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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佈時間:2011年05月31日 17:22 | 進入三農論壇 | 來源:都市快報
為了應對人類的捕撈東海帶魚提早一歲性成熟?
全國最大漁場幾乎已無魚可撈
漁村的漁民正在修補漁網。
走讀海岸線
舟山漁場
出海捕魚,驅逐枯燥和對風浪的恐懼,舟山漁民愛唱漁歌,如今,數千漁歌中知名的一首,正離舟山遠去:
春季黃魚咕咕叫,要聽阿哥踏海潮。夏季烏賊加海蜇,猛猛太陽背脊焦。秋季雜魚由儂挑,網裏滾滾艙裏跳。北風一吹白雪飄,風裏浪裏帶魚釣。——《四季漁歌》
與我漏夜談舟山,哼唱著漁歌,舟山本土作家徐朱琴陷入追憶:你能想象那是怎樣的舟山?暮春的大黃魚産卵季,登臨岱衢洋任意小島,密不透風的金黃色包圍島嶼,嬰兒般的咕咕啼叫震天響。漁民形容那是“一堆金子在閃光”,那是世界上絕無僅有的美味岱衢族大黃魚。
憧憬海洋經濟的今天,舟山人沒法忘懷海洋經濟的昨天,漁業,是舟山最早的海洋産業。浙江海洋學院海洋文化學者柳和勇直言:舟山因漁而生。
5000年前,先祖覬覦漁場美味,斗膽駕史上最早獨木舟登臨舟山,群島有了人類足跡。揚子、錢江兩江送來餌料,冷暖洋流在此交匯,1300個海島成魚兒庇護所——在中國,沒有哪個漁場能媲美舟山。
舟山人的捕魚技巧國內無人敢望其項背,在非洲漁場的國際會戰中,最高單船捕魚紀錄亦握在舟山人手中。捕魚也給舟山帶來難以彌合的傷痛:1959年4月11日,低氣壓突然引發大風,在一片叫做呂泗洋的海域,正在圍捕的230艘漁船傾覆,帶去1078條生命。
5000年間,他們從原始的灘塗拾捕升級到每天返回的近海捕撈,從帶生活給養的外洋捕撈再次升級成現代遠洋捕撈。
終於,1990年代初,一場風靡舟山的“鋼質船運動”為漁場帶來拐點。徐朱琴説,那個時候每個鄉村都領到鋼質船指標,木制漁船在造船的狂熱中被升級為現代船。數千現代漁船圍追堵截,僅用3年,大黃魚、烏賊就因稀缺成了天價魚,接下來,舟山三張名片的排序悄悄改變:漁、港、景→港、景、漁。
蝦兵蟹將稱霸的舟山漁場
虞聰達,捕撈專家,浙江海洋學院副校長。平緩語調難掩他心中的惋惜:論總産量,舟山漁場倒與從前差不多,只不過輝煌的大黃魚、小黃魚、烏賊、帶魚四大魚退位,蝦兵蟹將成為舟山海鮮主角。
市價變遷映射舟山海域主人的更替:海蝦1斤賣6毛的時候,大黃魚1斤才2毛;海蝦賣幾塊1斤的今天,野生大黃魚千金難求。
徐朱琴的記憶中有大黃魚的眼淚:這種執拗的金黃色生靈每年必聚集群島産卵,那個年代的大黃魚會戰,“以膽論英雄”,吃不了的大黃魚堆成山,政府號召大家買“愛國魚”當飯吃,大黃魚頭的最低價每斤3分,低過當年米價。
烏賊家族的覆滅大體依循了大黃魚的邏輯。深夜,有饑餓感的徐朱琴不敢提及烏賊——腌制烏賊的獨特香味讓她流口水,而這香味已遠去十多年。
兩類舟山最美味的海鮮捕獲量暴跌,最近10年,它們已因産量過低難躋身官方的海産品産量統計表。
在沈家門的水産品市場,我親見傳説中的“筷子帶魚”、“楓葉鯧魚”——利益驅使,幼魚亦沒被捕撈者放過。
浙江海洋學院資源與環境系主任水柏年説,筷子帶魚一煮全是水,只能做飼料,而滿盆帶魚一旦被放生,不出4個月,它們堆起來就是一座小山。
東海帶魚和小黃魚種群倖存,存世量急跌過後,近年呈現不增不減態勢。
一種被普遍視作帶魚自救的行為讓人類汗顏:舟山産的東海帶魚原本2-3歲時才性成熟,如今懷上寶寶的1歲帶魚很常見。科學難以確認這是一種自我救贖,虞聰達説,作為低等生物的帶魚,若真具備這樣的主動進化應對能力,讓人驚訝。
1993年7月,在一場在沈家門召開的保護幼帶魚座談會上,舟山13名著名&&船老大向全國漁民兄弟、主管部門發出倡議:“絕不能做自斷生路,竭澤而漁的蠢事!”
此倡議驚動農業部,該部1995年2月7日發文,在東、黃海區率先實施伏季休漁制度。
救贖海洋荒漠化
過度放牧能讓草原退變為荒漠,掠奪性的捕撈方式同樣能“荒漠”海洋。
舟山海域走向荒漠的路上,拖網捕魚難辭其咎:綁著鋼絲繩的漁網貼著海底,被漁船拖行,所經之處,水草、礁石盡毀。與綿羊一樣,海魚生存同樣需要一塊牧場,海底有了水草和礁石,它們就有餌料和棲息地。
我站立情人島,向著東南方望去,三五百米開外有一座小島,島嶼四週波瀾不驚,不見異樣,從虞聰達口中,我懂得,這片海底正發生著漫長而緩慢的變化,它是舟山人的自我救贖。
1970年代,一群海洋人在廣西北部灣放下一塊人工魚礁,20多年後,他們先後退休,人工魚礁被遺忘。近些年,漁民們納悶:此前鮮有捕獲的這片海域,不斷發現鯛科類的幼魚。
每每聽到這個故事,舟山人就更堅定地往大海裏投放巨大物體,這些物體,可以是鋼筋混凝土立方體,可以是不污染海洋環境的廢棄建築垃圾,甚至可以是漁船。
虞聰達還記得發生在1990年代末期的那次大規模投放:情人島海域,300多艘淘汰的漁船被沉入海底。怕漁船沉入水底後被洋流沖走,船艙裏填滿了鋼筋混凝土;擔心天長日久木制漁船散架,兩艘漁船上下重疊,被多條鋼絲繩捆綁。
在美國,更有創意的人工魚礁是一列廢棄的火車。
放下人工魚礁,就開始了扭轉荒漠化的第一步,低等的藻類、浮游動物可以此為家。待低等生物繁榮後,魚蝦就能來此捕食、安家。
舟山市海洋與漁業局説,十年間,舟山在3塊海域投放人工魚礁,如今,水下已經有了750公頃的人工礁
區——這個面積,略超過西湖。人工礁區的垂釣者首先報告好消息:釣獲量明顯多了。
人工養殖、遠洋捕撈是出路嗎?
海裏少了,就在灘塗、近海自己養。人工養魚、養貝、養蝦蟹日益在舟山盛行。
不過,水柏年並不認為人工養殖能滿足大家的肚皮。首先,人們對野生海鮮有著孜孜不倦的追求,其次,舟山海域養殖條件並不那麼好。
颱風一來,一年的辛苦就有可能泡湯;舟山海域溫差大,若冬季遇上海水低溫,對水溫的敏感程度精確到1℃-2℃的人工魚可能肚皮翻白。
比這更令人憂慮的是人工養殖帶來的生態危機。如今被廣泛飼養的美國紅魚就具備入侵者潛質,它體長近1米,追殺起小魚來比大黃魚兇得多,一旦在颱風中大批逃出網箱……
近海沒了,就去遠洋,去地球的另一端。遠洋漁業是當下舟山的熱詞,依據舟山市政府規劃,這座城市5年後將擁有350艘遠洋漁船,每年在太平洋、大西洋捕獲25-30萬噸魷魚。
虞聰達態度鮮明,遠洋捕撈沒法解決中國人吃海鮮的問題。
在這個星球上,95%可供食用的海魚都藏在大陸架,而大陸架都是各國的專屬經濟區,不許他國隨意捕撈。剩下的深藍色海水中,只盛産魷魚和金槍魚。
魷魚生活在大洋表面,一串閃著熒光的鉤子放下,過不多久提起,就是一串魷魚。不知疲倦的金槍魚是魚中另類,它們的洄遊繞著太平洋轉圈。
問問自己,海鮮大餐光吃金槍魚和魷魚,你滿意嗎?就算回答是肯定的,在各國的爭搶之下,魷魚和金槍魚的總量隱憂已現,難以持久。
用好每一條魚
在美國、澳大利亞、日本等漁業發達國家,漁業早已不是掙錢的工具,保護資源是第一考量。
虞聰達説,這些國家會發佈諸如這樣的法令:這個季節只允許捕鱈魚,15公斤以下的必須放生,每條船隻能捕兩噸。於是,漁民們發明一種奇特的籠子,15公斤以下的鱈魚不慎入籠,能暢快找到出口遊出去。
他認為,這樣的捕魚方式,中國急需效倣。
捕撈限制嚴格至此,50或100年後,舟山漁場是否能重返它的黃金時期?虞聰達給出了悲觀的判斷。
高等魚類種群的復蘇是何其艱難:一條大黃魚産出1000顆魚卵,大浪襲來,一群魚卵被擊碎;孵化成小魚,面對浩瀚海洋,它們是那樣脆弱——1000顆魚卵中,一顆變成成魚已是萬幸。
可惜的是,這樣的萬幸如今也越發難覓。要孵化小魚,雌大黃魚必須得找到交尾的雄魚——種群稀少,天各一方,郎在何方?
虞聰達説,依照這樣的海洋生物邏輯,某種魚類一旦稀少到一定程度,它的種群數量想在後面添加一個“零”都難上難,何況,這些年大黃魚的數量何止少了1個“零”。
既然難以救贖,那就用好每一條魚吧!
虞聰達認為,人類從海鮮中攫取足夠營養,或許根本就不用犧牲那麼多條魚:
現在,有的漁船出海回港,艙裏1/3到一半的魚兒已死去,食用價值大減。如果,魚兒能少死一些,就算不能,死去的魚能否保鮮得更好一些?
人性化捕撈,用溫柔的漁網,請君入甕,保全它們的生命。
捕到小魚,請讓它們遊回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