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寨子系列——壩美印象(2004—第29期)  

央視國際 (2005年01月19日 17:09)


  中華民族2004-29壩美印象

  首播日期:2004.8.2

  編導:超克

  解説:尋找壩美並不那麼容易,壩美在地圖上被標注在雲南省廣南縣的境內。但是當我們到達地圖都無法顯示的路徑時,壩美依然沒有出現。當地人説,壩美就藏在這個水洞後面,也就是説,到壩美其實沒有路,只能船載以入。當地人又説,壯族是水的民族,他們喜歡傍水而居。

  像演出前的黑場一樣,壩美把一段長長的黑暗作為自己亮相的前奏。想起陶淵明在桃花源記裏寫的那句話:“緣溪行,忘路之遠近。”最記得這一個忘字。

  在這溪水的流動中,城市生活的喧囂漸漸淡出,對壩美的憧憬開始浮出水面。

  這條900米的水道裏,黑暗的摸索給了我們足夠的時間來堆積對它的好奇和神秘。這裡是如何被發現的呢?第一次發現這裡的人是誰?是什麼力量,讓第一次來到這裡的先民有勇氣走到這黑暗的盡頭呢?只有笛聲回答我們這更像是感慨的問題。比我們更好奇的應該是天空,因為在狹長的溶洞裏,有三個這樣的天眼,好像是上天對這個神秘水洞流連的目光。這黑暗的摸索凝固了我們的視覺,卻讓其他的感覺興奮起來。船工的笛聲以不變的節奏與水聲應和,我們感覺水的速度

  感覺風的涼爽,感覺笛聲的憂鬱,感覺時間的停擺。洞口的微光漸漸拉開了壩美的大幕,但這還只是幕布的一角,等到大幕全部拉開,我們被眼前風景的構圖驚呆了。小橋,流水,人家,忽然間好像明白這幽黑的山洞,就是壩美的全部矜持,

  一旦壩美決定展露它的容顏,就會把它最自然的一面袒露在陽光之下,不再有絲毫的掩飾。

  青山綠水在南方郊外是很容易看到的,但這裡卻帶給你截然不同的感覺。別處不可複製的悠閒之風,在這裡的每一處景觀上都留下自己的烙印。一副任它滄海桑田我自巋然不動的淡定。

  水車,山野,村落的輪廓集體參與了這一幅悠閒圖畫的描繪,即便是忙碌也透著悠閒。任何一個身處其中的人都會自問一句:我所要的生活不正是這樣的嗎。

  壩美的早晨是從霧開始的,山野、村寨和田頭幾乎被濃濃的、濕濕的雲霧籠罩。霧中的壩美還看不清什麼輪廓,卻是鳥鳴聲,家禽的啼叫聲還有水流聲充盈了你的聽覺。而這更讓你覺得寧靜。寧靜是壩美給我們的第一份禮物。我們從聽覺開始認識壩美。

  壩美人的一切都可以自給自足,大地和流水是我們眼中的風景,但在他們眼中也許還額外對大自然有一種感恩。

  魚就在水裏,只等人們去結一張網或者攔壩截澤,打到的魚夠吃好幾天。初來乍到,你會覺得這裡沒有自來水、沒有電、沒有手機信號,好像什麼都缺。可是你越住下去就會發現,這裡其實什麼都不缺。如果我們把特産的概念定得再寬泛一些,可以允許心情和氛圍加入的話,我們認為,這裡特産的是積澱了數千年的平靜和悠閒。沒有什麼要擔心的,大自然就像一個天然的儲藏室,要什麼只等自己去拿好了。

  有時候真有點羨慕他們和自然的關係,可以那麼親近和諧,人是自然的背景,

  自然也是人的背景。大自然和他們是這樣彼此需要,彼此欣賞。吃的、喝的都是自然的饋贈。釀造清醇的米酒,味道像山泉水一樣美,吃的油是自己種的油菜籽榨取,家禽提供了足夠的肉類食品,蔬菜自己種、水果自己栽。

  織布的聲音很快就進入我們的耳朵。勤勞的家庭主婦已經開始她們勞作的一天。在壩美所有的衣服和織物都是自己織的,好幾家的家庭主婦聚集到一起一家湊一個顏色的線,一起商量這線的顏色如何排列。幾百年了,就這麼簡單的幾個顏色,但她們總能排列出不同的花樣。在這裡勞動是快樂的,你很少會聽到累這個詞語。如果你問:她們為什麼這麼單調的事情總是可以這麼開心的時候,她們也許會反問你一句:為什麼要不快樂呢?在這裡,有時候連單調都是誘人的。老太太篩米的動作是單調的,但是,卻能長久地吸引你的目光。一輩子這個動作重復了多少次,她的眼神裏卻沒有半點幽怨。一輩子都在重復織布的動作,熟悉了

  不同時間陽光在織布機上留下的光影,光線像個調皮的孩子,駐足在織布機旁,

  仿佛要和那些七彩的顏色一起被編織去。

  村落裏最悠閒的應該是這棵一千多歲的榕樹了。因為,這個已經很悠閒的村莊還把這棵榕樹當做休閒之所。據説,這是先民剛到村裏時栽種的,所以又被村裏人叫做長壽樹或者龍樹。在廣南縣,凡壯族居住的村子都有把榕樹當做龍樹來供奉祭祀的傳統習俗。村裏人無論男女老少都不允許在榕樹腳下亂扔東西,哪怕樹榦或者枝條自然乾枯後,都不會有人拿回家中當柴禾燒。榕樹還有一個名字叫做“愛情樹”,村裏的青年男女相愛的第一步,都會在這裡對歌。榕樹是最新鮮

  也最永恒的愛情見證。

  她的愛情故事不亞於任何一本小説或者愛情電影。

  黎忠紅:當時呢,那時候是我們農曆的五月份,那段時間我們還是剛好是那天晚上,我們還是過一個節日。那一天晚上我們家煤油燈的煤油已經用完了,沒有點燈的了,我媽就倒汽油,倒汽油來點燈,不小心把汽油倒在地上了,就引著火了,當時我們家就發生火災了。因為我家有一片田,那裏的水是很難灌溉的,我們這地方都是做水車,做水車的木料也是去很遠的地方砍來。我爹當時做兩個水車就覺得太辛苦了,他就買了一架抽水機,是用汽油的。發生火災的時候,我家的汽油,剛好有二十多公斤,就被引著火了,我家的房子全部的家産都燒光了。然後我就跑到醫院裏面,我就抱著我的媽媽,她全身都燒傷了,我就沒辦法了,當時我家什麼錢也沒有了。

  解説:一年之後,她的父親也去世了。有人説,生活的戲劇性會發生在世界任何一個地方,無論是在動不動就可以轟轟烈烈的現代都市,還是在這個一般的地圖上

  都找不到的地方。也有人説,愛情會發生在任何一個有愛的心靈之中,無論是一國之君還是這樣兩個普通的年輕人中。時間之流不見蹤影,但是途經的任何一個人,都如這水車一樣,可以舀起一勺灌溉自己生命的綠洲。

  黎忠紅:有一天晚上,我就到愛情見證樹的腳下,在那裏唱歌。我唱的不是情歌,我就唱我家發生的事情,我覺得我是一個苦命的人。我就站在大樹腳那裏唱了那些悲慘的歌,唱我們的山歌。很多小夥子就圍著我,就在大樹腳下圍著我。好多小夥子都想跟我對歌,但是我唱的是苦難歌,我不是唱情歌。黎學成,聽了我唱的苦難歌后,他就唱——

  (黎學成唱)

  哪怕你有多少困難

  我都願意到你家上門

  養活你的兄妹和奶奶

  不管你家的房子有多破

  我都願意到你家

  黎忠紅:對完歌以後呢,我就説,既然你這麼説了,我們還要提親,我們兩個都相親相愛了,我們壯族還用媒人來提親的。我們家還是請了兩個男的到他家提親,當時他父母也不允許,因為我們家太困難了,他的母親不支持。我們家拿了好多東西到他家提親,他父母不收下。他父母不收下呢,他就自己收了。

  (黎忠紅、黎學成對唱)

  艱難困苦哥不怕

  只要我倆共一家

  哥説艱難困苦都不怕

  千苦萬苦怕傷你身體

  讓我怎麼忍心舍得你

  妹栽那朵情花開

  妹栽那朵愛花放

  解説:幾年過去了,她已經是孩子的媽媽,平淡也並不意味著沒有變化,幸福總是忍不住要參與進來。

  他們的新房就要竣工了,還是一切都可以自己解決。磚瓦石灰自己取土石燒制,木頭是山裏砍的,傢具是自己做的,勞動力就是左鄰右舍,大家互相幫忙建制。不需要圖紙,保持欄杆式或麻欄式的獨有風格。自從上個世紀七十年代以來

  村裏開始流行這樣的房屋樣式。

  黎忠紅:

  我好久不唱了,唱不出來了。過兩天我們家進新房,我請一個廣西的歌手

  來跟我們對唱。

  解説:村裏每多一個這樣的房屋,就仿佛要複製一份安寧和恬淡。在這樣的空間裏居住的會是一家人一輩子平淡而美麗的生活。最難得的是,這裡的居民從一開始就認同這樣的生活方式,平淡是真的生活道理,在這裡是不需要悟出的。因為,一切好像就應該是這樣。

  門是用來擋風的,這裡可以夜不閉戶。幾十年來,這裡沒有離婚,沒有刑事案件,甚至沒有爭吵。沒有人想去打工,一切都可以自給自足。為什麼要去那誘惑和污染一樣多的地方呢。

  有人説壩美人的安寧太平就是壩美人的財富,是他們共同的生活理想。安於這樣的環境,不僅是對自己民族的一種保護,也是自己內心深處的需要。

  壩美約有三平方公里,海拔七百米,年平均氣溫十八度。全村共有一百一十五戶人家,六百多口人,屬於兩千多年前句町古國時代僚、濮的後裔。只要有鹽巴,壩美人就可以拒絕與外界的一切交往,他們盡可以自得其樂,並能解決好自己的一切事情。

  現在,他們也會把一些土特産在趕集的時候運到山外去。

  這個普通的一天,他們的所見和一千多年前的那一天又有什麼區別呢?這個水洞仿佛是一個時光隧道,人們自由地穿行在過往和現在之間。一千七百多年前

  一個人抑或是一群人,為了逃避戰亂和賦稅,不惜選擇最隱蔽的居所,越過這條九百米的水道,越過那驚慌失措的黑暗的煎熬,山清水秀的壩美成為一個讓當時

  落魄的先民驚艷的禮物。黑暗凍結了人們的視覺,但是卻開啟了心靈的眼睛,看見了世間最美的風景、內心的安寧。相信經過這道水洞的人,都因為獲得了安寧。

  黎學鄭:這裡是個好地方,四面環山,這裡沒有現代的東西,跟外面沒有什麼聯絡,所以呢,這裡應該是陶淵明筆下的桃花源。1999年,省山野旅行社他們帶來了第一批人,他們來了二十多個人。那時候我們這裡是沒有接待戶的,他們是在農家睡。

  村子裏的人就沒有見到過外人嘛,他們相當怕嘛。因為有攝像機,還有很多照相機。他們就説,不得了啊,現在這些照相機把你的影子收到裏面了,收你一次,你就少活一年了,他們就這麼説。到晚上我們就把這些客人安排在農戶睡了。在農戶家睡了以後,第二天他們出來了,出來以後遊客們説,我們要出村了,客人就拿錢給村民,住的、吃的,他們就不敢要,村民就説,你們來到我家,在我們家吃飯,沒什麼麻煩的,我要你的錢幹什麼?我不要錢。你們來到我家你們就是我家的人了,當一天的客人嘛,有什麼,我不會要你的錢。然後他們就跟著客人到外面去把錢從新揣回客人的口袋裏面。

  解説:在壩美好像一切都可以天長地久地持續下去,那亙古不變的山川河流本身就是這種持續性的最高承諾。歲月和年齡依然有著和外面的世界截然不同的尺度,一切都有古老的規範和標準。他們清楚地知道,陽光在一年四季中將抵達自己屋檐或者田間的準確位置。

  我們雖然遺憾于找不到一千多年遺留下來的圖騰類的紀念品,但他們身上那種自然恬淡與無爭是祖先留給他們最大的性格財富,是他們刻在血脈裏的圖騰。

  壩美的黃昏沒有人匆匆地趕路,空氣裏飄蕩著各家做飯的香味。這是一個

  風平浪靜的世界,絕大多數人平和順當而清白地在這裡度過自己的一生。他們因循著一條生前就擺在自己面前的路徑,由著這條路徑,人們不會迷路,不會冒失敗的風險。人們以毫不驚慌的眼神回答著外人的質詢,我們終於明白,真正讓壩美隱藏的不是那條水道,而是他們安定的內心。

  村子裏沒有電,村子裏最好的房子是小學校,這裡有一台發電機,還有一台

  二十九英寸的彩色電視機。沒有電視信號,只能用來看VCD。在這個三平方公里的村寨,外面的世界只能通過這二十九英寸的平面來展示它的繁華與喧鬧。

  我們習慣性地開始杞人憂天,擔心起壩美的未來。在這個陶淵明詩篇裏誘惑了人們千百年的地方,我們的心情是矛盾的。因為有這樣一個地方的存在,我們心存感激,但我們又有點擔心。陶淵明在《桃花源記》的結尾説“不足為外人道也”,而這首詩已經就被外人道了千年。我們不知道,這裡以後會是什麼樣子,會被發現,還是會被遺忘?我們懷著勇氣接受了我們的猶豫。因為時間會有一個

  從容的答案。人類自古以來嚮往真善美的力量,會有一個公平的答案。有人説風到這裡也失眠,這個夜晚我們也要失眠。我們要豎起我們的耳朵,去聽這村寨夜晚的安靜。因為,它的沉默就是它的訴説。天下有大美而不言,今晚的壩美,在月色裏沉默,一千年來,她閱盡人世的滄桑和變遷,卻紋絲不動一下臉龐。

責編:郭翠瀟  來源:CCTV.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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