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美術設計的“大美術”理念

　　中國藝術研究院電影電視研究所日前舉辦第43期影視大講堂，聚焦討論2022年國慶檔的重要作品——電影《鋼鐵意志》的美術設計與電影美學。與會者認為，該片在視覺表達層面，呈現出獨特影像格調與美學特徵，既蘊含一種歷史的縱深感，同時也攜帶著當代電影的美學觀念。中國藝術研究院影視所副所長孫承健表示，當下是數字媒介與數字視覺技術迅速發展的時代，新技術無論是在本體的觀念認知層面，還是在電影的産業構架與具體的製作流程層面，都對傳統的電影行業産生了根本性的衝擊。在此過程之中，數字視覺技術在電影製作中的全面滲透、媒介圖像的不斷增殖，一方面逐漸形成了圍繞視覺性為主導的創作觀念，另一方面也愈加凸顯齣電影美術在整體創作中的重要價值和功能。從先期視覺概念到整體視覺解決方案，電影美術的創作在很大程度上奠定了一部影片的整體形式風格與美學品質。

　　電影《鋼鐵意志》講述了新中國第一爐鐵水在鞍鋼誕生的故事，再現了一代鋼鐵人動人的拼搏精神。回顧近年中國電影市場的發展，主旋律電影展現出了獨特的優勢以及強大的生命力與影響力，中國電影美術學會會長、《鋼鐵意志》美術指導霍廷霄表示，《鋼鐵意志》在題材立意、製作水平、人物塑造、美術設計方面具有新的嘗試和探索。

　　霍廷霄表示，主創團隊希望在《鋼鐵意志》中進行現實主義創作與詩意化處理。“在這部影片中，要通過鞍鋼的發展，呈現新中國成立前後這段歷史的起承轉合。電影美術要通過空間的設計來體現時間的進程，在進行美術設計時，首先要抓住時間的準確性。”霍廷霄説，“我的美術團隊中，有很多非常年輕的電影美術人才。我讓他們首先查找一手歷史資料，並在真實性準則上對歷史脈絡進行梳理，同時，我和導演寧海強多次走訪鞍山勘景，進入實地考察後就能夠體會到場景中所蘊含的工業化的藝術理念以及工廠本身攜帶的造型張力，所以我並沒有搭很多景，而是在實際場景中做‘減法’。”

　　霍廷霄認為，在現實主義題材創作中要注意把握“度”，按照老照片還原歷史是沒有問題的，但美術的創作要在歷史真實與藝術真實之間尋求一種平衡，在造型語言層面要有所創新，在現實主義題材的影片中也要重新挖掘、認識造型形式的可能性，不能拘泥于歷史，要思考如何用當代造型手段來展現逼真、寫實的歷史形象，進行更為詩意的表達與探索。

　　霍廷霄表示，要在探索中構建新的視覺體系。視覺創新的前提，是創作者要有豐富的審美經驗的積累。對於年輕導演、創作者來説，培養視覺層面的審美能力是很重要的，比如觀看、欣賞國內外美術館、博物館中的名畫等，對視覺審美提高很有益處。“要重視思想層面的建設。隨著現在中國電影工業體系逐漸完善，在實施層面已經沒有什麼大問題了，最主要的還是美學思想、設計理念的獨創性，要思考故事背後所隱藏的內涵——我們所設計的環境、呈現的影像的意義是什麼。”

　　霍廷霄提出“大美術”概念，尤其是隨著大畫幅、5G、8K時代到來，對電影美術的要求也隨之提高，包括視效技術也需要美術師的參與，“我的學生李淼在進行電影《獨行月球》的美術設計時，給視效公司提供了很多美術方面的概念設想。這就説明一部好的電影作品，最重要的是完整性，從前期概念設計到後期修正，都需要有一以貫之的美術思想。強大的後期團隊可以對前期拍攝中的遺憾進行修正和提升，也讓創作有了更多的可能性，但是科技始終代替不了人腦，未來視覺思維方面還需要我們更多地探索，即如何應用這個時代的新媒介、新技術，進行美學觀念的更新和美學架構的突破。近幾年，工業題材的電影問世較少，我們拍《鋼鐵意志》這部電影的目的，也是希望探索主旋律電影進行視覺美學構建的新思路。”

　　在《鋼鐵意志》的場景中，以“鋼鐵”為主要元素的概念設計，結合故事情節的發展脈絡，展現出那一時期人們的生活方式。影片在大食堂和培訓班等場景中營造出光束穿透空間的感覺，並且始終將人物置於較大空間中，旨在表現個體的英雄人物永遠是融入于集體鋼鐵意志中的主旨。在場景設計中，出現了很多劇本中沒有描述的概念，比如趙鐵池的辦公地點在劇本中並沒有具體描寫，“我和導演在討論中，把工人辦公、培訓、生活的地方都集中在鋼廠，對‘以廠為家，共同發展’的概念進行極致化處理。”霍廷霄説。

　　在本期影視大講堂對話環節，中國電影評論學會常務副會長張衛表示，《鋼鐵意志》這部影片在美術造型方面既有歷史真實感和準確性，又有自己的美學追求，即整部電影把客觀真實和主觀真實有機地結合在了一起。影片中很多場景都是大面積的黑與白，有一幕景色是皚皚的積雪覆蓋在黑色的鋼鐵集群之上，身著黃色軍服的軍人走了進來，一下就給整個畫面注入了暖色。“電影中還有這樣的對比：冰冷的黑色鋼鐵和白雪與高爐中燃燒的烈火形成強烈的對比……所以，這部影片既有現實主義的紀實性，還有表現主義的強烈情感。鐵水極度的亮、極度的紅在黑色的車間裏凸顯出來，令人想起古典主義油畫。”張衛認為，《鋼鐵意志》對“鋼鐵年代”的成功還原，帶領觀眾穿越返回了那個時代，對觀眾産生了極強的吸引力。

　　中國藝術研究院攝影與數字藝術研究所副所長李鎮説，《鋼鐵意志》呈現了一種“平衡”“中和”的美學。具體來説，這種平衡感、中和感體現在四個方面。其一是通過造型和色彩、整體和細節服務於家國與事業的主線和生活與情感的副線；其二是當代大眾審美和現實主義審美之間的平衡，或者説青年文化與歷史記憶之間的平衡；其三是數字媒介技術語言與傳統電影美術語言之間的平衡，或者説數字真實與模擬真實之間的平衡；其四是通過視覺和聲音的構建，使電影呈現出一種“總體藝術”的裝置感和劇場感。

　　中國藝術研究院影視所所長趙衛防表示，電影美術本身的元素如空間、色彩、質感、氛圍等，是電影造型的重要元素，也是構建電影本體的重要元素。電影美術在一定程度上確定了電影的風格。趙衛防認為，“霍廷霄電影美術作品”是中國電影美術界的特殊現象。他幾部獲得中國電影金雞獎的影片，如《炮打雙燈》《英雄》《十面埋伏》《唐山大地震》等，一片一格。好的美術設計要推動演員的表演、為劇情服務，這是霍廷霄電影美術的高明之處，即根據影片總體要求將美術設計做到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