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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地傳奇》系列節目(二)鷹屯傳奇(2005—第7期)  

央視國際 (2005年03月16日 14:02)


  中華民族2005-7鷹屯傳奇

  《邊地傳奇》系列節目(二)

  播出時間:2005年2月28日 14:50

  編導:蘇優樂

  內容簡介:

  每年秋末冬初,遨遊在俄羅斯堪察加半島上的鷹,總是會飛越韃靼海峽,來到中國東北地區的山林中過冬,也會飛到位於吉林省的小小的漁樓村。從清代開始,漁樓村的村民就開始為滿清皇族馴養獵鷹。這裡,曾經是瀰漫著烽火狼煙的古戰場,也曾被指認為皇封禁地。生活在這裡的滿族人,繼承了從祖先那裏流傳下來的馴鷹技藝,在這被白雪覆蓋的山林間,演繹出一幕人與鷹和諧共生的傳奇。

  文稿:

  導視解説:

  冬季的北方邊地,一個寧靜的滿族村莊裏,隱藏著鮮為人知的往事。

  一種神秘的鷙鳥,塑造了這個北方民族的性格與圖騰;鷹與人和諧共生的傳奇故事,就在這裡悄然上演。

  請收看《鷹屯傳奇》。

  解説:聽鷹屯裏的老薩滿講,從古時起,每年秋末冬初的時候,都有一群鷹從大海的東邊飛來,到鷹屯周圍的山林裏過冬,直到春天將近,它們又會向著東方遠去。幾百年了,它們就沿著一條看不見的軌跡,在鷹屯與另一個鮮為人知的地點之間,往復飛行。不知道為什麼,它們遷徙的目的地,竟仍然是這樣一個冰天雪地的國度。

  在這裡,生活著一個古老的北方民族——滿族。當滿族的先民第一次看到天空中飛過一隻鷹的時候,這種神秘的鷙鳥,就註定成為了滿族崇拜和敬畏的對像。

  據説,這些鷹,就是滿族人圖騰上的神鳥……

  解説:魚樓村,位於中國東北部吉林省境內。誰能想像,如今這個寧靜的北方村莊,在數百年前,居然是一個瀰漫著烽火狼煙的戰場。在明末,這裡曾經矗立著一座衛城,金州。它便是當時號稱“東方第一大城”的烏拉周圍的五個衛城之一。四百年前,後金建州女真首領努爾哈赤,親率大軍,下馬步戰,攻陷烏拉城,之後以此為基點,經過連年征戰,最終統一了滿洲各部,為以後清王朝的建立奠定了基礎。如今眼前這個被白雪覆蓋的村莊,竟然就是清王朝走向鼎盛的起點。清初,皇太極稱烏拉城為清王朝“發祥之勝地”,將其指認為皇封禁地。

  魚樓村,就是當年那片禁地的中心地帶。

  解説:然而,這個看似普通的村莊,與清王朝的聯絡,又不止于皇室禁地封號的古老與神秘。每年秋冬兩季,在這片白茫茫的大地上空,不時地飄過鷹的身影,在滿語中,它們被稱作“松昆羅”,本意為“七彩神火”,也就是海東青。

  海東青是侯鳥,據説它們築巢于俄羅斯遠東地區堪察加半島上的千仞絕壁上,每年秋末冬初,便向西長途遷徙,飛越鄂霍次克海和韃靼海峽,來到中國東北地區的山林裏過冬。因此,滿族的民諺説:“二八月,過黃鷹”。這些經歷了億萬年進化史的海東青,沿著這條祖先留下標記的遷徙路線,年復一年,在兩個寒冷的目的地之間,往復飛行。

  鷹,是滿族人圖騰上的神鳥。馴化獵鷹,是滿族人的一項傳統技藝,其淵源可追溯至滿族的先民,遼宋時代的女真人。古代女真人狩獵以鷹犬為伴,他們把獵鷹叫做“海東青”,意為“從大海之東飛來的青色之鷹”,馴鷹的傳統在這裡流傳了近千年。自唐代始,已有北方少數民族向中原王朝進貢獵鷹。順治十四年,清廷在烏拉地區設立了打牲烏拉總管衙門,自此,為清廷馴養獵鷹並進貢,就成為了魚樓村的滿族男子光耀門楣的使命。順治年間,魚樓村裏曾經生活著十八位清廷御用的鷹把式,從那時起,魚樓村有了另外一個名字——鷹屯。

  同期(奚殿甲):

  滿族人的習慣,正是八、九月份過黃鷹,是拉鷹季節。要用鷹網和鴿子來捕鷹。這鴿子是拉鷹的油子,必須得帶上它,黃鷹見著它了,才能下場,這才能捕捉到黃鷹。現在這個季節也可以捕鷹,這捕鷹不是説只有在八、九月份才能捕,現在也有鷹,反正是少一點。捕鷹之前有個拜祭儀式。

  解説:捕鷹在鷹屯叫做“拉鷹”。依照滿族人的傳統,拉鷹前,要先拜祭滿族的鷹神。傳統的拜祭儀式要選在山坡的向陽處,用三片石板搭建一個神廟,它象徵鷹神在九重天上的金樓神堂。鷹把式將供品擺放在鷹神廟前,點燃三柱香,一邊叩首,一邊口誦祭詞:

  你哪州生,哪州長,哪座高山是你家鄉

  今天朋友把你請,請到我家有用場

  一天供你三兩肉,晚上陪伴守夜郎

  滿族及其先民,一直信奉薩滿教,祭祀鷹、虎、熊等十幾種神獸,而鷹神則是其中的首神,在往昔滿族的星祭中,鷹星是主祭星神。世代相繼的薩滿祭禮,強化並傳承著滿族的崇鷹習俗。

  奚殿甲是如今鷹屯裏的鷹把式中頂尖的高手,他與鷹之間,曾有過許多扣人心弦的傳奇故事。

  同期二:(奚殿甲講白玉爪的故事)

  在1991年的時候,我上山捕鷹,一連四天,一隻鷹都沒捕到。吃的東西和喝的酒都沒了,乾糧都吃完了,正想起網下山,突然看到場子上我的捕鴿脖兒拔精細,眼睛往上直翻。我一看可能是來物了。我緊逗兩下拐子,捕鴿啪啦啪啦幾下,就見一隻鷹“呼”地落在我的場子前邊。我當時很驚奇,從來我都沒看到過這樣的鷹,這只鷹長得一身雪白,白爪、白眼毛兩個黑眼珠,相當稀奇。我很激動,但它也沒落在場子內呀,怎麼辦呢?我就逗捕鴿,捕鴿啪啦兩下,那鷹根本就不理它。我急了,我一傢伙把網一拽,網放了,鷹沒扣著,鷹嗖地一下就跑了。回家給我父親一學,我父親一拍大腿説:“哎呀,那是皇上曾經玩兒的鷹,那叫白玉爪!”當時我很後悔,怎麼就沒拉著那只鷹啊!直到現在我還回憶,當時那種場面,那只鷹的長相,相當可愛。

  解説:康熙年間學者楊賓寫的《柳邊紀略》記載:“海東青者,鷹品之最貴者也,純白為上,白而雜它毛者次之,灰色者又次之……請鷹後得海東青,滿漢人不敢蓄,必進梅勒章京;若色純白,梅勒章京亦不敢蓄,必送內務府矣。”清代宮廷裏規定:凡流放至遼東邊地的囚犯,若能捕獲海東青,就可以贖罪,得以歸遣回鄉。如果能捕捉到白玉爪,不僅可以免罪,且一夜之間即可暴富。這種白玉爪,其實是生活在北極苔原帶的矛隼,分黑、白兩大類,白色的身上帶著一些矛型斑紋,眼周、嘴基及腳趾呈淡黃色。在清代,朝廷曾有嚴令,白玉爪只能由皇帝把玩,皇親貴族都絕不許染指。

  解説:滿族鷹把式拉鷹的場子就是事先踩好的一小片平地。用來捕鷹的鷹網一般長九尺,寬三尺,用半透明的絲線織成,斜搭在場子邊。用作誘餌的捕鴿,被栓在一根可自由拉動的細木棒上,滿族鷹把式稱之為“拐子”。拉鷹時,鷹把式們都喜歡用被鷹騎過的捕鴿,所謂“騎”指的是有成功引誘鷹落網的經歷。鷹的視網膜由八十萬個視錐細胞構成,視力超過人眼八倍,在高空盤旋的鷹,能夠輕而易舉地發現地面撲動的捕鴿;然而鴿眼擁有一百萬個視錐細胞,視野可達三百六十度,天空中不時閃過的天敵,會使捕鴿因不安而引頸觀望,鷹把式就可以根據捕鴿的動作來判斷鷹的遠近,等待機會,拉動鷹網。

  鷹網分慢網、快網和自動網三種。快網容易落空,自動網易傷捕鴿,慢網就成了鷹把式的首選。佈置好鷹網和捕鴿之後,鷹把式就躲進場子邊上的窩棚裏,手中牽著連接“拐子”的絲線,逗弄捕鴿,等待鷹落網。

  同期:(稱鷹,父子對話)

  武:二斤四……二斤二兩四啊,你看這種程度怎麼樣,爸爸?能不能放?

  甲:沒長是吧?

  武:要是照昨天的樣子還沒長。

  甲:沒長就可以放。

  解説: 這一天,女婿趙明武提出上山放鷹捕野雞,奚殿甲立即就來了興致。滿族的鷹把式在放鷹捕獵前有許多講究,稱鷹,是其中至關重要的一環。獵鷹的體重,直接關係到它捕獵時的敏捷程度,如果超重,就需要延緩放鷹時間,使獵鷹産生饑餓感,鷹把式們稱之為“去膘”。恰到好處的饑餓感,會喚起獵鷹強烈的殺戮慾望。

  獵鷹起源於東方,在亞洲已有四千年的歷史。《史記》中記載,李斯受刑將死之時,仍然想著“牽黃犬,臂蒼鷹,出上蔡東門”。李斯臨死前豁達的寄託,在如今鷹屯裏的滿族人心中,卻是實實在在對民族傳統的追溯,以及由此而來的榮譽感;更重要的是,置身山野、放鷹奔襲的生活,讓他們感受到快樂。

  解説:滿族的鷹把式在山林裏放鷹捕獵的傳統,在這裡延續了幾百年。鷹屯裏的老人仍然記得祖輩留下的有關鷹的往事,在清代,鷹屯裏的鷹把式馴化好的獵鷹,絕大部分要進貢給朝廷,其餘的,就成了村民們冬季食物的提供者。如今,許多往事已經成為歷史,但放鷹的傳統,卻並沒有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淡出人們的視線。夜幕降臨,在這個村莊裏,鷹把式依然架著心愛的獵鷹,那分明是和祖輩一模一樣的姿勢。

  同期:(奚殿甲)

  這個玩鷹和捕鷹,這是滿族人的一種風俗習慣。從祖先那裏傳下來就是這種習慣。現在這個玩鷹捕獵,雖然沒有什麼經濟收入,不很合算,但這是滿族留下的一種風俗習慣,民族的特徵,總要繼承發揚,總要有這種想法,祖傳下來的這個習慣,不願意扔掉,玩兒它就覺得有點意思,就是一種樂趣。

  解説:清王朝建立之後,皇室以及滿洲貴族仍保持著在山野中圍獵的傳統。康熙帝于一次秋季校閱海東青表演之後作詩咏讚,並借之諭示滿族八旗子弟保持尚武精神:“羽蟲三百有六十,神俊最數海東青。勁如千鈞激磐石,迅如九野鞭雷霆。”康熙皇帝身邊的一等侍衛、清代著名詩人納蘭性德也寫過這樣的詞句:“樺屋魚衣柳做城,蛟龍鱗動浪花腥,飛揚應逐海東青。”誰能想像,當年在木蘭圍場與滿清皇室貴族追逐圍獵的海東青,居然就出自眼前這個毫不起眼的村莊。

  解説:奚殿甲的父親奚琨,生於1907年,如今已是九十八歲的老人。他曾經是鷹屯裏技藝最高超的鷹把式,然而,老邁的身體,已經無法再承受山野間放鷹捕獵、追逐奔襲的艱辛,其中的快樂,也就沉澱在了對往日放鷹生活的回憶中。當自己的兒孫們呼喊著那些熟悉的口號,架著獵鷹奔向山林的時候,他只能獨自一人來到院裏,平靜的眼神中,是一份難以掩藏的嚮往。如今的他,時常記起自己年輕時與心愛的獵鷹度過的日子,那些記憶,就像一隻盤旋在高空的鷹,盤踞在這位老人的心頭,揮之不去。

  同期(奚琨):

  我二十來歲開始擺弄鷹,擺弄鷹這可説是祖傳下來的。一個幫一個。拉鷹、擺弄鷹,俺們少的也都擺弄得挺好。這個拉鷹啊,俺們這跟前凈是鷹場子,要不冬天始終川流不息呢。我們祖輩也拉鷹,就在這些山上,這山上的北砬子、南砬子,這都是鷹場子,冬天鷹少,以前一天就能拉兩三隻。那些孬的就放開不要,就挑好的留下,大的,像二斤多沉的秋黃鷹。怎麼就要秋黃鷹呢?秋黃鷹好擺弄。

  解説:雖然年事已高,但一提起拉鷹、放鷹,奚琨老人仍然顯得神采奕奕。在清代,鷹屯裏所有的男子幾乎都是鷹把式,每家每戶院子裏的鷹架上,都站立著數只獵鷹。直到現在,這裡仍有一半以上的男子精通放鷹的技藝。

  馴化好的海東青可以成為有效的獵殺工具,然而,將野生的鷹馴化成這樣一隻悉通人性的獵鷹,卻需要付出異乎尋常的努力和耐心。鷹屯的鷹把式們給這個艱苦的過程起了一個恰如其分的名稱——熬鷹。

  同期(奚殿甲講熬鷹):

  這熬鷹也是馴鷹,因為野生動物在天空中,它和人類根本沒有什麼感情,想要把它馴服,你必須一步一步熬它,它越不讓你摸,你就越得摸它,讓它依賴人,跟人建立感情,以後,它就會聽你擺布。這就叫熬鷹。熬它,就是讓它少睡覺,在淩晨兩、三點種最好,因為在那個時間,它的野性正要發作,就要在那個時候磨它,熬它,把它的野性一點一點磨掉。熬鷹的時候,我不睡,我也不讓你睡;它的脾氣倔,我的脾氣比你還倔,非得把它馴服。

  解説:名為“熬鷹”,但事實上,熬鷹的鷹把式在這個過程中,同樣會倍受煎熬。鷹,是一種高傲的生物,若想讓它與人建立親密的關係,鷹把式需要付出極為艱苦的努力。為了磨掉生鷹的野性,鷹把式要陪伴著新捕獲的鷹,連續度過七、八個晝夜,在這段時間內,鷹把式需要讓鷹始終站立在自己的手臂上,接受人的撫摸,並且不能給鷹喂食,漸漸地,鷹會逐漸適應站在人的手臂上。夜深人靜,當寧靜的村莊裏陸續亮起一盞一盞昏黃的燈光時,鷹與人的故事,正在用一種特有的、無聲的方式,悄悄地講述。

  鷹在饑餓的狀態下度過一週至十天之後,鷹把式就要給鷹開食,即用一隻活麻雀引逗它來抓。當鷹初步學會聽從人的指令後,訓鷹的場所就要轉移到室外。

  解説:跑繩訓練,是訓鷹過中至關重要的一個環節,鷹把式將一塊鮮肉放在手臂上,在遠處呼喚獵鷹,獵鷹聽到鷹把式的指令,就會沿著連接鷹爪的長繩,從遠出飛來啄食。熟悉了跑繩訓練的鷹,基本就可以學會聽從鷹把式的召喚,到了真正在山林裏放鷹的時候,即使追逐獵物飛到遠處,也能在聽到召喚後,飛回主人身邊。

  解説: 趙繼國今年十九歲,五年前開始跟隨父親趙明武學放鷹。如今,鷹屯裏的年輕人與鷹已經漸漸生疏,然而,趙繼國對滿族的這項傳統,卻有著一種與同齡人不同的感情。

  同期(趙繼國講自己):

  我是從十四歲開始和我爸學的拉鷹、放鷹,我非常喜歡我們滿族放鷹的這個東西。我很想以後一直整這個鷹,就把我們滿族這些東西都整起來。就像我們滿族吧,祖先已經傳下來這種東西,我也愛好這些東西。雖然説鷹是國家一級保護動物,我們也不傷害它,把它拉下山後我們喂它,給它吃東西,像它在山上有時候一天打不著食,説不定就餓死,我們拿下來了,喂它肉,我們並不傷害它,到開春的時候,都撒開了。

  解説:初春季節,東北的原野上,仍然覆蓋著冰雪,然而,萬物復蘇的氣息,已經不知不覺地瀰漫在整個村莊。對於鷹屯裏的鷹把式們來説,春天的到來,還意味著離別。滿族的鷹把式從古時起,就保持著“春夏不留鷹”的傳統。每年春天將近的時候,鷹把式們要趕在松花江冰面開裂之前,把馴養了整整一個冬天的獵鷹,架到江邊,放歸自然,讓它去求偶築巢,繁衍後代。奚琨老人説,它們從大海的東邊來,春天到了,是該它們飛回去的時候了。

  出了村口,就是通往江邊的路,這條往日熟悉的路,在此刻,就成了獵鷹與主人共同走過的最後一段旅程。古老的傳統在這裡延續,每一年的春天,都意味著新生命的開始。

  幾百年來,鷹在兩個遙遠的國度之間往復飛行,也許它們自己並不知道,在大海之東的這片土地上,它們的身影,已經滲入一個民族的內心深處,塑造了這個古老民族的圖騰。就在這片被冰雪覆蓋的大地上,它們與生活在這裡的人們,共同演繹出一幕鷹與人和諧共生的傳奇故事。獵鷹振翅飛向天空,或許它自己同樣知道,明年的冬天,它還將飛回這裡。那時,新的傳奇,又將開始。

  “女真東北與五國為鄰,五國之東接大海,出名鷹,自海東而來,故名海東青。”

  ——《契丹國志》

責編:郭翠瀟  來源:CCTV.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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