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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衛平 |
CCTV.com消息:上個世紀80年代,在整個中國體育最振奮人心的事件裏,必須提到中日圍棋擂臺賽。在那場大開大闔的廝殺當中,成就了一代棋聖聶衛平。
我和聶衛平年齡相倣。他是1952年出生,但一直以為自己比我大。後來一論年庚才知道,原來他比我小一歲。我們志趣相投,經歷相近,每次見面,都覺得彼此有很多話説。
我和老聶初識,就是在1985年的第一屆中日圍棋擂臺賽上。但要講老聶的故事,應該從我曾經每天去練嗓子的北京東單公園講起。
他當初從黑龍江建設兵團回到北京時,因為癡迷圍棋,又非常刻苦,棋藝已經了不得。但因為還在業餘圍棋界,沒有進入國家隊,在社會上還沒有知名度。當時,東單公園是一個圍棋愛好者聚集的場所,有一位老先生,在業餘圍棋界有一定名號,自視也很高,認為自己沒有對手。有人把這件事告訴了聶衛平,聶衛平年輕好勝,就讓朋友帶他去和老先生過招。老先生一見聶衛平其貌不揚,就有些輕視,抬手就把白棋拿在了手裏。按照圍棋規則,黑棋先手,白棋後手,顯然這是輕視對手的表現。誰知道一盤下來,聶衛平以砍瓜切菜的姿態大勝。老先生認為這是一時疏忽,非要再下一盤,結果這一盤更是徹底崩盤,甚至還不如前一盤,根本沒有還手之力。
當時圍觀的人很多,老先生腦門上的汗珠也越來越多。突然,人群中閃出來一位資格比較老的業餘棋手,抓著老先生問:“您跟誰下棋呢?”老先生説:“我不知道啊。”來人説:“您還敢拿白棋?這就是有名的大聶啊!”老先生覺得大受羞辱,起身把棋一收就走了,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來東單下棋,從此聶衛平名聲大振。
當時的北京,除了東單公園,景山公園也是圍棋愛好者聚集的場所,這兩座公園裏的愛好者代表了當時北京業餘圍棋界比較高的水平。當時有人想讓兩邊的高手決一高下,就在彼此之間宣稱對方對本方很輕視。後來大家以棋會友,成了朋友,聶衛平就是其中的代表人物。隨著陳祖德擊敗日本高手和聶衛平的掘起,中國有了越來越多的圍棋迷。
但真正在中國掀起全社會的圍棋熱潮,還是1985年第一屆中國圍棋擂臺賽。比賽在北京體育館挂大盤講解,我擔任主持人,講棋的是王汝南和華以剛。兩個人的風格很鮮明,王汝南侃侃而談,富有激情,華以剛不溫不火,富有哲理。
圍棋擂臺賽的規則,是雙方各有八員大將,哪一方先全軍覆沒,則為失利。比賽開局之後,中國的先鋒江鑄久手風極順,一個人連贏五場,逼出了日本的三員主將。但隨後形勢急轉,日本的小林光一大發神威,不但挫敗江鑄久,還連贏中國七陣,中國方面只剩下了主帥聶衛平。聶衛平只有連勝日本三大主將——小林光一、加藤正夫、藤澤秀行,中國才能取得最終勝利。形勢上已經凶多吉少,以當時的情況看,日本的整體實力畢竟在我們之上。日本認為自己必勝無疑,甚至提出,如果我們輸給了“三耳”(?),願意集體削發,以示恥辱。中日兩國的媒體推波助瀾,大戰一觸即發。因為形勢的逆轉、中日兩國在歷史上的淵源,引發了全國觀眾和棋迷的廣泛關注。一時之間,無人不談圍棋。
在那屆擂臺賽期間,圍棋的熱潮非常罕見。每當挂盤講解期間,體育館裏都坐有上千棋迷,讓我也很受感染。我也非常興奮,準備的非常充分,經常和聶衛平交流。聶衛平對我説,他認為他的佈局——也就是前50步功力是世界第一,只要後半盤不出現“勺子(明顯的昏招)”,就基本上不會落下風。
聶衛平首當其衝,迎戰小林光一。小林最難對付,此人向來不茍言笑。華以剛評價他説:“他沒有任何特點,看似每一步都很平常,但其實你找不到他的任何弱點。這樣的棋手是最可怕的,不知不覺之中,你已經在他的控制裏了。”
果然,這盤棋下到中盤,聶衛平已落下風,一塊棋已經非常危險。關鍵時刻,他耗時40分鐘去考慮一手棋的走法。小林光一對聶衛平也頗為敬畏,見聶衛平用40分鐘長考,對這一招的應對反而躊躇不已,結果竟然真的應錯了一步。就是這一步棋,讓聶衛平找到了緩衝的機會,反戈一擊,長驅直入,一舉吃掉小林中盤的幾個子,贏得勝利。
此戰過後,聶衛平仍然以一對二。但這一盤勝利,已經讓所有的中國棋迷看到了奪取勝利的機會。日本剩下兩員主將,加藤正夫的棋力並不及小林,主帥藤澤修行年過七旬,曾經縱橫一時,但體力和棋力已經不比當年。
最後兩盤,聶衛平果然連續取勝,最終擊敗他非常尊敬的藤澤秀行,為中國贏得擂臺賽的勝利,迫使日本三將削發,成為了名震一時的“聶旋風”,也贏得了棋聖的美譽,在中國體育歷史上,寫下了具有傳奇意義、濃墨重彩的一筆。在80年代,體育是振奮國威的一面旗幟,聶衛平由此成為當年的代表人物。
這一年年底,國家體委舉辦了一次春節聯歡會,同樣由我擔任主持人。聯歡會上,我和羽毛球運動員韓健一起採訪了聶衛平。韓健説:“你連剋日本三大高手,當時你心裏想的是什麼?是在想祖國的榮譽和人民的期待麼?”聶衛平把眼睛一瞪説:“不不不,那時候我什麼都不可能想,所有的心思都在棋上,多看一步是一步,不可能分心去想別的。”這番話也許在今天看來沒什麼,但在80年代中期,聽上去非常的真誠。
聶衛平的棋力有多強,一般人很難揣測。有一次,在廣播電影電視部,中國棋院舉辦了一個答謝記者的活動,以感謝多年來記者們對他們的支持。活動之後,有一個車輪大賽。由華以剛、羅建文、曹大元、俞斌等人出馬,和這些平常喜愛圍棋、報道圍棋的媒體從業者車輪大戰,一般是一對五或者一對六。活動儀式還在舉辦的時候,我就遠遠的喊了一聲:“老聶,一會兒你得跟我們下啊!”儀式之後,還真聽見老聶高聲叫喊:“孫正在哪桌兒吶?孫正在哪桌兒吶?”到了我們的桌子上,大家各自自報家門和水平級別,有的是業餘二段,有的是業餘三段,根據你段位的高低,來決定老聶讓你幾個子。我記得那一次,老聶讓了我六個子,還是被殺得大敗。
那個時候,老聶的心臟已經不太好了,過一段時間就要吸氧。一個多小時之後,羅建文走過來説:“別讓聶老太累了,讓俞斌來接替他吧。”其實當時我們幾個人都已經堅持不住了,只是在苦苦掙扎,眼看每一盤棋都要全軍覆沒。俞斌走過來一看棋面就笑了,説:“你們這幾盤還不投降算了。都下成這樣了,還能再往下下麼?”
老聶愛好廣泛,頭腦如電。除了圍棋,聶衛平還喜歡打橋牌。有一次在武漢,我們一起坐船去比賽地,一位記者有一本關於橋牌的手冊,老聶借來看了一晚,第二天早晨還給那位記者時説:“你問吧,哪一章都行。”果然説起來如數家珍。
我和老聶認識的時間日久,交情也日深,也經常在一起打橋牌。有一個時期我們經常見面,因為每星期六晚上和每星期天下午,在人民大會堂都會組織名人橋牌賽,老聶和曹大元都是愛好者,每次必去;我也經常去打。當時有很多國家領導人,像丁關根、鄧樸方、劉華清、萬里、呂正操、榮高棠、李嵐清、王漢斌、阿沛阿旺晉美,都是橋牌愛好者,也經常去打。當時按紅、綠、藍分成三個大組,無論你分在哪一組,都要和這組的其他人打一個大循環。國家領導們都在裏面的貴賓廳,老聶和曹大元配合得很好,是業餘中的高手。老聶説:“圍棋盤上360個交叉點我都能算清楚,何況這54張牌?”
老聶不拘小節,説話常常妙語連珠。我也請老聶做過圍棋的解説顧問。他為人特別放得開,經常天文地理、經濟、社會人文無所不説,大家也很愛聽。我印像最深刻的是,有一次香港明星足球隊來大陸踢表演賽,老聶擔任我的解説顧問。有一個明星速度很慢,老聶説:“這速度簡直是曼德拉。”另一個明星球技不佳,老聶又説:“他的技術簡直是柴可夫斯基。”還有一個球員反應很遲鈍,老聶説:“這腦子簡直是穆巴拉克。”
這就是我認識的聶衛平,縱橫棋壇,但又非常風趣的人。
聶衛平:
我和孫正平是很好的朋友。我記得他是1951年生人,但是看上去一直特別年輕。很早我認識他,印像中就是一陽光青年,所以我對他印像很好。他是那種你一認識他就非常喜歡和他説話的人,有很特殊的親和力,而且我們年齡接近,所以一認識就有一種好感。我估計他也沒把我當成什麼棋聖,我也沒把他當成名人,我更願意把他當成一個朋友,而不是一個讓人肅然起敬的公眾人物。
他這人非常敬業,曾經跟我交流過很多次,關於足球籃球和各種運動,我覺得他了解得相當清楚。孫正平也打橋牌,是打那種名人賽,但是他的水平沒有給我留下過非常深的印像,如果他的水平很高,我肯定就有印像了。他也得過好多次名次,我那時候不能參加,就是經常陪一些國家領導打牌,時間上有衝突。
80年代的時候,人民大會堂每到春節,搞過一些擁政愛民的晚會。我帶著圍棋隊的一些隊員,在那兒搞一些活動,讓幾個子,跟老百姓下。我跟孫正只下過一次,還是在一次與記者的聯?活動中。不過我一直跟孫正説,我想再和他一起解説別的體育比賽,足球也好,籃球也好,合作一次,但是一直沒找著合適的球賽。我和黃健翔他們一起解説過足球,跟宋建生也解説過籃球。我看孫正現在主要是解説NBA,這個關鍵得有專業知識,人你都得認識,這個我差點,所以也就沒再提。
和其他的解説員相比,孫正的語言、聲音對觀眾的吸引力更大,非常有特色。不管他説什麼比賽,只要你一開電視,一聽,你就知道是孫正平在説,很遠的地方一聽,就能分辨出來。我估計沒有幾個播音員能達到這種水平。
責編:鄭德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