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以今天的審美表達中華傳統文化——2023總臺春晚服裝設計談

創意節目《滿庭芳·國色》服裝設計圖　圖片由作者繪製並提供

■陶蕾（2023總臺春晚服裝總設計）

2023總臺春晚雖已結束，但有關春晚的傳統文化意韻和美學特色等話題仍被熱議著。作為表現春晚美學特色的重要組成部分， 2023總臺春晚服裝設計從構思到最終落實都彰顯主創們對“國潮”“中國風”“新中式”的期待，充分體現了當下通過設計彰顯民族風格、弘揚民族文化的時代追求。作為2023總臺春晚服裝總設計，在具體創作中如何處理好中華傳統文化與今天的審美表達，是我著力的重中之重。

通過款形結構、圖案設計和色彩運用，讓傳統文化精髓得到現代表達

看服裝，款形結構首先映入眼簾，令其推陳出新至關重要。中國有“衣冠王國”之美譽，數千年來，許多獨具中國特色的傳統服裝樣式和元素被流傳下來，如斜襟、立領、盤扣等，體現了“中式結構”。將“中式結構”融合運用於現代服裝設計中進行再創新，不僅可以體現民族的文化美學風格，更能彰顯民族的文化自信。開場歌舞《花開種花家》中，合唱兒童的服裝款式便是以傳統的斜襟馬甲、馬褂為基礎進行創新設計。創意節目《當“神獸”遇見神獸》的服裝整體為現代運動校服風格，但內搭領口使用了立領搭配盤扣，增加了服裝的代表性和辨識度，讓傳統文化精髓得到現代表達。

圖案設計也是服裝設計的重要部分，圖案的風格類型決定了服裝的整體調性。我們在不同節目中使用了大量的中國傳統圖案並進行再設計，這些傳統圖案寓意吉祥，且實用美觀，暗含了中華文化藝術獨有的藝術美感。《花開種花家》中的兒童兔子舞服裝，提取敦煌藻井中的“三兔共耳”圖案，使用剪紙手法進行再設計，希望孩子們傳達生生不息的吉祥寓意，也希望能借此契機讓孩子們認識並了解中華傳統文化。歌曲《開飯！開FUN！》中舞蹈演員服裝上的圖案，提取歌詞中“爆炒”“水煮”“清蒸”“香酥”等詞的楷書、隸書、行書等手寫體，結合中國菜式圖案進行創意變形設計，在傳統文化中注入活力與趣味。

除了服裝的結構、圖案，色彩的運用也決定了服裝的整體情緒，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在今年的總臺春晚服裝設計中，我們運用了中國傳統色彩進行搭配設計。顏色的背後蘊藏著千年來的東方審美，也是中國人認識和看待色彩世界的方式。《開飯！開FUN！ 》中舞蹈演員的服裝便是以鶴頂紅、岱赭、朱柿、赭霞等為主色調。這幾個顏色都是橘紅色系，給人以喜慶、吉祥、歡樂之感，整體感覺充滿年味。歌曲《新春蹦蹦》的演員服裝，以暮山紫、紫苑、瑯玕紫、龍膏燭為主色調，暮山紫、紫苑為優雅的紫色調，瑯玕紫、龍膏燭為活潑浪漫的粉紫色調，體現青年人充滿活力又不失雅致，增添更多國風韻味。

歌曲《開飯！開FUN！》服裝圖案設計圖　圖片由作者提供

以“國色”展現古典優雅的中國色彩，凝聚東方神韻，蘊藏中華民族的文化歷史

創意節目《滿庭芳·國色》在春晚播出當晚就衝上微博熱搜，獲得許多觀眾的認可和喜愛。節目中服裝的設計理念及用色方式極具代表性。該節目創作中，春晚導演組和編導胡岩確定了五位非常優秀的舞者，分別是唐詩逸（水袖）、姜愛東（折扇）、王念慈（紙傘）、李祎然（翎子）、蘇海陸（佩劍），希望通過他們傳達出中國古典舞和“國色”之美。“國色”是中華民族傳統色彩的審美積澱。正如春晚總導演于蕾所説，“國色”是我們祖先與自然萬物發生關聯過程中，把天光物候變遷中最美的色彩凝固而成的一個色彩體系。

在服裝設計中，該節目選取來自中國傳統的正五色：赤、白、黃、青、黑，代表了沉澱千年中華文化的五行元素。在眾多優美的“國色”之中，根據色彩的屬性和舞臺的呈現效果，最終選擇了桃紅、凝脂、緗葉、群青、沉香，作為服裝主體顏色。桃紅，明艷的紅色，“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以桃花喻美人，桃紅色代表了女性的赤誠、熱情、浪漫；凝脂，接近純白色，古有“白若凝脂”，凝脂的白明媚如陽光，通透如美玉；緗葉，緗是淺黃色，“緗，桑也，如桑葉出生之色也”，緗葉是桑葉初生的顏色，是生命初生的光明和希望；群青，“如分雁蕩群青過”，群青是最古老和鮮艷的藍色顏料，它高貴深層、歷久彌新；沉香，被儒家奉為“德香”，在文人墨客看來，沉香有著高尚的內在品格，它是淡然平和、寵辱不驚的典範。

如何通過服裝設計表達出“舞之色”是我要考慮的問題，首先我要讀懂這其中的“舞”字。畢業于北京舞蹈學院，20餘年舞蹈生涯積累的財富，助力我在設計款式時更好地認清“舞與衣”以及道具的關係。水袖，基於柔軟有垂感布料，舞動時取決於舞者背部及手臂發力時的內在力量，展現各種舞姿，時柔、時韌、時剛。設計中水袖舞者的服裝在款式上做了最大程度的簡約設計，突出水袖的特點又不會破壞舞者的優美舞姿。折扇，通過舞者手腕部位轉動與扇子開闔，展示腕部手臂靈活性。扇子舞表現謙謙君子，有溫潤如玉的書生氣質，裙子採用多層次設計，展現舞動之中的飄逸感。紙傘，通過古典舞圓場及身韻的舞姿，體現古典舞女性婉約之美，設計上採用了後拖尾，延展了女性優雅線條，展現中國女性獨特之嬌美。翎子，表現舞者技術技巧之外的一種靈動——俏。服裝借鑒了戲曲雲肩設計，款式選擇了短款，不妨礙舞者腿部技術技巧運用，同時突出舞蹈的靈活性。佩劍，表現中國古典舞的帥氣、鋒利、乾淨、速度，舞者通過身法與佩劍的運用，達到人劍合一，設計中借鑒了中國武俠之風。

在服裝的邊緣細節處，使用了色彩延續的方式串聯五個色彩，比如代表赤色桃紅的水袖舞服裝，水袖部分由紅漸變過渡至白，銜接下一位代表白色凝脂的折扇舞，同時白色凝脂折扇舞的服裝中，腰間點綴的飄帶使用了由白過渡至黃，從而引出接下來的黃色緗葉紙傘舞，同樣黃色緗葉裙子飄出的藍色引出了藍色群青的翎子舞蹈，翎子的色彩又引出了黑色沉香，最後黑色沉香佩劍舞的服裝之中也加入了漸變的紅色，五個“國色”至此完成了色彩的循環。

為展現中國舞的美感，服裝面料選擇上我們使用不同質感的真絲面料，不同真絲面料的染色“追色”就成為對設計師和製作者的考驗，通過多次染色、追色檢查不同料性還原五種“國色” ，同時使用同色系的色彩深淺搭配增加視覺效果，加之不同質感面料配合使用，為舞蹈舞動之中增添層次感。在服裝細節處使用了一些中國傳統紋樣，使服裝更加立體、精緻。比如白色凝脂的上衣部位使用了變形後的漢代雲紋、黃色緗葉的領口至腰間也使用了經過變形的傳統雲紋紋樣、藍色群青的雲肩使用了鏤空雲紋、黑色沉香的領口和腰帶使用了漢代雲紋紋樣。

《滿庭芳·國色》整體服裝設計集中突出“色”，傳達出簡約不簡單的服裝設計理念，突出中國古典舞的肢體動作表達中國古典之色，將服裝款式、道具及道具的特性這三者有機地結合，展現古典優雅的中國色彩，凝聚東方神韻，蘊藏中華民族的文化歷史。在優美的古典舞中暈染色彩，揮灑國色的魅力，以現代人的審美視角展現中華傳統審美，配合視頻及多種電視手段呈現極致的視覺盛宴。

總之，將傳統文化元素融入今天的服裝設計中，已是當下的美學潮流。春晚的服裝設計用創新的方式結合了傳統色彩、結構及圖案等，與節目整體的美學設計相得益彰，希望向觀眾展現中華傳統文化之美，引發青年人傳承、創新傳統文化的興趣，不斷發掘傳統文化元素的深層含義，為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創造性轉化和創新性發展盡一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