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6年,季羨林(左)與同學在德國。新華社發
季羨林先生學貫中西、享譽中外、德高望重,是名副其實的學術巨擘、國學大師,被譽為“國寶”。大師在自傳中寫道:“我這一生是翻譯與創作並舉,語言、歷史與文藝理論齊抓,對比較文學、民間文學等等也有濃厚的興趣,是一個典型的地地道道的‘雜家’。”他還多次公開表示拒絕“國學大師”“國寶”等稱號。
-生平
苦澀童年
季羨林,字希逋,曾用名齊奘,1911年8月6日生於山東省清平縣(現改臨清市)的一個小村莊——官莊。該縣在山東西部幾乎是最窮的縣,官莊村在窮縣中的窮村,季羨林的家在全村中幾乎是最窮。季羨林出生後,家境仍然異常艱苦,一年吃白麵的次數有限,平常只能吃紅高粱面餅子;沒有錢買鹽,把鹽鹼地上的土掃起來,在鍋裏煮水,腌鹹菜。一年到頭,就吃這種鹹菜。
好在季羨林在故鄉只待了6年。在6歲那一年,他離開父母,離開故鄉,叔父把他接到濟南上私塾。季羨林當時並不用功,玩的時候多,唸書的時候少。對正課不感興趣,但是對小説情有獨鍾。書桌上擺著《四書》,看的卻是《彭公案》《濟公傳》《西遊記》《三國演義》。這個時候也開始學英文,當時英文對他來説,是一種非常神奇的東西:那些彎彎曲曲像蚯蚓爬過的痕跡一樣,居然能發出音來。
綜觀季羨林的童年,從一片灰黃開始,貧困、單調、死板、固執,是他當時生活的寫照。
濟南求學
季羨林在十三四歲時上了濟南當地一所三流學校正誼中學。季羨林還是不喜歡唸書。對課堂和老師的重視遠遠比不上他對蛤蟆和蝦的興趣。每次考試,好了可以考到甲等三四名,壞了就只能考到乙等前幾名,在班上總還是高才生。
在正誼中學待了三年以後,1926年,十五歲,考入山東大學附設高中,後轉入山東濟南高級中學。中學老師胡也頻最讓他難忘,季羨林從他那裏沒有學到什麼國文知識,只學到了一件事,就是要革命,無産階級革命。胡也頻在課堂上只講無産階級文學。
負笈清華
當時的時代背景是,剛能吃飽飯的家庭出身的人,唯一的目的和希望就是能搶到一隻“飯碗”。當時社會上只有三個地方能生産“鐵飯碗”:一個是郵政局,一個是鐵路局,一個是鹽務稽核所。這三處地方都掌握在帝國主義分子手中。在半殖民地社會裏,只要一碗在手,好好幹活,不違“洋”命,則會有飯吃。
這樣的情勢下,季羨林的家庭希望他在高中畢業後能搶到這樣一隻“鐵飯碗”。高中畢業後曾報考郵政局,可惜沒有考上。在這樣的情況下,季羨林才報考了大學。在出國方面,季羨林以為清華條件優於北大,所以舍後者而取前者。
清華四年,季羨林認為有兩門課對他影響最大:一門是旁聽而又因時間衝突沒能聽全的歷史系陳寅恪先生的“佛經翻譯文學”,另一門是中文系朱光潛先生的“文藝心理學”,是一門選修課。陳、朱二師的這兩門課,讓季羨林終生受用不盡。1934年,畢業于清華大學西洋文學系,專修德文。
清華大學畢業後,山東濟南高級中學校長宋還吾託人遊説季羨林回母校任國文教員。當時除了這條路以外,季羨林已無路可走,於是于1934年秋天到了濟南高中。
留德十年
當一個普通的中學教員遠非季羨林的夢想,他急切希望出國留學,于1935年夏入德國哥廷根大學讀書。
季羨林認為,在他一生六十多年的學術研究過程中,德國十年是至關重要的十年,他的學術研究發軔不是在清華大學,而是在德國哥廷根大學。
在哥廷根的十年,對於一介窮書生的季羨林來説,他所擁有的就是時間和書籍。學校孤獨寂靜的環境,正好給了他空前絕後讀書的機會。這個時期,他大致閱讀兩大種類,一類是有關梵文、巴利文和吐火羅文等書籍,另一類是中文書籍。這一時期,除了星期日和假日外,季羨林都要閱讀,對當時世界上梵文、巴利文和佛教研究的情況,心中有了大致的輪廓。在哥廷根,他主修印度學,獲得哲學博士學位,並留校進行研究工作。
1945年秋,季羨林從哥廷根到了瑞士,等候機會回國。
北大任教
1946年春夏之交,季羨林回到中國。經由陳寅恪介紹,北大校長胡適之、代理校長傅斯年接受季羨林去北大任教。北大圖書館藏書雖多,但是有關季羨林專門研究範圍內的書卻不多。在這樣的情況下,季羨林真如虎落平川,縱有一身武藝,卻無用武之地。季羨林雖對古代印度語言的研究戀戀難捨,卻是一籌莫展,無奈之下就搞了一些翻譯工作。
從1946到1950年,季羨林寫下了《柳宗元〈黔之驢〉取材來源考》《〈儒林外史〉取材的來源》《從中印文化關係談到中國梵文的研究》《佛教對於宋代理學影響之一例》等一系列著作。
然而好景不長,1950年到1956年,季羨林和北京大學的同事們陷入了會議與批判的漩渦中。“批判除了寫文章以外,就是開會,開會與批判緊密相連,於是無日不開會矣。詩人馮至套用李后主的詞,寫了兩句話:‘春花秋月何時了?開會知多少。’從中可見當時我們的心情。”季羨林曾回憶説。
這期間,季羨林並沒有停筆,還是進行著學術研究,如《史學界的另一個新任務》、《介紹馬克思〈印度大事年表〉》、《隨意創造復音字的風氣必須停止》、《原始佛教的語言問題》。
牛棚歲月
1966年至1977年,這段日子讓季羨林回想起來,宛如做了一場噩夢。在這十年內,季羨林除了開會,被“打倒”,被關進牛棚,被批鬥,被痛打之外,根本沒有時間和心情搞學術研究。到了後期,他被分配到東語系的辦公樓和學生宿舍去看守門房,收發信件和報紙,傳送電話。“我作為一個‘不可接觸者’,枯坐門房中,有時候忙,有時候又閒得無聊。讓珍貴的光陰白白地流逝,我實在不甘心,挖空心思,想找一點事幹。想來想去,最後想出了一個好主意:翻譯印度古代兩大史詩之一的《羅摩衍那》。”季羨林回憶説。當時季羨林所需要的正是這種時間拖得很長的工作,目的只在驅除寂寞。至於出版,他連想都沒有想過。
學術春天
1978年,學術春天來了。“在這種非常良好的政治大氣候下,我個人也仿佛從冬眠中醒來了,心情的舒暢是從來沒有過的。”季羨林感慨地説。這期間,季羨林研究印度史,研究中印文化關係史,研究印度佛教史,翻譯和研究梵文文學作品,並撰寫了包括《〈西遊記〉裏面的印度成分》《〈羅摩衍那〉淺論》《〈大唐西域記〉今譯》《吐火羅語A中的三十二相》《古代印度砂糖的製造和使用》《西域在文化交流中的地位》等多部重要著作。
季羨林認為,從以上著述中可以清楚地看到,他這一生是翻譯與創作並舉,語言、歷史與文藝理論齊抓,對比較文學、民間文學等也有濃厚興趣,是一個典型的地地道道的“雜家”。“我原以為,我成為‘雜家’是被環境逼出來的。現在看起來,似乎並非如此,我真好像是有一些‘雜家細胞’。現在環境早已改變了,而我仍然是東抓西抓,還樂此不疲,這事實我能否認掉嗎?我早已年逾古稀,至今仍無改變的跡象和意願,我恐怕將以‘雜家’終了。”季羨林説。
-部分著述
學術
《〈大事〉偈頌中限定動詞的變位》《中世印度語言中語尾-am向-o和-u的轉化》《原始佛教的語言問題》《〈福力太子因緣經〉的吐火羅語本的諸異本》《印度古代語言論集》
譯作
《沙恭達羅》《五卷書》《優哩婆濕》《羅摩衍那》《安娜 西格斯短篇小説集》
散文及傳記等
《朗潤集》《季羨林散文集》《牛棚雜憶》《留德十年》《閱世心語》
編纂
《東方文化集成》《四庫全書存目叢書》
-最喜歡的中國文學作品
《史記》、《世説新語》、陶淵明的詩、李白的詩、杜甫的詩、李煜的詞、蘇軾的詩文詞、納蘭性德的詞、《儒林外史》、《紅樓夢》
記者 卜昌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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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編:李二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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