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美英兩大記者：即便哈曼當選 也別抱啥希望

　　安德魯詹寧斯，英國著名的調查型記者。2006年，他出版了《FIFA黑幕》一書，揭露國際足聯（FIFA）的腐敗潛規則，披露了布拉特領導下的國際足聯的大量醜聞，因此該書于2003年和2005年兩次被國際足聯和布拉特起訴，不過起訴最終都以國際足聯敗訴而告終。詹寧斯現在依然是布拉特最為痛恨的記者，封殺他對國際足聯的採訪權。上周，歐足聯大會在巴黎召開，詹寧斯前往現場做調查報道。晨報記者打通詹寧斯的電話，他剛從巴黎返回倫敦。詹寧斯告訴記者，他目前不僅忙於做關於國際足聯的深度調查，還在忙於準備一部電影，不過這部電影和足球和國際足聯沒有任何關係。

　　格蘭特瓦爾，美國《體育畫報》雜誌的資深記者。今年2月15日，他在《體育畫報》雜誌的專欄中以《拉布拉特下馬，正逢其時》為題，正式向布拉特發起挑戰，競選國際足聯主席。消息一齣，立刻引起世界足壇的關注。瓦爾今年37歲，1996年11月他就加盟了《體育畫報》。過去15年，瓦爾報道過12個賽季的NCAA北美大學聯賽，5屆世界盃，3屆奧運會，先後4次獲得美國籃球記者協會頒發的“年度雜誌籃球新聞獎”。 2009年，他出版了自己的第一本專著《貝克漢姆實驗》，這本揭露貝克漢姆在洛杉磯銀河生活的爭議作品，當年躋身《紐約時報》年度最暢銷書籍之列。

　　雖然早在一個多月前就宣佈參加國際足聯主席競選，但他面臨的最大障礙是：他需要在3月31日的參選報名截止期限前，找到208個成員協會中至少一個的提名支持，否則就沒有資格參選。

　　上周，晨報記者通過電話和電子郵件，對詹寧斯和瓦爾進行了專訪。

　　詹寧斯：即使哈曼當選，也難有什麼變化

　　卡塔爾世界盃

　　讓國際足聯失去公信力

　　晨報記者：您在《FIFA黑幕》一書中披露了國際足聯很多不可告人的秘密，去年卡塔爾獲得了2022年世界盃主辦權，其中又有什麼新的內幕嗎？

　　詹寧斯：你可以想像2022年的時候會發生些什麼嗎？無處不在的交易，我對他們的舉辦能力深表懷疑。我們都知道卡塔爾申辦成功，有一半的功勞是來自於布拉特和哈曼之間的交易，我覺得非常可悲。當然我們很開心看到世界盃又再次來到了亞洲，我也很期待看到中國可以申辦，然而，你們卻沒有。卡塔爾的高溫天氣非常不適合足球運動，這是一個非常嚴重的問題，你能想像運動員在這樣的高溫下，水分的大量流失會很容易造成他們沒有辦法發揮真正的水平，即使卡塔爾承諾會花大量的資金建造一個恒溫的體育場。而且世界盃又恰恰是在夏天舉辦，這樣不可思議的決定，造成國際足聯面臨了公眾對於這次申辦公正性的信任危機，相比起以前，可以説這次國際足聯徹底失去了公信力。這樣看來，中國也應該申辦世界盃。

　　不驚訝哈曼參選

　　FIFA競選是一個黑暗骯髒的過程

　　晨報記者：為什麼哈曼會站出來跟布拉特競選FIFA主席，是不是很出乎您的意料？可以説他們曾經是“戰友”？

　　詹寧斯：不，我一點也不驚訝。順便説一下，我剛從設在巴黎的歐足聯大會（上周在巴黎召開）回來，我去那裏做一個BBC的調查報道。我是在那裏得知這個消息的。我不覺得驚訝是因為，據我所知，很多年前哈曼就已經下定決心要參加競選了。他非常清楚布拉特不可能再連任兩屆，這是個事實。

　　晨報記者：您認為哈曼會接替布拉特成為新的FIFA主席嗎？

　　詹寧斯：我不知道，什麼都不能確定。我只能説FIFA競選是一個黑暗骯髒的過程。誰擁有大量的錢，或者石油和天然氣，誰就是那個合適的人，你就不難操縱足球。所以很不好的事情就是，他們中任何一位競選者獲勝，都意味著，錢的去向不是布拉特，就是哈曼。

　　如果哈曼當選主席

　　國際足聯也很難有什麼變化

　　晨報記者：假如布拉特能夠連任，對國際足壇來説，是不是一個最壞的消息？

　　詹寧斯：如果布拉特連任，那將是個大問題。

　　晨報記者：哈曼和布拉特有什麼區別？

　　詹寧斯：其實我也一直在思考，這兩個人之間究竟有什麼區別呢？可以想像哈曼在競選時承諾會把一些國際足聯內部的文件公之於眾，以證明國際足聯的清白。但是我覺得單單説是很容易的，就好像説“我很熱愛工作“一樣。所以在布拉特和哈曼之間其實沒有什麼其他的選擇，布拉特需要擺脫人們對他腐敗的質疑，但在世界盃的申辦過程中，他的確使得國際足聯越來越有錢。

　　晨報記者：另一種假設是哈曼當選主席，您認為他會帶來什麼樣的變化？

　　詹寧斯：我想你是説他的管理方面，這個我不是很清楚。我只知道，在我們看到新的、乾淨的國際足聯之前，仍然需要調查清楚以前的腐敗行為。我曾經問過哈曼關於國際足聯腐敗的問題，他卻非常不屑地回答：國際足聯並不存在腐敗問題。所以在我看來，即使他當選主席，也很難有什麼變化。

　　是否參選FIFA主席

　　不，我永遠都會是一名記者

　　晨報記者：韓國人鄭夢準3月初被布拉特授予名譽副主席的職位後，是不是意味著他已經不大可能站出來支持哈曼了？

　　詹寧斯：我認為他是一個很優秀的人。我不清楚他到底會支持誰，因為我沒有問過他。但是我知道他一向很痛恨布拉特，他可能支持任何人，但不會支持布拉特。

　　晨報記者：美國記者格蘭特瓦爾已表示過要參加FIFA主席的競選，您聽説過此事嗎？您覺得這僅僅是個玩笑嗎？

　　詹寧斯：不不，他不是開玩笑。我昨天還碰到他（瓦爾也去了巴黎採訪歐足聯大會），跟他有過交流，他的確是非常認真地在準備參加競選。

　　晨報記者：那麼您是否會跟他一樣也想要參加FIFA主席的競選？

　　詹寧斯：不，我不會，我的身份永遠都會是一名記者。

　　瓦爾：假如布拉特連任，FIFA更難服眾

　　關於自己參選

　　希望最後能有奇跡發生

　　晨報記者：眾所週知，參加國際足聯主席的選舉，必須得到其下屬的某個足協的提名，目前您和各國/地區的足協聯絡得怎麼樣了？得到哪國/地區足協的支持了嗎？

　　瓦爾：目前為止，我已經和差不多150個足協取得了聯絡。他們雖然都對我的競選非常感興趣，但是到現在為止，我還沒有得到一個提名。在3月31日前，我會繼續努力得到候選人的提名。

　　晨報記者：離參加競選的報名截止日3月31日沒幾天了，您覺得來得及完成您的準備工作嗎？

　　瓦爾：這些天我都幾乎都沒有睡覺，我一直在花較多的時間去説服某一個足協能夠推薦我。我非常期待有奇跡發生。

　　晨報記者：以記者的身份和那些FIFA的重要人物競爭，大家都擔心您會毫無優勢，獲勝的可能性不大。對於這一點，您擔心嗎？

　　瓦爾：作為一名樂觀主義者，我對任何事情都不會過分擔心。即使我最終沒有資格參加競選，我想我已經成功地向全世界傳遞了一個信息：那就是國際足聯急需改變現狀，已經到了一個刻不容緩的地步。你能想像嗎——你們這一份遠在上海的報紙都開始關注我的想法。在我看來，這樣本身就意味著成功！

　　晨報記者：有沒有人認為您在開玩笑或者認為您是個瘋子？

　　瓦爾：我被問及最多的問題就是：你是不是在開玩笑？我想説這絕對不是一個玩笑。而且我保證我不是一個瘋子。我希望人們給予我這個非典型的候選人一個善意的微笑。而且我一向認為諷刺和幽默是很有力量的工具。我想強調的是，我對參加國際足聯主席的競選是以非常嚴肅認真的態度來對待的。我們在自己雜誌的網站上做了一個民意調查：誰是大家最支持的國際足聯主席——布拉特，哈曼還是瓦爾？結果，95%的人支持瓦爾，3%支持哈曼，2%支持布拉特。我想這個調查結果是個強有力的證明。

　　晨報記者：假如您真當選了FIFA主席，您會給FIFA帶去哪些改變？

　　瓦爾：首先，我會將所有國際足聯內部的文件公之於眾。

　　其次，我會委託獨立的調查機構監督管理國際足聯。

　　第三，我會支持引進門線技術，徹底結束有關皮球是否過線的爭議。

　　最後，我會任命一位女性擔任秘書長，這是國際足聯中最重要的一個職位。現在的情況是，每當我想問誰是目前國際足聯最強大的女人，沒有人能回答我的問題。而與其相反的是，在國際奧委會就有很多女性委員，這提高了婦女地位。而現在的國際足聯執會仍然是一個由老年男性組成的封閉組織。這種情況必須改變，平等和多樣化是必然的趨勢。

　　關於哈曼挑戰布拉特

　　唯一的機會是説服傑克沃納

　　晨報記者：至今為止，只有哈曼一個人站出來宣佈跟布拉特競選國際足聯主席，您是否認為競爭者太少了？

　　瓦爾：我認為國際足聯主席的競選有不止一位侯選人是非常重要的。國際足聯一向宣稱真正的公平和民主，但是真正的民主絕不是只有一個候選人參加選舉。布拉特在2007年的時候沒有競爭者，這並不是一個好的現象。哈曼作為另一名會給國際足聯帶來某種變化的候選人出現，這本身是件好事。但是種種跡象表明，哈曼是一位了解眾多國際足聯內幕、跟布拉特相似的競選人。

　　競選中最關鍵的問題是：國際足聯究竟是不是一個乾淨的組織？在這個問題上，布拉特和哈曼其實站在相同的立場上。他們兩個都言之鑿鑿地宣稱國際足聯絕對沒有腐敗的現象。是什麼讓他們如此確認？我對此表示懷疑。這就是為什麼如果作為國際足聯主席的我，會將所有國際足聯內部的文件公之於眾。這是能夠看出國際足聯是不是一片凈土的唯一辦法。既然布拉特與哈曼都這麼肯定國際足聯沒有被污染，那麼就請他們證明這一點。

　　晨報記者：您曾經説過，以布拉特為首的FIFA腐敗問題已經十分嚴重，那為什麼卻很少有人站出來挑戰布拉特？這是不是意味著FIFA內部默認布拉特的腐敗問題？

　　瓦爾：我想問題並不是布拉特一個人所造成的，但確實是他在很大程度上影響了國際足聯。布拉特也沒有採取足夠有力的措施去阻止腐敗行為的蔓延，他明明可以做更多的事情。之所以很少有人站出來的一個原因是，布拉特這幾年給國際足聯帶來了大量的資金。國際足聯更有錢似乎比如何確保國際足聯是個乾淨的組織來得更加重要。此外，國際足聯的現有機制也不鼓勵有人去挑戰布拉特，這就是為什麼很少有人會費心思去與他競選。

　　晨報記者：您如何看待哈曼和布拉特的競爭？據您判斷，他有多大的機會戰勝布拉特？

　　瓦爾：哈曼有機會取勝的唯一辦法是他能説服中北美及加勒比海足聯主席傑克沃納（注：沃納此前聲稱，該足聯將進行整體投票，也就是説將把所有35張票投給一人）。我認為這些都是有可能的，比如卡塔爾埃米爾（國家元首）可能會支持哈曼，因為他們有花不完的錢。

　　關於哈曼能否改變FIFA

　　不抱希望，普拉蒂尼也許更合適

　　晨報記者：假如布拉特能夠連任，對國際足壇來説，是不是一個最壞的消息？是不是意味著反腐敗的難度會更大？

　　瓦爾：如果布拉特連任主席職位，我覺得國際足聯更難説服眾人，更難證明國際足聯是一個乾淨的組織。

　　晨報記者：另一個假設是，假如哈曼能夠當選FIFA主席，您認為他能改變FIFA內部的腐敗嗎？

　　瓦爾：我不認為哈曼在立場上會跟布拉特有任何不同的地方，我個人對哈曼會改變國際足聯的腐敗現象不抱有任何希望。

　　晨報記者：假如普拉蒂尼參選，您認為他會是合適的候選人選嗎？

　　瓦爾：我認為普拉蒂尼可能是一個更合適的候選人。他似乎更關心廉政建設，但我也不是很肯定。因為普拉蒂尼曾經支持卡塔爾舉辦世界盃勝過支持澳大利亞和美國，這點對我來説非常值得商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