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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科技人生

  主持人:最近科學界就是有很多反對偽科學的聲音,但是您又提出來一個贗科學,贗科學這個詞對我們來説,還是比較陌生的,那您首先想請您解釋一下,贗科學和偽科學的區別。

  郝柏林:從它的英文原文上説是一個字,pseudoscience,pseudo這個字頭,你可以説它是假的、贗的、偽的都可以。我是因為觀察國內這幾年對於偽科學的批評、批判,我有一個感覺,所謂偽科學在我們國家,很多根本是江湖騙術,跟科學二字其實不沾邊。但是還有一些現象,這些現象大家也應當注意 ,我就説這類東西,其實在原來的pseudoscience意義上包含在裏頭的,為了稍微區分一點,把這個字頭翻譯,贗字倒出來,贗字正式的翻譯叫做,我們在離子物理裏叫做贗離子,這是王竹溪先生定的名詞。王竹溪先生,國學根底非常之好,贗、贗品用這樣一個字,所以我就建議恢復這個東西,用它指pseudoscience,原來就已經指的那類東西,就是有一些事情,它有一些聯想,有一些觀察,有一些思索,這些東西可能有積極意義,也可能是並不對的,有很多發揮,有很多議論,它還沒有達到現代所説的科學,科學的東西是要證明的,要是排偽的,現代科學有現代科學的方法,不是這樣的,很多是想當然的議論的猜的東西,這些東西當然你不能一般都否定,説它都不好,那麼這類事情要有所區分。特別是這樣的事情,不要過早地就上媒體,不要過早就由領導來提倡,一下成了好像大得很的科學。


  主持人:您在反對贗科學方面做了哪些具體的事情呢?

  郝柏林:我做的事情很少,我經過幾年思考以後,覺得有這麼個想法,我一共寫了幾百字,可以説那幾百字的文章是下了功夫寫的。比方説其中作為贗科學的歷史上的例子,我舉了歌德,德國的大文豪歌德,大家都知道歌德的《浮士德》、《少年維特之煩惱》,可能大家不知道,歌德留下了不少植物學著作,歌德對自然也有很高的興趣,所以通常在西方,在所謂科學學裏,討論到pseudoscience的時候,往往舉歌德做例子。這件事我過去也知道,我想在我的文章提到歌德這件事情,這是我們作科學人的一種根本的東西,就是我引用什麼,我要找到歌德的這些東西,我是利用了我2001年初在美國訪問的時候,花了兩個半天在美國國會圖書館,坐到那兒把歌德的東西跟別人描述歌德的東西借出來看,這樣,我那篇短文後頭雖然沒有引文,如果誰要問我,你説歌德根據什麼,我可以告訴他,根據什麼書,哪一頁怎麼回事,我有筆記,我做了這種調查,寫了歌德的話在那。我順便説這件事情,我想是我們國家應當提倡的,叫做言之有據,也就是科學一定是要尊重事實的,科學要尊重事實。但是科學的這些聯絡,因果關係是要證明的,把背後的東西找出來,另外還要説明不是別的因素影響的,所以叫證實和排偽,這兩件事都得同時有,你才能把一個結論逐漸地表述出來。作為一個科學的結論,有一定的指導意義。

  主持人:也就是説任何一個成果,一個科學成果,證實和排偽,是必須具備的因素。

  郝柏林:對,是應當做的,是現代科學方法論中間的必須有的內容。那麼在我們這個國家,這類問題比較容易出來,我也這麼寫過,我們中國有一種叫做清談之風,魏晉以來的清談之風,在我們知識分子中間也不少,就是把這種口頭的議論談來談去當作理論。我在理論物理研究所工作這麼多年了,也做過研究所的所長,我們接待人民來信,接待人民來訪,我後來就有了一個詞,叫議論物理。有的來訪者,我跟他談一談,談了一陣以後,我就説對不起,我們不是同行,我們是做理論物理的,你是做議論物理的,你最好找你的同行切磋,我們這個地方是做理論物理,理論物理的人幹什麼?依靠實驗,回到實驗,用數學做工具,把這些問題前因後果説清楚,這是我們所做的事情。他是發表各種各樣的議論,説現在的什麼東西在《易經》裏就有了,然後就大講起來,國內現在還有一些人對《易經》很感興趣,這也很好,我們自己老祖宗留下來的東西,你可以去念,可以去學,我的看法,現代科學技術問題的答案在《易經》裏找不到,對《易經》的看法,我願意引用馬克思當年對希臘神話的一個評論,馬克思説過,希臘神話是人類幼年時期的一種創造,但是,你要想去回答現代社會現代技術的問題,説《易經》裏就有了,我想根本不是你研究的方向,不應當有這個方向。

  主持人:我們剛才這個訪談,我們也知道基礎科學的重要性,而且它是一門要耐得住寂寞的科學,但是反過來我想問您,今天您作為一個科學家,您是有所成就了,但是可能有很多像您這樣做基礎科學研究的,他們十年二十年他可能是一點成果都沒有,那麼您怎麼看待這樣一個現象呢?

  郝柏林:説一點成果沒有,我也不大相信,總會或多或少有所貢獻,有所得。當然,機遇跟他自己所具有的條件,遇見的問題,使人們做出來的東西不一樣,重大的程度,影響不同,這些事情很難作一般的來談。實際上你看一看,音樂家,喜歡音樂的人,真正成為大家都知道的作曲家、第一小提琴是很少的。樂隊是一大堆人坐在那,非常多喜歡音樂的人是在那個樂隊裏,一輩子坐在那拉,他也是很高興的,自得其樂的,他在音樂上也有所心得。我想我們科學也是這樣,整個是一支大樂隊,不能説只有第一小提琴手,只有指揮他是有貢獻的。

  主持人:就像您説的,作為一個科學家來説,他首先就是要耐得住寂寞。這是我想是必須的,特別是在我們現在這種時代,社會生活那麼豐富,一個人要想發揮自己的話,那辦法非常之多,你何必非要成天到晚安安靜靜地搞科學呢?

  郝柏林:但是這麼大的國家,總有一些人,一些年輕人就是喜歡這個事,就是幹這個事,而對這個國家來説也就夠了,就幾個人幹好就可以了,是吧。所以基礎研究方面是不能夠提倡有非常多的人非要來,大家都去研究哥德巴赫猜想,國家也受不了,不需要養那麼多人,有那麼幾個幹得好的,一直幹,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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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栗原來源:CCTV.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