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來已來:何以定義數字藝術博物館

來源:中國文化報 | 2022年12月27日 15:57
中國文化報 | 2022年12月27日 15: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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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美術館推出的“今日未來館”展覽活動現場

今日美術館推出的“今日未來館”展覽活動現場

當下的藝術博物館,已經有了成為一個龐大的信息綜合體的趨勢,逐漸從單純的數字化建設轉變為對數字藝術博物館這一全新的智識系統的探索,對外信息傳播也從對觀眾的單向輸出變成與觀眾的雙向交流。今年國際博物館日的主題就定為“博物館的力量”,並將其闡釋為三種力量,即實現可持續發展的力量、數字化與可及性創新的力量、通過教育進行社區建設的力量,三個視角不僅探討了博物館為周圍世界帶來的積極變化,而且為建構生長型的藝術博物館形態提供了可能性。在日前舉辦的文旅中國元宇宙首屆生態大會上,中國國家博物館館長王春法就指出,近年來,按照中央統一部署,國內博物館界積極行動,紛紛將傳統業態逐步向線上拓展、向雲端延伸,通過搭建全沉浸交互式展廳、打造“雲遊覽”“雲觀展”、運用虛擬數字人進行導覽、發行文博類數字藏品等多種方式,積極探索和拓展元宇宙在文博領域的應用。而在2021年,全國各類博物館線上展覽已達3000余個,網絡總瀏覽量超過41億。

那麼,如何在一個信息化的時代背景下,利用數字技術,讓藝術博物館更好地、可持續性地為全社會提供更高質量的公共文化服務?數字藝術博物館的發展和建設、技術領域的探索和實踐以及數字藝術博物館的期望和挑戰,無疑都已成為業界高度關注的議題。

擁抱科技 躍入“雲端”

博物館、美術館的數字化進程與科技發展同氣連枝。伴隨著數字技術的不斷發展,其在藝術博物館中的應用愈加廣泛,從藝術的創作過程到展覽的展陳佈置,借助新媒體技術已經相當普遍。清華大學美術學院信息藝術設計系主任王之綱對此感觸頗深,由他參與的國家圖書館“永樂大典文獻展”項目、“中國古代家族樹”“張谷英村”項目,以及蘇州博物館的新館的“糸——已知·未知的互文”展覽項目,都體現了新媒體從數據到信息再到敘事的邏輯過程中發揮的獨特作用。“數字化不僅提供了一個數據收藏和保存物質化內容的方式,更重要的是建立起一種關聯性。通過空間轉換和情境構建增強了作品的敘事性、體驗性和公共性,進而促進中國傳統文化內在的傳承與發展。”王之綱説。

數字技術的介入除了促進藝術作品的大眾性閱讀,還可以促進美術館原有館藏作品的學術性研究。隨著相關部門與文物保護機構對文保事業的持續重視及文保檢測技術的長足進步,光學、材料學、生物學等認知視角的引入加深了對書畫鑒藏的認知,人類學、社會學、歷史地理概念等新文科研究的創新發展中,GIS空間數據、數字檔案與圖像景觀的深度介入更豐富了山水畫的研究路徑。武漢大學信息管理學院出版科學系副教授翁子揚介紹,對關山月《江峽圖卷》的研究已經出現了新的探索成果——形成了涉及數字保存技術、鑒定標準、理論研究、價值研究等內容的學術鏈條。在對繪畫材料、筆法技巧、裝裱拆卸痕跡、繪製者身份等知識體系的分析中,可以發現繪畫中的空間與實景山水存在著時空的映射。其中畫家的寫生與城市景觀、山地景觀、建設景觀、影像檔案和文獻檔案等耦合互鑒,充分揭示出關山月對祖國江山風貌、水利建築、人文風物的深刻把握。在數字記憶、文化遺産的數字資源保存以及科學數據共享的大趨勢下,這些成果無疑從文化自信、文明對話的高度,為研究的進一步深化構建了數據服務的基礎。

事實上,近年來各大博物館的從業人員不斷從收藏、研究、展覽、交流、服務等功能入手,加強藝術博物館的數字化建設,逐漸完善藝術博物館的數字化功能體系,也積累了豐厚的經驗。尤其是受到疫情影響,博物館、美術館紛紛躍入“雲端”——利用直播、虛擬展、線上展覽、視頻傳播等手段為受限的物理展陳、參觀空間尋找替代性方案,使得藝術博物館的功能和職責不斷延伸和深化,推動藝術博物館和美術館數字化的演進和數字化藝術博物館的生成。

中央美術學院美術館智識學習中心主任肖寶珍表示:“藝術博物館在數字化時代,各大博物館、美術館非常積極地成為內容的生産者,並且全方位、多層次、寬範圍將藝術博物館的內容從物理空間拓展到賽博空間,其視頻內容除了對美術館的藏品、展覽進行闡述與推廣以外,更加重視視頻內容的新鮮感以及與觀眾的互動性,啟發觀眾對藝術的思考,從而將藝術博物館去權威化,拉近觀眾和藝術博物館的距離,為觀眾提供‘知識’的同時也成為他們構建‘智識’的第二場所。”

當下,數字美術館已經成為各大美術館的佈局方向,經過多年探索,國內一些美術館也取得初步成果。深圳關山月美術館近年來在美術館的數字化建設上做了大量工作,該館館長陳湘波介紹,早在2002年關山月美術館就啟動了建立數字化畫庫的管理系統,經過10多年的探索,2019年,關山月美術館正式圍繞“智慧美術館”的應用管理平臺和軟體支撐平臺、産品支撐系統以及IT基礎設施等方面搭建平臺。目前,關山月美術館數字平臺包括對內的專業業務管理和對外的公共文化服務兩個方面,前者即美術館的智慧管理,後者分為兩個部分,其一是“關山月美術館”,保持傳統的發佈和推廣方式;其二是“關山月美術館·數字館”,由藏品中心、學術中心、展覽中心和教育中心4個虛擬空間組成,以虛擬社區的方式融合美術博物館的各項功能,突破時間、空間和技術上的限制。

北京今日美術館在當代藝術數字展示方面也取得了一定的成效, 2015年,今日美術館發起了首屆今日未來館項目,“未來館”分為實體館、虛擬館、實體與虛擬的互動(增強現實)3個部分。第二屆和第三屆今日未來館項目,將關注點從打造全維度沉浸式體驗轉變為邀請觀眾與人工智慧AI共同探索未來、創作藝術,話題則從新媒體藝術或科技藝術升級到未來藝術和科技美學層面。時任北京今日美術館館長、現為北京師範大學未來設計學院院長的高鵬感慨道:“由於時代的局限,以前的觀眾和藝術家走進美術館的時間沒有現在的觀眾和藝術家這樣密集,導致美術館的活動在很長時間內是一種圈層活動,所以我們希望在新時代能夠擴充現有的美術館功能,吸引年輕人的注意力。為此,我們做了很多設想和實踐,延伸了我們想做未來美術館的概念。我現在加入了北師大未來設計學院,仍致力於搭建數字型的美術館平臺,未來還有無限可能。”

“元·界——關山月美術館數字人文研究展”展覽效果圖

“元·界——關山月美術館數字人文研究展”展覽效果圖

並非簡單的數字化過程

不同於簡單的數字化,數字藝術博物館是一個複雜的系統工程,也是一種綜合能力的展現,如何從簡單的數字化建設轉變為對數字藝術博物館這一全新智識系統的探索?在上海工藝美術學會學術委員會副主任顧耀峰看來,數字藝術博物館正在被定義,從本質上來説,數字藝術博物館並不是一種將實體博物館虛擬化、數字化的過程,而是要有一個全新的定義後,再次賦予生命力的“生産”過程。

南京藝術學院美術館信息工程部主任徐軒露也指出:“藝術博物館的數字化建構絕不能簡單地理解為互聯網狀態下的網頁化、元宇宙概念中的超級VR與AR,或是AI人臉識別。它是我們以中心數據庫與智慧分析系統為雙核心,上下連接的硬體系統與軟體系統。所以説,藝術博物館的數字工程將面臨這種複雜的隱蔽工程與顯性工程,並且數字化構建上的隱蔽工程與顯性工程各自都由硬體系統與軟體系統兩大部分組成。”高鵬暢想道:“未來的終端一定不僅僅是簡單的數字化上傳的過程,我們設想的未來館其實是一個爆炸型、可以承載不同藝術形式的美術館。”

顯然,相對於傳統藝術博物館而言,數字藝術博物館是一個全新的課題,其組織架構、資源和經費調配、運營管理、工作模式和思維方式等諸多方面與傳統藝術博物館都有著明顯的差異。此外,國內藝術博物館、美術館的信息化、數字化之路起步晚,尤其是館內人員的學科專業較為單一,缺乏有關數字化構建、系統性管理方面的跨學科性、系統性的訓練。因此,在數字藝術博物館建設過程中,藝術博物館和數字技術從業人員面臨著前所未有的機遇與挑戰。對此,徐軒露説:“數字科技的迅速革新使得藝術博物館和美術館在業務和管理上無法快速地應對並實現創造性轉化,在信息技術、數字化基礎建設、智慧型系統的構建上容易出現結構不對稱。為了避免形式上的花哨,避免利用眼花繚亂的數字特效技術遮蔽或偽裝數字化建設,藝術博物館應該以謀劃好、構思好、建設和運營好數字化系統工程的理念為宗旨,堅信藝術博物館數字化系統工程的硬核在於週密的顯性設計工程與紮實的數字化隱蔽工程。”

關山月美術館學術總編輯張新英認為:“數字時代的到來、數字美術館的出現給人們帶來的絕不僅僅是傳統美術館業務的線性深化,而是一種全新的體系和邏輯的逐漸形成。數字美術館所有的工作都是圍繞著數據而展開,數據的累積、研究和拓展應用將是數字化的美術博物館未來面對的最核心課題,這其中包括了數字人文研究、美術博物館標準編制、數據採集所涉及的數據採集標準、數據管理所涉及的數據標注標準,以及隨著新媒體藝術的興起而凸顯出來的數字藝術藏品複製保管與權屬確認問題等等。由此必將拓展出一個全新的數字+藝術學術研究領域,産生出一種新的美術館藝術研究和知識生産模型。”

數字化浪潮下的審慎思考

數字化浪潮已來,數字化藝術博物館建設是必然趨勢,面對浪潮,美術館、博物館的數字化工作是順應時代的必要之舉還是被裹挾前行的被動選擇?數字化是否適合所有的美術館和博物館?智慧化是否等同於美術館智慧?這些都是當下需要深思的問題。

比如,短視頻平臺對博物館與美術館的公眾教育和推廣有著得天獨厚的條件,但發佈的內容和所要達到的效果是需要不斷推敲的。“怎樣契合平臺調性的同時兼顧藝術的專業性?是要成為萬眾矚目的‘網紅’還是要保持自己作為一個學術機構的權威嚴謹?同時,有不少的學者和從業者對短視頻持保守態度,他們懷疑:像抖音、快手這種大眾日常的娛樂工具,是否與高雅的博物館美術館氣質匹配?藝術視頻內容良莠不齊,是否會降低藝術水準誤導觀眾?信息過於簡單與碎片化,無法達到很好的藝術教育的目的,視頻以及粉絲的數量是否是衡量藝術博物館線上表現的主要標準?如何看待有些博物館術業有專攻,只針對非常精準的觀眾或者是鏈結某一部分群體的現象?總而言之,各館還是需要根據自身的特性和條件選擇在短視頻平臺呈現的內容,以達到傳播自我、啟迪觀眾的效果。”肖寶珍説。

無論是面對元宇宙還是web3.0,在諸多新技術的場景面前,藝術博物館、美術館都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對於專業性較強或者新建的美術館來説則更需要謹慎。木心美術館副館長徐泊在撰寫的《美術館數字化的審慎選擇》一文中談到:“沉浸和互動是不是只能依賴技術手段來實現呢?我看到很多的新媒體藝術展覽、互動型的展覽,觀察那些觀眾,我會思考他們究竟是感官在沉浸,還是內心真正沉浸到作品裏面,同時這種互動型的展覽,究竟是跟形式做互動,還是跟內容做互動?這些都是值得探討的問題。另外,現在很多城市並不缺乏光鮮亮麗的美術館、博物館,不少都是由建築大師設計的,但是很少能夠看到外形空間跟內容匹配度非常高的館,貿然將其置於廣大無垠的虛擬世界中去討論,是有問題的。因此,要有‘分寸的力量’,即放眼外界各種變化,選擇性地去尋找適合自己的,把力量集中在最恰當的地方。”

編輯:韓丹 責任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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