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三學社許德珩與吳階平交往二三事

　　先祖父許德珩是九三學社的首任主席，吳階平是九三學社的第三任主席。但大家可能不知道，吳階平為什麼加入九三學社，他又怎樣挽救許德珩的生命于垂危。在這個階段，筆者有幸經歷了他們交往中的一些小事。

　　1986年1月初，九十六歲高齡的許德珩參加九三學社全國工作會議，住在北京的京西賓館。1月6日早晨，北京醫院的護士在給許德珩注射胰島素時發現他有些發燒，於是動員許德珩住院治療。這一次許德珩比較服從醫務人員的意見，當天上午住進了北京醫院北樓201號病房。經醫生檢查，發燒的原因是腳部因腳氣而發生感染，導致丹毒。許德珩的下肢有一條紅線已經從腳部延長到膝蓋以上，這説明他的腿部淋巴管也有炎症。當時醫生馬上採用當時高效的抗菌素進行治療，同時做血液培養，希望找到對於菌株有效的抗菌素。兩天以後，許德珩的病情開始惡化，體溫上升到攝氏39度以上，持續十幾天不退。在這期間，北京醫院曾經數次向中央保健委員會發出病危報告。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胡啟立到醫院看望許德珩並囑託醫護人員全力搶救。衛生部長崔月犁多次與醫療小組商量搶救方案。經過醫護人員的精心治療，十三天之後，許德珩奇跡般地退燒了。4月，身體正在康復當中的許德珩或許是覺得已經康復了，便自行將導尿管拔掉，結果導致膀胱大出血。在搶救期間，儘管給他每天輸血幾百毫升，但經化驗發現，血色素仍不到6克。這時，北京醫院的吳蔚然院長到病房查看許德珩的病情後，對我説:許老這樣持續大出血很危險。我們判斷造成出血的原因有兩個，一個是他拔導尿管導致了膀胱損傷，另一個是膀胱癌。我們準備在明天上午給他做膀胱鏡檢查，如果發現是膀胱損傷，就採用烙鐵止血的方法治療；如果發現是膀胱癌，依許老目前的身體狀況和年齡都不能承受手術治療，只好保守治療了。看到吳院長，我想起祖父許德珩常常誇獎吳家人才濟濟，兄弟數人各為一科的醫學權威，若他們共同開一家醫院真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我靈機一動，對他説，吳院長，是否能請吳階平教授來會診一下？他回答説，你的建議很好，我馬上去聯絡一下。過了一會兒，吳蔚然院長回來對我説，我找到吳院長了(吳階平教授當時任北京第二醫學院院長，即現在的首都醫科大學)，他現在南京出差，明天就坐飛機趕回來。第二天，吳階平剛下飛機便從飛機場趕到北京醫院為許德珩會診。在會診會上，吳階平認為做膀胱鏡檢查的方案不可行，一方面病人會很痛苦，高齡的許德珩不一定能夠承受，另一方面此方案只能檢查不能治療，如果發現膀胱損傷，則需要採取其他方法治療。在會上，他提出了經腹腔打開膀胱檢查的方案。這樣做的優點是，此方案手術視野直觀清晰，患者痛苦較小。如果發現膀胱損傷，烙鐵可以從創口直接進入膀胱止血。吳階平還建議手術後在膀胱上造瘺導尿，便於沖洗膀胱，也可以避免長期插導尿管而帶來的痛苦。吳階平的出色方案獲得了北京醫院和許德珩家屬的贊同。第三天上午，許德珩進入手術室，經腹腔打開膀胱後發現了膀胱損傷的出血點，按照吳階平教授的方案手術進行得很順利。吳階平高超的醫術挽救許德珩的生命于垂危之中。

　　手術後，許德珩的身體逐漸恢復。但是經過這場大病，他再也無法自己獨立地行走了。這一年9月，許德珩坐在輪椅上到人民大會堂參加了第六屆全國人大常委會第十七次會議，這是他最後一次到人民大會堂，也是最後一次參加全國人大常委會的會議。

　　在以後我與吳階老的交往中，他曾經多次對我講述過他參加九三學社的前前後後。

　　那是在1949年1月，中國共産黨根據毛澤東主席的八項和平主張與國民黨代表團在北平舉行和平談判。4月，在北京飯店舉行的一次會議上，民主教授許德珩就實現全國和平一事慷慨陳詞，發言鏗鏘有力，受到與會人員的歡迎，這次講話令當時在場的吳階平印象非常深刻，心中十分敬佩。在這次會議上許德珩的發言，是吳階老後來加入九三學社的一個重要原因。後來回憶起當時的情景，吳階老言簡意賅地用了四個字來形容:音容宛在。

　　1995年，吳階老撰寫了《繼往開來，闊步前進》一文，紀念九三學社建社五十週年。在該文中，吳階老再次記敘了這段往事。

　　先祖父許德珩一生中曾經做過無數次講演。他畢生以他的言行影響青年，指引他們選擇正確的人生道路。段君毅老曾經多次對我説，我年輕時最愛聽你爺爺講課，因為他最敢講話，他的講話切中時弊。

　　1989年10月17日，九三學社中央委員會在北京醫院北樓202號病房慶賀許德珩步入百歲之年。吳階平副主席與周培源主席等九三學社中央委員會領導人向許德珩名譽主席祝賀生日併合影。這張九三學社的首任主席與第二任、第三任主席的合影彌足珍貴。李鵬總理代表黨中央、國務院和江澤民總書記祝許德珩生日愉快、健康長壽。他説，許老是中國知識分子的優秀代表。他從一個民主主義革命戰士到一名堅定的共産主義者，是九三學社的光榮，也是中國共産黨的光榮。李鵬總理勉勵大家學習許德珩革命的堅定性、學習他對青年無限的關懷和熱忱，學習他遠大的共産主義理想。

　　先祖父許德珩與吳階平交往的這些故事是九三學社歷史的一段佳話，回憶起來，我覺得也是中國知識分子相知相交的一段佳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