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將上任的足總主席格雷格戴克

    實事求是地講，香港同胞對祖國大陸的足球表達還是有很多貢獻的。比如“世界波”這個詞就非常典型，早年間捧著繁體豎版報紙似懂非懂地看著這個詞，“波”在粵語中即是“ball”。及至後來，聽説香港同行被喚作“講波人”，我也沒有絲毫障礙。還有不少球星的名字用粵語來表述比普通話好像更有鏗鏘之感，比如“馬田杜斯”與“馬特烏斯”，據説用粵語念來竟然與原文甚是接近，“碧鹹”是一個絕好例子，別看短促，但遐想空間無限，而我們譯成“貝克漢姆”，就不過是注音了。

    以上不過是扯閒篇，最關鍵的港産進口足球詞彙是“足總”。大約是八十年代，省港杯如火如荼，老聽聞“香港足總”，咱只能稱為“足協”，兩相比較總覺得咱矮了半頭，“足總”好似“足協”的上級主管部門。其實，全世界的國家和地區的足球管理機構，僅有中國香港和英國被稱為“足總”，港式稱謂，約定俗成，大家一律都是association而已，社團組織罷了。

    英足總，聲名顯赫，人家地盤裏誕生了現代意義上的團隊足球，1861年制定第一部足球規則。從今年起將有一系列比賽和活動慶祝英足總150週年誕辰，恰好這一重要年份，足總要換主席了，格雷格戴克將在今夏上位為足總新主席。

    關於格雷格戴克的印象，完全是那本名叫《內幕故事》的傳記，不知道為什麼我居然買了兩個版本，一精一簡，精裝的用來裝點門面，睡在書架上，簡裝本被我帶著隨時裝點門面，居然走了好幾個國家，還是沒讀完。出版于九年前的這本小書如今已經書頁泛黃。當初，買《內幕故事》理由只有一個，格雷格戴克曾經在2000-2004年間擔任BBC總裁，顯然非等閒之輩。其實，還有一本好書將我帶到戴克的面前，那本書更具有電視專業特徵——《不確定的影像：布瑞特、戴克和BBC重生》。布瑞特是戴克在BBC的前任，説來慚愧，這本對於中國電視現代化進程具有極大參考價值的書，自己始終不能安心去讀，希望日後更為專注的朋友可以譯出，因為很多中國傳媒正在渴望“重生”。

    一位BBC前任總裁居然可以跨越行業就任足總主席，實在不能想象，而且還是足總內部票選的結果，戴克當下的身份是英國電影協會主席兼全歐最大的電影集團ATG的總裁。戴克已經65歲，按照我們熟悉的慣例，老同志該到站了。英足總非我們的足協，完全的社團組織，沒有行政機構的硬杠杠來框定的。戴克的前任貝恩斯坦2010年上任時66歲，今年就將慶祝七十大壽，如果不是英格蘭申辦2018年世界盃慘敗、卡佩羅離奇出走以及球場種族主義氾濫，他一定還可以在位一段時間。150年的老機構行至當代，給人垂暮之感，如果領航者又性格溫和，極易在紛亂的競爭環境中被擠壓。如今足總式微，英超漸成主宰之勢，大慶之年，眾人希望足總可以找到一位強勢人物重振威嚴，戴克因此得到了這份難得的信任。二十年前，戴克曾經抱怨英國各個體育組織的高官們雖然無不兢兢業業，但是大多垂暮，那些身著新派西裝的年輕人無不覬覦大位而不得。如今，65歲的戴克登臨大位，似乎一切未變，這個倡導所謂業餘體育精神的足總還是走在一條相對保守的道路上，戴克的前前任特雷斯曼就任時也是65歲。

    足總雖為社團組織，但社會地位極高，英國現代文明的一部分，有些許保守也該在情理之中。英國人關切的是，各位主席是否真愛足球，真懂足球。戴克當選的消息剛剛發佈，就有一位英國足壇名宿在接受採訪時質問，“戴克他媽的懂足球嗎”？如果單單拷問戴克一人，有欠公平，前前任特雷斯曼曾經的英國共産黨員，姓名之中特意添加了“馬克西姆”，那是為了向自己鍾愛的紅色作家高爾基致敬的。特雷斯曼是標準的政治家，放棄共産黨身份後加盟工黨入閣，如今作為反對黨的外交事務發言人。如果説唯一與足球有關聯的就是一生榮幸成為熱刺死忠，2008年入主足總時，主席職位前劃時代地多了“獨立”一詞，令我們這些外人不知到底意味著什麼。前任貝恩斯坦是標準的商人，曾經是服裝品牌FCUK的擁有者，但是近十年來總算擁有了好看的足球履歷，1998-2003年間出任曼城俱樂部總經理，後來還曾管理過溫布利大球場，被譽為在卡塔爾人來之前，對藍月亮改變最多的人。

    如果參考前任，戴克不該被斥責為不懂足球。在《內幕故事》裏，他自豪地宣稱自己生在一個足球比賽結果比考試成績重要的家庭之中，身體裏流淌著足球的血液，年過半百還每週飛奔在球場上。自小受鄰居的影響，忠誠于曼聯，1998年在曼聯董事會就職後，曾經邀約那位鄰居乘坐俱樂部專機飛赴巴塞羅那觀戰歐冠決賽，那一夜傳奇上演了。2004年從BBC離任後，閒來無事的戴克還曾擔任過家鄉布倫特福德俱樂部總經理，為這支不起眼的球隊帶來巨大變化，居然遷入了新球場，因為即將就任足總主席，他將不得不卸任俱樂部總經理一職。

    戴克足球之外的職業生涯是穿梭在各大電視機構之中，在BBC高就之前曾經是ITV體育總裁。1998年，曼聯董事會找到戴克邀約加盟時，讓這位曼聯死忠歡欣鼓舞，回到家裏將好消息通報給9歲的兒子，高聲叫嚷道：“今後球票算是沒問題了。”在《內幕故事》中看到這個細節時，我忍不住笑了起來。

    當然，這本書中還有太多的細節值得玩味。英超草創之前，戴克以ITV體育總裁身份與當時最重要的五傢俱樂部達成同盟，拿下了聯賽電視版權。但是，當默多克的BSKYB掩殺而來時，他的同盟策略宣告崩潰，據他透露，BBC隔岸觀火，只向英超聯盟提出一個條件，只要是BSKYB取得直播版權，他們願意每年支付2000萬英鎊，以換取《比賽日》集錦節目的版權，這實際上為BSKYB的條件又加了一個重重的砝碼，ITV豈有不敗之理。戴克因此憤怒斥責，默多克對於英國政治生活的瘋狂侵蝕，BBC甘願“助紂為虐”，皆是因為背後更為深厚的政治因素，掌握了傳媒的默多克可以左右大選，哪個政治家願意與之對抗呢？

    以此推論，150年曆史的足總當下需要一位諳熟商業和傳媒的領航人，戴克難道不是合適人選嗎？但足總主席豈止面對商業因勢利導，《衛報》説得好，新主席的五大使命之中至少該有一條，那就是提升英格蘭隊水準，捍衛國民自尊，全世界的足協主席都該擔此神聖使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