打表演賽，也要付錢人家才會來。而我有真正跟她對抗的機會，又不用給錢，我賺到了呀。

5：你認為她的弱點在哪？怎樣能擊敗她？

李：她真的很強大，不止是技戰術和力量，還有一個堅強的大腦。大威有時還會在比賽中崩潰，小威不會。我還不知道怎樣擊敗她，但我會儘量打出我的風格。
　　就算只給你看李娜的眼睛，也能看出這是亞洲孩子。但凡一心要成就什麼的亞洲孩子大多都有這種眼神，強大的內斂壓制下洩露出的叛逆和張揚。眼珠也是靈動地轉，但不像歐美孩子那樣明目張膽，而是暗自的，不希望被察覺的。然而，總有一天會爆發。

責編：吳旭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