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克漢姆在中國參加活動

　　小貝匆匆離去，一個寶貴的國際比賽日，讓他以及背後的團隊可以有機會履行與中國有關的一份合同，至今這份合同的價值尚是個秘密。熱鬧之後，歸於平靜，夏日裏他還會來，人們還在等待些什麼呢？追星不再罕見，只是此番星光與中國足球一定要交織在一起，一切也就不同了。

　　小貝落地北京的當天，下午發佈會現場，同事一再提醒我，那個身著藍色西裝粉色襯衫的就是BBC的記者，媒體提問時最好優先給他機會。簡樸的小學禮堂裏沒有刺眼的燈光，在臺上我可以看清台下每一個人的面孔，但目光投向BBC那個區域的時候，怎麼也找不到那個粉襯衣了，但我知道話筒一定已經在他手裏了，目光偏轉15度，果然他攥著話筒，高高地舉著手。“好吧！請提問。”

　　後來發生了什麼，大家大約知曉了，BBC很鋒利，一刀就切開了一個青澀的堅果，中國同行小心翼翼地，不願碰觸，只知道小貝絕不便宜。問答的節奏很快，雖然鋒利，但刺不破小貝早有的防線，他是見過大場面，經歷大波折，背後有支撐的大明星，這算不了什麼。BBC沒有任何停下來的意思，我眼看著有人在一側輕輕觸碰他的手臂，顯然是在示意，你的問題太多了。此時，match-fixing這個詞夾雜在問題中刺入我的耳中，一絲不悅即刻襲上我的心頭。BBC不是第一個也絕不是最後一個願意就此發問的媒體機構，甚至我如果有機會與小貝面對面坐下採訪時，也許會委婉問到他置身中國足球當下環境中的一絲隱憂。但此時我眼前是孩子們高高舉起的花束，剛才他們用稚嫩童音齊聲喊出的welcome還未完全消逝。

　　match-fixing，這個刺目刺耳的詞，我從來不陌生，最早從英國人寫的各類足球書裏讀到過。此時此刻，我並沒有覺得自己受到何種羞辱，只是不願意讓現場幾十個孩子聽到這個詞而已。他們不過10歲左右，在一所北京幾乎是最著名的小學中接受教育，英語聽讀寫的能力超強，他們知道眼前的對答大意。10歲，這是往往已經開始在父母的引導之下選擇運動方向的年齡，時下的中國一定會有不少父母因為自己對於中國足球那份惡感，而將自己的孩子引向了另外的運動道路，這份損失十年之後會被感知得更加真切一些。

　　在小貝來到北京前一天，我和發佈會舉辦地的孩子們一起進行了綵排，讓我感到驚詫的是，多數孩子其實並不完全能夠將“小貝”與一個在場上生龍活虎的球員形象完全對應在一起。怪不得孩子，在他們懂事之後，小貝在中國電視屏幕上出現的時候大多只是新聞和時尚人物，偏安新大陸一隅，已經很少有完整的90分鐘版“小貝”了，如今的孩子們大多是被梅西俘獲了。這並不重要，甚至並不妨礙孩子們的熱情迸發，互聯網以及爸爸媽媽可以告知他們需要的一切，過往二十年中，“小貝”是他們爸爸媽媽足球記憶之中最重要的面孔之一。我問過那些在舞臺上有機會與小貝緊密接觸的孩子誰正在踢球，舉手者寥寥，再問誰去過工體看過國安的比賽，舉手的僅有一位小傢伙，用他自己的話説，“小時候和爸爸媽媽去過一次”。

　　孩子們與足球距離遙遠的原因會有很多，也並非徹頭徹尾的災難。好在小貝向來都不僅僅是球員而已，我曾經有過一個判斷，直到七十老人，他也會是這項運動以及跨越時代的標誌人物，甚至你根本找不到一個前輩與之完全相似。只要你有機會與之近距離接觸過，大多會給出兩個關鍵詞—真帥、真和善。一個倫敦東區的苦孩子，成就了一個前所未有的價值品牌實在難得，眾人的期待在他身上可以自然呈現，魅力難擋。那天發佈會開始前，我被帶到小貝面前相互熟悉一下流程，這也是我第一次近距離與之攀談，和我此前從電視屏幕上獲得的諸多印象一一對應，説話輕聲細語，身上沒有絲毫綠茵煙火之氣。交流完之後，小貝轉身拿著手機拍攝校園內孩子們繪製的巨幅海報，上面是非常卡哇伊的“小貝”，我問他你會把這張照片發到Twitter上嗎？他答道，我會和兒女分享的。後來在發佈會上，他的一個回答同樣感染我，21個月的小女兒已經可以在法甲的賽場邊認出奔跑中的爸爸了，這是一位37歲的父親何等萬金不換的幸福啊！

　　孩子們的眼中，魅力自有一層含義，不知道是否可以自然轉化為一份榜樣的力量。請小貝來華的人們動議可謂大膽，因為他們想尋到一味對症妙藥可以醫治中超聯賽的形象不良症，居然這味藥真配齊了。BBC問得沒錯，代價一定不小，但是勸説眾人安心服藥並非易事，多數人並不在意中超形象，消費明星才是第一需要。藥效如何？個人反應不一，小貝足夠忙碌，又好似是一場疲憊的高強度的路演，向狂熱的中國人含蓄地表達對於中超理應有一份起碼的信任與期待。可惜的是，這場熱鬧的路演缺乏必要的支點，更像是一場一路狂奔的電影推廣，需要始終微笑著，需要熱情回答提問，需要佔據各種封面，需要有些噱頭有意無意之間發酵起來。可惜，營銷體育與當下的娛樂營銷比起來，實在是落後了一個時代，粗糙不精確，極易被誤讀。如果你有機會隨著小貝奔波，你會發現有的城市裏，新聞發佈會的前三排都是些與主題無關的熱情拍照者和求籤名者，他們的身份極為特殊，以至於記者不得入場。如果再深入，你會看到以市長之名送來要求籤名的各類紀念品堆了長長一桌子，簽完它，只好別吃晚飯了。

　　小貝落地北京前一天，世界足球運動員的收入排行榜發佈了，他就像是籃球世界裏的喬丹一樣，無論身處職業生涯的哪個階段，都能用財富的能量影響著這項運動，梅西和C羅只得敬陪次席。可是太多的商業合同也會帶來些許不便，有阿迪在身，耐克的中超變得敏感起來，你一定會注意到，小貝來華下場踢球一律皆是西裝革履，穿哪款球衣都不妥當，如果穿著專業球鞋，何至於在濕滑的球場上跌倒呢？

　　一言難盡，小貝還會再來，還會有不少人摩拳擦掌準備繼續消費明星。當我們完全不能對著聯賽主題發力之時，也只好選擇青少年作為唯一訴求，因此當BBC一再提及match-fixing時，我才有些小惱怒，回應了一句。事後回想何必呢！孩子們已經聽到了，也許他們根本就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