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粉花在1983年7月13日剖腹産,誕下如今在欄間跑得最快的劉翔。計劃生育推行于上世紀70年代,成為一項基本國策則是1982年。“80後”這一代,基本就是獨生子女的一代。
因為超市急速發展、國營食品店倒閉,吉粉花已經下崗在家。現在的她,生活基本成為娛樂——她是小區腰鼓隊的主力,習慣於在秧歌隊裏來回穿梭,喜歡去卡拉OK唱民歌。她説,她現在能把《青藏高原》飆出來,“就喜歡唱最後一句,拐到好高好高,拐得滿臉通紅還要往上拖”。
54歲的她有兩個弟弟和兩個妹妹,但是往下,只有一個兒子,而這個兒子並不總在身邊。她生活的最核心部分其實是念叨這個兒子,特別是他的婚事,“做媽媽的希望他儘早成家,儘早給我們添個孫子”。
她喜歡講述一個令她興奮的假設:劉翔的妻子應該是怎樣的——
記者好辛苦,全都生活沒規律,腸胃不好,還是做醫生的好一點;不過,不喜歡婦科醫 生,外科醫生不太好,內科醫生也不太好……那就沒有什麼醫生了;幼兒園老師也不錯,我就比較喜歡小孩子。
劉翔曾説,找女朋友比跨欄難。而在百度劉翔貼吧裏,有一位河北姑娘自稱給劉翔寫了184封信,但卻送不出一封。吉粉花當然和所有人一樣明白中間的“機關”,她這樣下結論:“他的私事我不能過多摻和,他現在是國家的兒子,等過幾年(國家把他)還給我再説吧”。
為了很難回一次家的“國家之子”,吉粉花變成一位勤懇而又技藝精湛的廚師。在她的菜譜裏,起先是豬肉佔優,後來是牛肉翻身,再後來是蔬菜稱霸。麵條、鱔絲、老鴨,
或者蒸煮的整顆玉米……沒有人比她更熱心實驗、研究、論證劉翔的胃口,等待兒子回家,看著他吃飯,開始成為她的一個期待。
每當電視上出現劉翔時,她會成為一個興奮的觀眾,以前在海棠苑小區時,她還招呼鄰居一起來觀看。而在只有報紙提供零星消息的時候,急於看到兒子的她需要走到戶外,在小區外的立交橋上,豎著一塊巨大的廣告牌,在那裏,劉翔笑著。“以前,買菜的時候還經常看大廣告牌,不過現在越來越多了,看不過來了”。
在《我是劉翔》這本書裏,劉翔説:自從我代言的可口可樂把我的照片印上了汽水罐頭之後,家裏要買飲料,我媽媽就去買“有我們家翔翔照片”的紀念版可口可樂……她把它們洗乾淨,放在客廳電視機上,想我的時候,就抬頭看看。
二
上海的陽光是奢侈的。即便不是梅雨季,鱗次櫛比的摩登大樓也會遮住陽光,把影子甩在柏油路上。在某個閒暇的午後,吉粉花偶爾會回憶起自己的青春時光,日子一天天流淌,悄無聲息地匯成了命運的方向。
就像電視劇《年輪》裏描寫的那樣,1972年,19歲的上海女青年吉粉花“響應偉大領袖毛主席的號召,上山下鄉鬧革命”,來到了西楚霸王項羽生命終結的地方——安徽和縣烏江鎮。
和吉粉花一起插隊到此地的一共有10名上海知青,和當時全國各地的千萬知青一樣,他們的生活主要就是下地種田。在下田耕作八個月後,吉粉花被論證為又白又瘦、不適合種地。後來,她被安排在當地小學教書。
現在的烏江鎮石山林場,有一座300畝的水庫,有一片2280畝的山林,松樹、杜仲、毛竹交錯繁殖。這個林場建制時間是上世紀70年代初。在説起這個地方時,吉粉花使用的名稱是“石山大隊”。 “吃了很多苦,好想家”,吉粉花這樣説。
當時她不會想到,34年後,在一份名為《烏江鎮石山丹桂園山莊開發項目》的招商推介書裏,所借用的最大名人資源就是吉粉花——這份推介書這樣寫道:2005年金秋十月,吉粉花故地重遊,對該項目的可行性表示認同。
隨著時間的推移,吉粉花初來的興奮逐漸被磨平,她開始思念母親那間國營食品店,思念城市的瀝青街道,開始感覺到“歸心似箭”四個字對內心的強烈暗示。但在這裡的七年半,吉粉花只回了兩次上海。
原因很直接,“我要好好表現,爭取上調到單位”。
當地人給吉粉花指了一條政治出路,就是讀大學,這樣她就可以一直留在那裏教書。但是吉粉花只想回上海,其餘的並不在考慮之列。在鄉村漫長的時光裏,吉粉花的一大期待,就是挑著擔子的電影放映員——他們的出現,意味著一個很好的夜晚的到來,《地雷戰》,《地道戰》,《南征北戰》。或者,以自己是宣傳小分隊隊員的身份,帶領大家搖著小旗子上街去,大喊口號。
還有就是上海人開會。每個月20號各地的上海知青聚集在一起開大會,“大家一見面就有話要不停地説,上面開大會,底下開小會”,無非是聊上海的人、上海的家、上海的地方。會罷,大家一起上街,買上海的糖果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