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視網消息(華人世界):
1、上期節目我們為您講述了已經27歲的陳其鋼考上了中央音樂學院作曲係,在這一屆的學生當中,有許多日後成為影響世界樂壇的重要人物,就在譚盾、瞿小松、郭文景等人已經開始嘗試用先鋒音樂技法並引起樂壇很大轟動時,陳其鋼還只是一個循規蹈矩、創作平平的學生。在畢業音樂會後不久,陳其鋼從眾多小有名氣的同學中脫穎而出,成為唯一一名考取公派出國留學的研究生。然而對於陳其鋼來説,艱苦的日子才剛剛開始。
陳其鋼:因為我的心思完全沒在創作上,我的夢想是出國留學,等我到語言學院報到的時候,我才發現那些同學,我們120多人去法國的嘛,他們好多那種都是神童大學生,16歲上學20歲畢業這樣的,那我,我是27歲上大學,32歲考上出國研究生,在這種環境下要去又遇到一個新的競爭,就是考研學習外語,七個月的時間,我是得肺結核的,當然已經開始治了,醫生説,你不傳染,但是你必須臥床休息,我説我不可能臥床休息,我如果臥床休息就等於是徹底病倒了。
陳其鋼:所以七個月的時間我沒有住在音樂學院,我是每天早上六點鐘起床,然後戴著耳機聽著法語,穿一棉猴,把腦袋全套上,到學校,然後開始上學一天,下午四點半回家,又戴著耳機回到家,到了家就躺下了,第二天又上學,到最後學習成績還是很好。
1984年,33歲的陳其鋼第一次踏出了國門,作為當時公派留學生,陳其鋼無法選擇自己留學的國家,然而幸運的是法國卻選擇了陳其鋼。
陳其鋼:那年正好是趕上是中法文化交流,所以那年的研究生基本上都跑法國來了。我到法國來這件事不是我選的,但是法國對於我,我的性情,與我的教育有一些聯絡,這個環境使我那些潛在的能量能夠發揮出來,如果到了美國,就是另外一個結果,怎麼樣,誰也沒法説。
這裡是法國巴黎十六區,陳其鋼到巴黎後的第一個住所,在這裡他度過了求學最艱苦的時期。
陳其鋼:就是在那第一個住所,認識很多人之後的其中的一個朋友,他租給我的四年,在這兒度過了最艱苦的四年,因為第一個四年是學生時代,又有法國政府的助學金。我就記得我請了一個朋友到這兒來,晚上大概七點多鐘他來了,他覺得呢,應該是吃晚飯的時間,你既然這時候請我來,你總得意思意思吧,結果我一分錢沒有。
2、幸運的是,來到巴黎後不久,陳其鋼就遇到了自己人生中的伯樂,正是這個人讓陳其鋼的音樂道路發生了質的飛躍。他就是世界頂級作曲大師梅西安,那麼一位西方音樂大師為什麼會看上一個名不見經傳的中國小夥呢?
陳其鋼:不是一般的幸運,我覺得甚至是不可思議的,但這個機會是由我自己創造的。20世紀一個國際級的一個音樂大師,他在接到一個名不見經傳的一個年輕人,而且什麼建樹都沒有的信的時候,他竟然能回信,首先這就是已經很了不得的一件事了,回了信以後呢,他説我不一定能夠給你回答,我希望能見到你,聽你聊一聊,看看你的作品,但是他能做到這一點,其實和我的信有關係。
正文:然而這封拜師信,陳其鋼是完全用中文寫的,那麼他是如何博得梅西安的青睞呢?
陳其鋼:中文寫了一封信,因為我們100多個留學生裏有學法文專業的。他幫我翻譯,而且這個人翻譯非常好,很多法國人見著他寫的法文信,都説他一般比法國人寫得還好,他幫助我做的實戰準備,我們的實戰準備就是説,他來扮梅西安,我來當學生,然後我們的對話,把所有一切可能性全想到了。
為了這次與梅西安的面談,陳其鋼足足準備了兩個多月的時間。那麼不善言詞甚至有些靦腆的陳其鋼又是如何面對世界級音樂大師的呢?
陳其鋼:還沒坐下,就是進去的時候,敲門的時候就已經很緊張了,然後呢,一見到他就放鬆了,他就是一個特別和善的人,他不會讓你緊張,一個和善的老頭,所以跟他聊了四個小時。預演的全都用上了。
梅西安被這個中國年輕人身上的才華和堅持所吸引,他破例收陳其鋼為關門弟子。
陳其鋼:這個導師的觀念不同,他是首先從鼓勵你做人開始的,就是要做自己,這個對我來説是一個翻天覆地的一個變化,原來其實我就是這樣一個人,但是我沒發現,他啟發了我,就是我原來就是一個很清高的人,可能是社會環境,受的教育,家庭環境給你的就是這麼一個骨頭。
陳其鋼:這個曲子來源是這樣的,是在梅先生去世兩週年以後寫的,跟他學習的時候,我覺得這很重要,可以學到很多東西,但是只有在他逝世之後,我才體會到他所給我的東西的重要性,我覺得他給我的影響並不在於技術上,可能技術上有一些,但是更主要的在於做人,在於對人生,對社會的看法,所以我管他叫做一線光明,那麼這一線光明有兩個意思,一個呢就是説,他給了我指引的一條路,在藝術創作上,另一個意思呢,是説呢,他雖然去世了,但是呢當我想到這一切的時候,我覺得好像他並沒有去世,我總好像在天邊還看到那一線光,就好像這個人還在。
在面對西方社會和西方的音樂的時候,陳其鋼突然找到了原來就屬於自己的東西,在西方人眼中充滿神秘和好奇的東方元素,其實本來就深藏于自己的骨子裏。
陳其鋼:在這兒騎自行車呢西方人騎自行車不會溜著,然後跨上去的。他必須是停著,在馬路邊上然後跨上去,然後再開始騎,如果沒那個他就摔倒,他肯定摔倒,我那天呢,買了輛自行車,然後出了門以後,那個人把我車子調好了,看怎麼樣,我上去就斜著,然後溜起來,然後呢,慢慢地跨上去,那個人簡直吃驚,什麼技術你這是。沒想到,你從小兒練的。你完全想不到那個細節,就在西方生活,這就是一個小細節,你不知道怎麼是這樣的,你覺得很平常的事,對他們來説是很吃驚的事。
於是陳其鋼自然而然地將大量中國傳統元素運用到先鋒音樂中。在這首名為《蝶戀花》的作品裏,陳其鋼揉和了西方交響樂、歌劇以及中國的京劇和民樂,多音色的豐富展現,讓西方觀眾為之震撼。
陳其鋼:我出國的時間,已經將近33歲了,所以大部分時間還是在中國,那麼原始的教育,原始的社會給你的影響,就是你的原生態生活給你的影響,這是根深蒂固的,是改不了的,但是呢,法國的陽光、雨露、土壤,所以我一直説一棵樹移植到那個國家嘛,這給你的影響又是不可忽視的,但是這棵樹並沒有因為你移植到法國,這棵樹就改名字了,從這個意義上來説,我永遠是一個中國人。
2005年,陳其鋼獲得了法國音樂版權組織頒發的“交響音樂大獎”,這是嚴肅音樂領域唯一的、也是最高的成就獎。陳其鋼也因此成為首位獲此殊榮的華裔音樂家。
陳其鋼:不以真正的就是機遇啊或者成敗啊,看一個人的質量。但是它會給我一些條件,好的條件,就是讓我能夠擺脫開這個環境,就是在這個環境之上,去對待自己真正的超脫。知名度給你帶來一些好處,就是讓人家原來想罵你,考慮考慮,對吧,這是唯一的好處,讓你多安靜會兒,但真正的要想達到自己要追求的高度,那是要靠自己,任何人幫不了你自己的忙。
在“交響音樂大獎”頒獎儀式上,陳其鋼發表了這樣的演講。
陳其鋼:我是一棵中國樹,被移植到法國的土地上,在這片土地上法國的陽光、空氣和雨露滋養了我,使我變化和成熟。因為我的根深深地紮在了另外一塊土地上,所以這種文化上的結合是不可避免的。
3、陳其鋼説,自己是一個很自我的人,正是這種自我,讓陳其鋼一直堅持著自己的表達方式,自己的音樂。
責編:滕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