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家女兒踏春來
驀然回首,飄來亭亭小騫
第一次約見王小騫。
王小騫,中央電視臺8頻道《每日佳藝》主持人。
在電話中,王小騫告訴我,她穿一件無領無袖的棕色白花長裙。
走到“梅地亞中心”門口,一眼看見一位姑娘穿著棕色長裙,“是王小騫嗎?”話衝到嘴邊又猛然咽了回去,因為那是一件有領有袖的棕色長裙。
走進富麗的大堂,又一眼,發現一位身穿棕色長裙的姑娘站在那裏,像是在等人,噢,這回真是無領無袖……
“您是王小騫嗎?”
那姑娘搖搖頭,一臉的疑惑。
“對不……”道歉的話沒説完,突然,再一眼,發現我的右側坐著一位清秀的姑娘,她像感覺到了什麼,站了起來,一襲長裙,棕色白花無領無袖。
王小騫?王小騫!
她頭戴一頂白色的小涼帽,我當時的感覺是,炎炎夏日中飄來一絲清涼。
誰也沒有問什麼,誰也沒有説什麼,我們相視一笑。
品著涼涼的檸檬茶,走進王小騫的故事。
15歲的女孩走進電視臺的演播室
美麗的青島,有一個美麗的女孩王小騫,爸爸是教師,媽媽是醫生。
在美麗的青島,小騫是個學習用功的孩子。她從一個並不起眼的小學,考到了省重點中學——青島二中。
1989年的秋天,青島電視臺準備為中學生們辦一個欄目,名為《明天》。導演想找一個中學生來做《明天》的主持人,條件是學習比較好,各方面的條件也比較好,這樣可以不耽誤學習。
於是,導演來到省重點中學二中選人。
初三的王小騫,被推薦了。被選中了。
但是,她怕影響中考,沒有去。
順利進入高中剛剛一個星期,電視臺的導演又找到小騫,希望小騫能夠去做主持人。
對電視一無所知的小騫,在15歲的這一年,特別興奮、特別高興,也特別忐忑地走進了演播室,走上了熒屏。
當時,條件不是很好,化粧、服裝等等都是自己搞。第一次上鏡頭的時候,副導演給小騫化粧,一個紅紅的小臉蛋。至今,小騫回憶起這段往事還直樂:“15歲的女孩,臉圓圓的,肉乎乎的,出來後效果特別不好。但也覺得挺有意思的,就這麼幹起來了。”
花季女孩,哪一個不在採擷夢想?從小,小騫就嚮往著一片更大的天地。
小騫,做職業主持人是你的理想嗎?
“其實,我很小的時候,想做外交官。‘騫’,是一個挺怪的名字,很多人都説,咦,怎麼叫這樣的名字,那麼難寫?我總是對他們説,張騫是一個非常出色的外交使節,我取了他的名字。”
小騫還想過學外語,上外語學院,想過學外貿,上外貿學院。
可是,電視臺的導演們鼓動小騫:你挺合適上廣播學院的,去考一下吧!
她這才知道,在北京,有個廣播學院。
北京廣播學院的大院裏,闖進一位風風火火的高中女生
考北京廣院?千分之一的比例呀!小騫覺得真可怕,真犯怵。
還是試一試吧!
當時,小騫兩眼一抹黑,關於廣播學院的情況什麼也不清楚。只是在青島廣播電臺找了一個老師,輔導了一下,老師就説:“你去考吧!”
什麼時候招生?報考需要什麼條件?小騫連廣播學院的招生簡章也沒有見到,就在乍暖還寒的一天,初生牛犢不怕虎地登上了開往北京的列車。
到了廣播學院,才知道離招生還差一個多月的時間呢。
青島二中的一位師哥,在廣播學院上學,舉目無親的小騫只有去找他。師哥讓小騫住進班上女生的宿舍。
清晨,師姐們出去練聲,吃飯,而小騫,既沒有學院食堂的飯票,又對周圍的環境不熟,只好孤零零地躺在床上。
一位好心腸的師姐端著熱騰騰的粥和肉龍走了進來,拍拍躺在床上的小騫:“這些東西呆會兒你吃了吧!”説完,把飯放在暖氣上焐著。
小騫感動極了!
今天,回憶這段往事的小騫依舊動情,她説:“我從來沒有跟那位師姐説過這件事,我覺得要有個適當的機會才能説,但我一直記著,特別感謝她,因為當時,我只是一個毛手毛腳的中學生,以後未必能與師姐們成為同學。”
1998年元旦,小騫的高中全班同學聚會,專程從北京趕回青島的小騫對同學們説起這件事,大家被感動得唏噓不已。
播音係的一位老師對小騫説:“你現在到這兒來,實在是上不著天下不著地,你是在這兒住一個月準備專業呢?還是回去準備文化課呢?還是先回去吧,要不然文化課就荒廢了。”
想了想,小騫回青島了。
這次闖廣播學院的收穫是,知道了什麼叫“專業考試”。
相送小騫投考廣播學院,是放飛了高中全班同學的希望
廣播學院在山東的省會濟南設招生考點,但是,小騫在北京廣播學院報考。
為什麼?
“因為廣播學院在山東招生只有一兩個名額,相當少,並且老師大多數都是濟南的,廣播學院只來一兩位老師,濟南考生難免有天時地利人和,我任何背景任何關係都沒有,所以我覺得,到北京,到廣播學院報考更直接,更透明,畢竟是北京的老師,以學院的標準判斷,中間沒有隔著一道。”
儘管直接到廣播學院報考風險也很大,起碼吃住行都是兩眼一抹黑,但是,小騫還是堅決地奔向北京,到廣播學院直接投考。
聽著小騫的故事,我不由得對這個眼睛亮亮的女孩刮目相看。好聰明的小騫!
去北京的那一天,晚上的火車。幾乎是全班同學都來到了小騫家,然後,又幾乎是全班同學,送小騫到火車站。
山東是高考的高分區,正是準備高考最叫勁的時候,大家的弦兒崩得緊緊的,都在拼命地學習,其他事情很少過問。這時,全班只有小騫一個人提前去考專業課,儘管小騫自己有一種冒險的衝動感覺,但這件事無疑是緊緊張張的高中畢業班裏的一個亮點,對同學們頗有觸動。
同學們把鼓勵和希望給了提前面對高考的小騫。他們説,相送小騫,是放飛了希望。
一位平時大大咧咧開心果模樣的男生,把小騫送上火車的瞬間,居然迸出一種男子漢的力量,他把小騫託付給鄰座,説:“這是我們同學,到北京去考學,您多照顧點。”小騫的心裏,覺得又滑稽又感動。
20多個那麼熟悉的同學,都在喊:
“去吧,小騫,沒問題!”
“別擔心,絕對能考上!”
送別的時候,忙忙亂亂,感覺不出什麼,就在還差幾分鐘就要開車的時候,同學們在車下,小騫在車上,那種感覺……,小騫説:“現在想起來,還挺想哭的。”
火車到廊坊的時候,車廂中傳來播音員的聲音:“我們偉大祖國的首都北京……,天安門……”忽然,小騫覺得自己是在做一件事情,心開始撲撲地跳,好象馬上就要進考場一樣。
“假如我考不上,如何向同學們交代?”小騫一下子感到了壓力。
不過,來都來了,橫下一條心吧!
北京,廣播學院播音係。層層考試,層層篩選。
小騫一路過關,考得很順,心中便有了幾分把握,曾經住過的那個女生宿捨得師姐們也説:“以後,你就是我們的小師妹啦!”
後來得知,她的專業考試成績名列前茅。
我問小騫,你在專業考試中能夠排名在前,究竟是什麼因素起了作用呢?
“大多數考生沒有見過演播室,面對機器燈光容易緊張,一緊張就哆哆嗦嗦説錯話,我15歲進演播室主持節目,不怵話筒,不怵機器。有些東西,是潛移默化的,你少了一些,平時生活不會改變什麼,但碰到相關的事情就顯得挺重要的,要説優勢,我比其他考生佔優勢的就在這一點上。”
我又問了小騫這樣一個問題:既然你曾經的理想是學外語學外貿,那麼你為什麼兩次到北京,那麼執著地報考廣播學院?
小騫的回答挺有人生哲理:“人這一生如果只看重一個東西,就相當於踩著翹翹板的一頭,容易失衡,容易亂了分寸。如果一個人的支點多一點,支持的東西多一點,分散注意力的東西多一點,就可以減壓。因為廣播學院播音係是提前招生,假如我考不上,還有機會考普通大學。多一個機會嘛,機會是很難得的,不是你放棄之後還能碰得到的。”
“我有時候挺勇敢的,考!還好,每次有這樣想法的時候,都成功了。要是有一次失敗,不知道會怎樣?”
一排排小白楊樹下,走著悄悄流淚的小騫
小騫考上了廣播學院播音係。剛剛到北京的小騫,覺得北京真大呀!“我不知道《老人與海》裏面的那個老人面對狂風巨浪的時候,會不會有恐懼的心理,我有,我真是挺恐懼的。”
走在校園裏那一排排小白楊樹下,小騫才覺得安全、踏實。
入學後一個多星期,一個晚上,同學們紛紛到教室上晚自習。剛剛給遠在青島的媽媽通完電話的小騫,眼睛哭得腫腫的,回教室晚自習怕同學們看出來,就在校園的白楊樹中間來回走著,走著……伴著小白楊的“沙沙”聲,小騫一直在哭,一直在哭……
小騫説:“我特別感激媽媽,她沒有把我留在身邊,而是讓我出來上學了,讓我走向更廣闊的天地。”
現在,每逢回母校的時候,小騫還一定要去看看那些小白楊:
“校園的大路兩旁,
有一排年輕的白楊,
早晨你披著彩霞,
傍晚你吻著夕陽。
啊,年輕的白楊,
汲取著大地的營養。
啊,年輕的白楊,
樹葉沙沙響,
好象對我説,
要珍惜春光,珍惜春光。”
這首《年輕的白楊》是廣播學院的校歌,小騫説:“我覺得這是全世界最好聽的校歌了!”
畢業了,在最後一頓“散夥兒飯”上,一個男生一邊彈吉它一邊説唱:“北京1992年,我考上了廣院,北京的地圖上,永遠都找不見……”説著唱著,剛才還歡樂的大家,突然就有了濃濃的離愁別緒,不知是起了頭,一起唱起了《年輕的白楊》,一下子,大家眼淚汪汪了!
小騫,這個曾經在白楊樹下想家的女孩,畢業時如願以償地分配到了中央電視臺。
主持了兩期《東芝動物樂園》,小騫便急流勇退
還是在大學一年級的時候,小騫就有了第一項“業務”,為果茶廣告配音。其實就一句話:“XX果茶,至真至誠”。就是這一句話,從早晨一直折騰到夜裏一點多鐘,小騫這才體會:哎呀幹這行真不容易!
後來,小騫的“活兒”多了起來,在北京電視臺,在中央電視臺,在青島電視臺,做主持人。
家喻戶曉的電視節目《東芝動物樂園》,開始是余聲做主持人,後來想找個活潑一些的主持人,就到廣播學院去挑選。在眾多的應聘驕子中,最後選中了小騫。
小騫和王剛一起主持《東芝動物樂園》。
那麼多現場觀眾,那麼多問題,真有意思!
可是,小騫很快就發現,有一些問題由自己面對觀眾問出來就顯得那麼唐突,那麼不合適!
在一期節目中,有一個問題是:“鯨有幾個乳房?”這個問題挺帶有娛樂性,但是由小騫把這個問題一提出來,全場哄堂大笑。
還有一期節目,小騫提的問題是:“雄企鵝和雌企鵝怎麼交尾?”話一齣口,小騫覺得既滑稽,又害羞。
小騫説:“以王剛的年齡、閱歷和語言風格,讓觀眾覺得他問這樣的問題不唐突,而我問這樣的問題,真是挺不合適的。”
於是,小騫放棄了《東芝動物樂園》。
放棄這個著名的節目,其實很不容易,因為其中畢竟不可避免地含有一些功利。小騫的急流勇退,讓我看到了她的勇敢和明智。
小騫並不是那種因為追求走紅而苛求的女孩,她説“凡事都是自己做出來的,如果做不好,既不能去怪別人,也不能過多地責備自己,否則,對別人不善良,對自己也不善良。假如在某個方面還不盡如人意,那麼就想方設法地去改善吧!我看得並不是很遠,那麼遠,好象可望不可即,我只是喜歡在往前走的時候看到下一步,比如,我站在零點,會想到一米處,站在一米處,會看到兩米處,我想,我的日子就這樣慢慢往前走吧!”
三年有餘,小騫的《每日佳藝》
小騫進入中央電視臺,主持《每日佳藝》節目中的“佳藝大世界”、“佳藝新試點”欄目,已經三年有餘了。
“佳藝大世界”和“佳藝新視點”,是雜誌性的節目,內容極其廣泛,從人類起源到環境保護,從火山爆發到彈性宇宙,大千世界的五顏六色通過小騫的微笑主持,傳遍了千家萬戶。
在採訪中,小騫對我説:“雖然我沒有實現當外交使節的理想,但是我現在想,使者有各種各樣的形式,我覺得我是一個文化使者,通過我的主持,把國外的節目介紹給中國觀眾,這也是一種文化交流。所以,在一定意義上説,我實現了少年時代的理想。”
一天,小騫收到這樣一封觀眾來信,説小騫在節目訪談中用錯了一個詞“牽一髮而動全鈞”。
錯了嗎?哪兒錯了?
小騫趕緊去查《辭海》。啊,是錯了!應該是“千鈞一髮”、“牽一髮而動全身”!
觀眾聽得真仔細!這封觀眾來信讓小騫感動,也讓小騫慚愧,她當時就給這位觀眾回信:
“非常感謝您。感謝您很認真地看了我們的節目,感謝您直言不諱地給我指出錯誤,我很慚愧,以後應該多多注意!”
主持人的時間排得很滿,一般不太有時間給觀眾回信,而這封信,是到目前為止,小騫第一次給觀眾的回信。
做著頗有些功利色彩的主持人職業,小騫顯得很淡泊,淡若一洼清水。
她説了這樣一番話:“進了中央電視臺之後,我有一個相對比較長的心理調整過程,把自己的心態調整得靜一些。因為人活不光是活一個東西,所以我們在生活的每一個地方都要傾注自己的一點精力,去經營自己,去打理自己。”
然後?
“然後想清楚你想要什麼,而不是別人給你什麼。”
那麼,小騫你想要什麼?
“我想要的是一種肯定,這種肯定是由衷的,不是浮誇似的過眼煙雲。”
小騫很滿意的是,《每日佳藝》節目組不僅讓她學到了許多東西,而且對她非常重視。被人承認,被人重視,對於小騫來説,是一種很好的感受。
讀者朋友們,當你們看到這篇故事,走近小騫的
時候,小騫已經做了可愛的新娘
冒昧問一句:小騫,你成家了嗎?
愣愣的問話一齣口,我的心裏很忐忑。我想,小騫也許會一笑而不答,也許會明星般地説,這個問題還是不回答的好吧,還也許會稍稍惱怒:你怎麼打聽人家的……
想不到,絕對想不到……
小騫笑瞇瞇地從袋中取出一張紙:你看,我今天剛剛開了結婚介紹信。真巧。”
真巧真巧,太巧太巧!恭喜小騫!
小騫笑得很甜:“後天,我們就去登記。”
“我們也不準備辦什麼儀式,我的婚姻不要給別人看,我的婚姻是自己的,我覺得在心裏把婚禮儀式完成了,就不必再搞什麼表面形式了。到時候,把雙方的長輩從山東接到北京吃頓飯,朋友們同學們通知一下就行了。”
他是誰?
“北京電視臺《北京新聞》的主持人,譚江海。他是我在廣播學院的同學,山東濟南人。”
小騫,你希望即將開始的兩人生活是什麼樣的?
“沒有大的變化,就這樣挺好的。”
採訪後記:
採訪小騫,我有一個強烈的感受,小騫真幸福,一路走來灑滿鮮花,灑滿掌聲。
我問小騫這樣一個問題:作為新生代,你們沒有經歷過太多的苦難,是不是已經弱化了吃苦精神和承受力?
小騫回答:“不會。插隊的那一代人,是經歷過很多坎坷,但是他們在出生的時候並不知道自己要面臨坎坷,只是事到臨頭了,會面對現實,生存是人的第一需要嘛,挺過來了,就會獲得生活的力量。我們這一代人,生活的大環境中沒有太多的風波,但這不等於説,我們的能力就退化了,就低下了。我們會面對各種各樣壓力和各種各樣新的問題,也許新的問題更棘手更麻煩,但我們一樣能夠迎接挑戰。”
我覺得小騫這一代年輕人,與當年的“知青”一代人比較起來,顯得更有理智的色彩。
小騫的幸福是時代的進步。當年,15歲的劉胡蘭面向敵人鍘刀大喝“俺咋個死法?”,不正是為了讓後世的千萬女孩能夠擁抱陽光擁抱鮮花麼?
小騫的幸福是自己的努力。踏踏實實,學習出色,一路走來,一步一個腳印。我問過小騫,你覺得最高興的事情是什麼?小騫歪著頭想了好大一陣,説:“讓我驚喜的事太少了,因為我的成長都是按部就班的。如果我考得特別不好,突然有一天被選中了,那我高興死了!”
有人説小騫好福氣,有人説小騫好機遇,但我走近小騫的時候,我覺得小騫好心態,小騫真努力!
劉延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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