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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覲黔金絲猴
02月04日 11:59

  我們熱愛自然,追求自然,但不是自然主義者--希望再回到人類童年茹毛飲血的原始生活中去。我們所追求的,是自然和社會的和諧與發展。而這正是當今世界上需要解決的一個難題。

  二百多年前的梵凈山,是一個著名的佛教聖地。遠自湖南、湖北、四川、雲南以及貴州各地的香客,紛紛前來朝山拜佛。在一塊殘存的石碑上,描述著當時香火繁盛的情景:"進香男女時來時往,若城市然。"

  聰明的宗教家把一個信仰的中心選擇在這個地方,是很有見地的。梵凈山是武陵山脈的主峰,位於貴州省東北部,臨近湖南和四川兩省。這裡山體雄偉,林海蔽天。海拔24934米的金頂,不僅有著宏偉的寺廟群,還有著"萬寶岩"、"蘑菇岩"、"萬卷書"等崢嶸怪石。在大氣和陽光的物理作用下,山頂上偶爾還出現五彩繽紛的光環,光環中會出現觀看者自己的身影,佛家宣傳為只有功德圓滿、成仙有望的人,才能見到這種"佛光"。所有這一切,吸引著狂熱的宗教信民,遠途跋涉不説,就是爬越從山下到金頂這將近2000米的垂直高度,就是一個備嘗艱苦的磨煉。人們在很遠的地方,就看到了雲霧繚繞的金頂,以為就要到了。爬上一個山頭,金頂還在原來的地方,是個"空歡喜"。再爬上一個山頭,又是一個"空歡喜"。據老鄉説,要經歷二十四個"空歡喜",才能真正到達金頂。意志薄弱的人知難而退,虔誠的人卻經受了一次信念的考驗。可惜這個宗教聖地,經過明朝、清朝和解放前後三次匪劫,早已香火斷絕,一切文物古跡都已蕩然無存。朝香的路,已被荊棘灌叢所掩沒,石板上長滿了青苔。今天,我就是沿著這條香客的路,一步一步往上攀登,不過我的目的不是朝神拜佛,而是尋覓黔金絲猴。

  從科學意義上説,黔金絲猴的珍貴有其特殊性:第一,它是我國一類保護動物,也是世界的一個瀕危物種。據最近的考察估計,大約只有300-500只,可以説是世界上數量最少的靈長類動物之一;第二,它是我國的特産動物,僅産在梵凈山這一小塊地方。分佈如此狹小,這在世界上也是罕見的;第三,除了在北京動物園短暫地公開展出過以外,迄今世界上所有的動物園都還沒有展出過黔金絲猴。科學家所掌握的標本也非常少,國外僅有一個標本,國內也只有四個標本和一個頭骨。直接觀察到猴群生態活動的人更少。所以在科學研究上,可以説還是"養在深閨人未識";第四,離梵凈山不遠的桐梓縣,發現了黔金絲猴的化石。這説明了從第四紀起,黔金絲猴就在這一帶安家落戶了。因此,黔金絲猴是名副其實的"活化石"。

  有此四點,黔金絲猴便成了我心中的"佛祖",所以我把這篇文章的題目叫做《朝覲黔金絲猴》。

  上山之前

  朝覲黔金絲猴,比朝山拜佛要困難得多,因為金頂再高再險,畢竟是個固定的目標。

  還在上山之前,我就遇到了"三關"。

  1982年8月,在貴陽參加梵凈山科學考察學術討論會的時候,許多人便給我下了斷語:找不著黔金絲猴。"方圓幾十萬畝的梵凈山藏著三、五百隻猴子,你往哪兒去找?"有人還列舉了尋覓黔金絲猴的歷史:自從1903年英國人布列裏奇從獵人手裏買到一張猴皮以來,有多少動物學家、博物學家、動物園工作者來到梵凈山尋覓黔金絲猴,長達七、八十年之久,誰也沒有見過猴群,可見這件事的難度之大。但是,應當感謝貴州省去年組織的梵凈山科學考察團,在自然保護區管理處的幫助下,他們找到了,而且六次看到猴群,並獵取到一隻雄性標本。他們通過跟蹤觀察,對黔金絲猴的棲息環境、活動、食性和種群結構,進行了初步研究。負責調查黔金絲猴的謝家驊老師還專門給我介紹了情況,説猴群主要活動在海拔1400-1800米之間的闊葉林帶;在龍家坪到岩蒿坪之間有一群(或是三群)黔金絲猴,活動比較規律,比較容易看到。有了這兩條重要線索,我的考察範圍就縮小到千分之一。這是第一關。

  會議期間,我訪問了考察團副團長、省地質局高級工程師鄧峰林。原意是問問路,誰知鄧老給我潑了一盆熱情的涼水:"現在你不能去,正是雨季,一切地質、科考人員到這時候都撤下來了。你要去,明年三、四月是最好的時候。電影製片廠的同志現在要去,我把他們勸回去了。"為什麼雨季不能去?鄧老三言兩語就把問題説在點子上:"山裏整天下雨,濕度是100%。遇到山洪下來,更不得了。上個月電視臺有個人就被衝下了三個河灘,差點把命丟了。更可怕的是五步蛇,現在正是最活躍的時候,老虎不可怕,黑熊不可怕,可這五步蛇,毒牙有一厘米多長,一口可以穿透幾根血管。我們地質部門有無線電聯絡,有救護車值班,但我們有幾個人被咬以後,也沒有保住命,你一個人千萬不能去。"這番毛骨悚然的忠告,使得我一個晚上沒睡好覺,經過翻來覆去的思想鬥爭,最後還是用自己的哲學取勝了。大自然和人生一樣,都是一本書,只要認真地讀,必定"開卷有益"。困難、坎坷、毒蛇、洪水,也是這本"書"中不可缺少的篇章,可能還是別人讀不到的篇章,應該去。有困難和危險,認真對待就是了。後來鄧老聽説我真下定了決心要去,又轉而採取積極支持的態度,定要送我一副綁腿,以防備五步蛇。這樣過了第二關。

  會後到了江口縣,自然保護區管理處的全體領導接見了我,又是一個熱情的閉門羹。説山上沒有公路,沒有人家,吃的住的用的都必須雇民工挑上去,加上嚮導,花費比較大,管理處經費緊張,無法開支這筆錢;同時也説了一通如何如何危險的話。聽得出來,他們對我的到來不感興趣。我開門見山地笑著説:"你們可能覺得,耍筆桿子的對你們沒有用處……"我就先從他們身上開始製造輿論,説明宣傳自然保護的重要性:不大造輿論,不引起群眾重視,不引起領導重視,自然保護工作永遠擺不上議程,永遠是"經費困難"。後來説到毒蛇,我的情緒激動起來,大聲地説:"我的工作就是和毒蛇、猛獸、懸崖、山洪打交道,如果真出了危險,活該!誰叫我幹這個工作呢。如果你們確有困難或者不敢擔當責任,一個人偷偷上山我也去!"沒料到我的慷慨陳詞感動了他們,立即給我安排了嚮導、民工、行李和食物,特別是參加科考,也參加了會議,在保護區負責科研的楊業勤是理解我的工作,從頭到尾支持我的。他還特地借我一雙皮靴和兩隻針藥,以防備五步蛇。第三關也過去了。

  攀登金頂

  我們第一天的路程,就是爬上金頂。

  我一邊登山,一邊回味著科學家對梵凈山有六個字的評價:古老、純凈、平衡。

  那頭重腳輕、搖搖欲倒的"蘑菇岩",那千張萬頁、疊層板狀的"萬卷書",那變質岩中鑲嵌著各種礫石的"萬寶岩",確實神態奇偉,不同凡響。根據同位素年代測定,這些都是距今10-14億年的古老地層,遠遠超過了鄂西神農架的最老地層。在漫長的地史中,梵凈山經歷了幾次比較顯著的地質構造運動,又經綜合風化侵蝕和山嶽冰川的雕鑿,因而造成了出現在我面前的這些重岩疊嶂、高山深谷、懸岩陡壁、流雲飛瀑的天然奇觀。古老的地質構造帶來了古老的生物區係。這裡至今還繁衍著珙桐、銀杏、鵝掌楸、金錢槭、青錢柳、連香樹、水青樹、穗花杉、南方紅豆杉等孑遺植物;同時也生活著從古老動物群演化下來的靈貓、鬣羚、華南虎和黔金絲猴。

  純凈,不只是説這裡地層岩石的地球化學組成比較純凈,這裡的水可以做為純凈的環境背景值的對照標準樣,而主要是説古老的梵凈山昂首蒼穹,推星轉月,一直保持著自成體系的生態系統。這裡自古地處偏僻,人跡罕至,歷史上雖盛行過宗教活動,但宗教膜拜山川林木,禁止殺生,客觀上保護了這個生物寶庫。幾次匪劫主要是破壞文物和殺戮人命,而對這裡的生物資源客觀上也起了個封閉作用。所以梵凈山至今不通公路,山上沒有人煙。從自然保護角度來説,這是優越于其它自然保護區的。貴州省政府負責人對我們説,寧肯搞直升飛機,也不準備修公路,更不搞旅遊。這是有見地的決定,希望這個決定能夠堅持下去。

  至於説生態平衡,進山就給人以強烈的印象,這裡確實是地球上中亞熱帶一個保持完好的典型的自然綜合體。森林覆蓋率達80%,生長著400多種林木、500多種藥材、100多種真菌,還生活著57種獸類、173種鳥類、80種兩棲爬行類。它們相互依存,自然演替,構成了一個比較完整、相對平衡的自然生態系統。這裡為什麼山清水秀,看不到自然災害?為什麼森林如海,珙桐、鵝掌楸、鐵杉、冷杉成片成林?為什麼珍禽異獸繁衍其間,數量這麼少、分佈這麼窄的黔金絲猴能夠在這裡生活幾百萬年?這一切,都不是偶然的。

  下午五點,當我們爬到離金頂不遠的回香坪的時候,發現了金絲猴活動的痕跡。到處有它們扔棄的樹枝和鮮嫩的樹葉,偶爾還看到比較新鮮的猴屎。嚮導和民工都告訴我:"要是昨天來到這裡,就看到金絲猴了。"

  我們繼續前進,終於爬到了露營點--"萬寶岩"。在一個涼棚式的巨大岩壁上,鑲嵌著形形色色的礫石。這些礫石的岩性十分複雜,有變余砂岩、板岩、白崗岩、輝長岩、玄武岩等,被泥質、鈣質、鐵質膠結在一起,形成了一個非常堅密的奇偉整體,因此人們稱其為"萬寶岩"。我們剛放下行李,民工忽然喊起來:"佛光!佛光!"我抬頭望去,在100米以外的金頂方向,展現了一片金黃色的彩霞。可惜由於金頂的遮擋,我們看不到佛光的正面;而這一天爬山所帶來的精疲力竭,誰也沒有多餘的力氣再爬上這個並不很高的山脊,只好把希望寄託在明天早上了。山下穿單衣還熱不可耐,山頂卻是穿棉襖的氣溫。我們只好坐在被子裏,胡亂吃點東西便躺下了。剛一躺下,我旁邊的民工便連滾帶爬地喊起來:"草蛇!草蛇!"嚇得我也從被子裏跳起來。被子裏鑽進了蛇,太可怕了!後來才知道他説的是壁虎之類的動物,雖然也噁心,但精神上的威脅解除了。

  山風像魔鬼似地折騰了一夜。它發狂地捶打著塑料布,掀動我們的被子,鼓起那冰冷的氣流,從被褥的縫隙裏一直鑽進我的後心。大吵大鬧到後半夜,終於把料布徹底掀翻,把我們好像扔棄在一個冰川的風口上。民工一邊扯著被子,一邊大聲地咒罵著。這一夜誰也沒有合眼。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爬上了嚮往已久的金頂。但狂風、冷雨、濃霧完全敗壞了我們的遊興,不要説佛光,連附近幾處有名的景點也看不清楚了。

  我們趕緊下來埋鍋造飯,奔赴預定的目標。

  五天五夜

  從金頂下來,又走了兩天的山路,終於來到了海拔1670米的嚴蒿坪。這裡就是我們預定的黔金絲猴觀察點。

  和金頂比較起來,這裡條件好多了。有一個可以擋風的人字窩棚,離窩棚不遠有一個泉眼,而且這裡因為海拔比較低,風、雨、霧和潮氣都沒有金頂那麼嚴重。

  有個民工送完行李以後,就下山去了。這裡就留下了我們三個人,暫時組成了一個"社會"。有的去拾柴,有的去淘米,有的在削筷子。把野藤綁在兩樹之間,就成了晾曬衣服的繩子。把箭竹編成一塊平板放在樹墩上,就成了我們的餐桌。這使我想起了流落在荒島上的魯賓遜,覺得很有意思。肥皂和漱口用具就放在泉眼旁邊,手錶和照相機就挂在樹上,除了猴子搗亂,是不會有誰來動這些東西的。窩棚就隱藏在黔金絲猴經常出沒的密林中。四週是密得進不去人的刺竹和箭竹,上面覆蓋著常綠和落葉的闊葉混交林,其中大都是山礬科、衛茅科、木蘭科、槭樹科、殼鬥科、薔薇科樹木。這是黔金絲猴棲息的典型環境,因為它們主要活動在高大喬木的樹冠層,最愛吃這些植物的葉、芽、樹皮和果實。

  每天吃完早飯,我們就全體出動,翻越附近的每一個山頭,搜索叢林中的任何動靜,分析猴群留下的痕跡。我們也順道觀察了生長在這一帶的珙桐、水青樹、貴州杜鵑等珍貴植物。

  深山生活的五天過去了,始終沒有找到猴群。這耐心而又焦急、可能找到而又沒有把握的五天五夜啊,忽然使我産生了一種單調而又孤獨的感覺。這時候我最喜歡篝火邊的談話,最愛聽嚮導的貴州山歌,再想起城市的噪音和擁擠,好像也沒有那麼特別厭惡的感情。山區的人們為什麼特別熱情,家裏來了陌生的客人,總是煙茶相待;在路上行人相遇,不管認不認識,總要打個問訊,説幾句閒話,這與其説是社會的原因,還不如説是自然的原因吧。這使我想起了貴州電視臺一位工作人員的話。他為了拍攝黔金絲猴,在這裡整整住了三個月,臨下到山腳的時候,説:"我好像從月亮上又回到了地球,特別想聽人説話。"

  由此可見,我們熱愛自然,追求自然,但不是自然主義者--希望再回到人類童年茹毛飲血的原始生活中去。我們所追求的,是自然和社會的和諧與發展。而這正是當今世界上需要解決的一個難題。

  我的嚮導

  我的嚮導叫曾凡榮,五十多歲。穩重、實在、熱情,一看就是一個農民出身的工人形象。他是從伐木場轉來保護區工作的,在梵凈山已經二十多年了。研究所、博物館、考察隊、電視臺的人來這裡考察黔金絲猴,差不多都是他充當嚮導。他熟悉這裡的每一個山頭,每一道河溝,每一條小路。他曾經25次看到猴群,可以説是世界上看到黔金絲猴最多的人了。只要聽到山裏一點動靜,聽到老鴰幾聲聒噪,他就可以發現黔金絲猴的行蹤。因為經常和一些科學工作者在一起,他也學到不少生物知識。有些動物和植物,他不僅能夠説出土名,還可以説出科學工作者通用的學名。

  在這些天的窩棚生活裏,黔金絲猴自然成了我們最重要的話題。這裡老鄉把黔金絲猴叫做"牛尾猴",因為它有一條相當於身長的大尾巴,跟牛尾巴一樣。黔金絲猴都是成群活動的,有大群,也有小群。曾師傅掰著手指告訴我:九十多只一群的他見過四次,三十多只一群的見過五次,八隻一群的見過兩次,在回香坪一帶還兩次看到最大的猴群,有一、二百隻。黔金絲猴是樹棲動物,覓食、玩耍、睡覺都在樹上,偶爾下地喝水和覓食,也很快就回到樹上去。所以它們的攀援本領很高,像最優秀的體操運動員一樣,兩、三米的距離一躍而過,從高往低跳,可以更遠。跳躍前先緊縮身體,然後爆發一個力量,伸開四肢向前撲去。身體的重量壓得樹枝往下彎,它就借助樹枝的反彈力,做連續的跳躍。它還經常用單臂抓住樹枝,以悠蕩的方式前進。

  早晨和傍晚,是它們最活躍的時間。猴群的紀律性強,團結性也好。猴群來時,樹枝都在晃動,好像滿山都是猴子。有的覓食,有的攀爬,有的跳躍,有的追逐鬥毆,還有的搶著抱小猴,追得小猴哇哇直叫。但是"望山猴"發現了什麼異常情況,只要粗獷的一聲吼叫,猴群立即鴉雀無聲,幾秒鐘內便逃竄得無影無蹤。跑過幾百米以後,一招呼,猴群又匯集在一起。如果有只猴被套住或夾住了,別的猴子便去幫助咬斷繩索,想法營救出來。

  北京兩位"移民"

  嚮導還説了活捉兩隻黔金絲猴的情況,我再把這兩隻猴後來在動物研究所和動物園的生活聯絡起來,就成了一個完整的故事。

  第一隻是雌猴,1967年9月在梵凈山的西部--金盞坪捉到的。這只黔金絲猴下山來偷瓠瓜吃,前肢被一個老頭安的繩套套住了,成為一個罕見的俘虜。當時正是"文化大革命"的高潮,山上山下兩個造反派正鬥得熱火朝天,都想搶到這只猴,作為獻給毛主席的珍貴禮物。中央文革辦接到電報以後,立即通知中國科學院動物研究所,當即派動物學家全國強和陸長坤前往迎接。為了避免派性鬥爭設置的障礙,全、陸二人從江口縣武裝部取得這只猴以後,立即直奔貴陽,乘火車返回北京。當時北京也很亂,他們就把猴養在四樓的一間辦公室裏。多虧這些科學人員憑著一點書本知識和細心的照料,三個多月以後這只猴的體重由7.7公斤增加到8.4公斤。1968年初轉送到北京動物園飼養,但沒有展出。這只猴比較溫馴,可以帶著鏈條被牽出室外,還從飼養員手中接取食物,沒有怕人的表現。經過一段時間飼養,體質有所改善。1969年曾與陜西省的普通金絲猴交配,並懷了孕。1970年3月15日早晨,生下一隻雌性幼仔,並在母獸的哺育下成長。

  第二隻是1970年4月在梵凈山的南部--盤溪捉到的。一群黔金絲猴下山來偷吃豌豆苗,其中有一隻貪吃脫了群,被一個小孩發現了,村裏就放出四條狗去追。黔金絲猴在樹上非常靈巧,一下地就顯得十分笨拙,再加上狗群團團圍住,窮兇極惡地吼叫著,弄得它不知所措,一屁股坐在地上。農民立刻猛撲過去,把它活捉了。在區上展出一個星期以後,也通知北京由動物園接走了。剛好是只雄猴。就把它飼養在帶仔雌猴的隔壁。這對患難朋友隔著鐵欄杆相會,很快表現出非常友好的樣子。不久,雌猴出現發情的現象,不但表現願意接近雄猴,而且經常匍匐在地面上,作出引誘異性交配的動作。因此,飼養員就把它們合在一個獸舍內飼養。它們新婚五天,先後交配數十次之多。雙方情投意合,形影不離。雄猴不僅很愛自己的妻子,不時為它梳理絨毛;有時還擁抱它的螟蛉幼女。

  此時,雄猴食量顯著降低,飼養員擔心它被捕不久,又經長途運輸,體質尚未恢復,於是又將它們隔離飼養。此後不久,雌猴因取食過量的精料,致使腹脹嚴重以及消化道疾病發作,突然死亡。在人工飼養下,生活了三年。雄猴在人工飼養下也生活不足四年,死於1974年1月。雌猴所遺下的雜交後代,也産一仔,但未成活,從此就香火斷絕了。因此,在雌雄黔金絲猴同籠飼養的五天裏,僅僅留下了一張它們混闔家庭的合影。也因為這段偶然的婚姻史,川金絲猴和黔金絲猴到底屬於兩個種還是兩個亞種,至今沒有一致的結論。

  雄猴除了1971年在北京動物園展出不足一個月以外,其餘全部時間都是在北京動物所和北京遠郊的動物飼養場度過的。所以世界上看到過這種珍稀動物的人很少,我不遠千里而來,日夜露宿在這個沒有人跡的深山野林裏,就是希望成為一個能看到黔金絲猴、特別是生活在野外的黔金絲猴的幸運者。

  第六天早晨

  五天(從上金頂算起,是第八天)沒有找到黔金絲猴,三人嘴上不説什麼,但心裏暗暗有點著急了。所以今天天剛亮,先不做飯,我們就離開了窩棚。我因為兩個大腳趾都被山石碰壞了.先淤血,後化膿(後來整個腳趾甲都掉了),走路很困難,就被留在了望臺上觀察動靜;他們兩人分頭鑽進了林子。

  這樣的了望臺有好幾個,是電視臺工作人員為了拍攝黔金絲猴的活動,在高大喬木的樹冠上,用樹棍和野藤綁的小平臺,下面有簡單的扶梯。我爬上最高的一個,離地面大約有20米。站在這個了望臺上,地勢好,樹又高,再加上樹冠的搖動,我好像飄蕩在綠色海洋裏的一葉小舟裏,遠可以看到雲山萬里,近可以看到方圓幾百畝的闊葉林。我屏住呼吸,注視著周圍的動靜。只要有一點異樣的叫聲,有幾枝樹葉在抖動,我的耳朵和眼睛便立刻捕捉過去。沒有,什麼也沒有。除了微風在搖動著樹葉,畫眉在不厭其煩地歌唱,什麼也沒有。站累了,鬆懈下來,就坐一會兒。坐累了,又躺下來。

  金絲猴啊,金絲猴,你在哪?難道我真的會失望地下山嗎?不,我決心等下去,不見到你,誓不下山!

  我又站起來。這時候,太陽探出了頭,閃動在遠山和白雲之間,顯得那麼大,那麼紅,那麼美麗!頃刻間,東方撒滿了朝霞,整個大自然都投入了她的懷抱。是她,我們的太陽,哺育著青山綠水,哺育著蒼茫萬木,哺育著黔金絲猴,也哺育著人類!她是大自然的母親,一切能量和智慧都淵源於她,她是最偉大、最美好,也是永恒的母親。

  正當我的思想飛得很遠很遠的時候,一個異常的訊號突然閃入我的視線,什麼?那是什麼?在二十多米遠的樹叢中,我看到了樹枝在抖動,抖動得非常厲害。我的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來了,就好像善男信女忽然看到了佛光!與此同時,我聽到了腳步聲,我輕聲地喊著:"曾師傅,快來!快來!"曾師傅飛身上樹,順著我手指的方向,一眼看去,就喊到:"金絲猴!金絲猴!"

  是金絲猴,我看到了金絲猴!

  猴群基本上是單列行進,行動很有節奏,相當於人的快步速度向西北坡移動。在它們有秩序地攀援前進中,我看清了它們的身影,灰色的皮毛,長長的尾巴,就是我們尋找多日的黔金絲猴!曾師傅學了兩聲猴叫,有只猴子停下來,回過頭朝我們這邊窺望。正當我數著猴群數目的時候,曾師傅又喊起來:"花猴,有只花猴!"他所説的花猴是指有的黔金絲猴不僅肩上帶兩塊白斑,而且身上多處出現白斑。我仔細地觀察,畢竟距離遠了一點,沒有看到這只花猴。曾師傅説,這是屬於三十多只的那一群。據我的觀察,大概也是這個數目。

  我們爬下了望臺,又跟蹤了一個多小時。它們有時候失蹤了,有時候又發現了。猴群很熱鬧,劈裏啪啦地折著樹枝,時而發出像小狗一樣的叫聲。但由於林深竹密,它們又是不停地移動,想要看清它們實在困難,想拍幾張生態照片更是不可能。越追越遠,最後是毫無聲息了。

  回到窩棚的時候,我緊握著曾師傅的手,高興地説:"咱們可以下山了,謝謝你!"

  曾師傅也笑著説:"外地來找金絲猴的,不知多少次了,但真正看到的很少。第一次看到是去年的科學考察隊,第二起是今年的電視臺,你算是第三起了。"

  (唐錫陽)


責編:陳玥   來源:互聯網新聞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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