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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4年(上、下)

央視國際 www.cctv.com  2005年08月11日 16:45 來源:CCTV.com

  上 集

  1944年1月25日,農曆甲申年春節。在國民政府所在地重慶,許多人在為抗日戰爭進入第七個年頭徹夜守候。國民黨中央日報這樣描述道:春節之晨,山城燈火通宵,全城人士親送舊歲以去,目睹新年以來者,約佔三分之一。

  這時候重慶已經解除了燈火管制。有了美國第十四航空隊和中國空軍的聯合護衛,居民已經不再擔心日本飛機的空襲。上一年8月23日,日本轟炸機投下151枚炸彈,炸死市民18人,這是5年半大轟炸中日本飛機最後一次空襲重慶。

  過去的一年,是世界反法西斯同盟國由戰略防禦轉入戰略反攻的一年。

  在中國戰場,鄂西、常德兩次戰役,日軍被擊退,傷亡達6萬多人。敵後戰場上,八路軍和新四軍更是斃傷敵偽軍二十萬人。

  在西歐,日本的軸心國盟友意大利已經向盟國投降,法西斯的鼻祖墨索裏尼在希特勒的庇護下茍延殘喘。

  在東歐,蘇聯紅軍于1943年在斯大林格勒保衛戰和庫爾斯勒戰役重創德軍以後,正在穿越本國的邊界向德國推進。

  1944年的《中央日報》社論中已經開始談論收復失地後如何重新建設,統一四分五裂的疆土。

  在共産黨領導的陜甘寧邊區,春節前,許多農民收到了文藝工作者送來的新年畫,畫中的秦瓊和尉遲恭換成了八路軍戰士和民兵,手裏也拿的是步槍和大刀。擁軍愛民,團結抗敵是新年畫的主題。

  大年初一,各單位的業餘秧歌隊上演了一百五十多個節目。最受歡迎的是秧歌劇《兄妹開荒》,劇本描寫在山上開荒的哥哥和妹妹鬧誤會的故事,劇中唱道: "雄雞雄雞高聲叫,叫得太陽紅又紅;身強力壯的小夥子,怎麼能躺在熱炕上做懶蟲。

  這一年,邊區政府的每個人都制定出一年的勞動計劃。福爾曼的《北行漫記》一書中描述説:毛澤東打算在他的一小塊地種洋蔥。朱德則打算種萵苣和白菜。

  春節剛過,延安解放日報發表一封信,信中寫道:

  親愛的毛主席,我計劃為你代耕兩石細糧。你的工作很忙,我希望你能集中你的精力去籌劃全國的工作。我能為你代耕,是我今生最高興,最痛快的事。

  寫信的吳滿有是邊區的第一個勞動英雄,因此成為毛澤東的座上客。

  在延安,和吳滿有齊名的是農具廠工人趙佔魁,此時邊區有一個響亮的口號——農業上"提倡吳滿有方向",工業上"開展趙佔魁運動"。在勞動英雄的激勵下,富有邊區特色的各種勞動競賽,在個人、單位之間熱火朝天地開展。

  在大生産運動開展兩年之後,陜甘寧邊區已經基本實現衣食的自給自足。

  在四川成都的遠郊,廣漢、邛崍、新津和彭山等地,40多萬農民沒有在家中歡度春節,他們自帶工具和90天的口糧,步行前往工地。

  農民們晝夜輪流工作。肩挑手拉,用最原始的勞動方式,在90天內建成了六座機場。根據工程設計圖,新建的機場遠比以前的機場寬敞,跑道更長。

  對此,美國盟友讚嘆不已。美國聖路易郵報曾經興奮的宣佈:“我們感激中國供給我們可築機場的重要據點,以及中國四十三萬人民的勞動。中國這樣龐大的人力徵調是二千年前建築萬里長城以來空前的一次。”

  飛機場的新主人是波音B29戰略轟炸機。

  B29自重達60噸,能夠攜帶7噸多高爆炸彈或燃燒彈,被稱為“超級空中堡壘”。最值得誇耀的是它的續航能力,達到了6430公里。它大而不笨,飛行時速達563公里,高度達10670米,令所有日本高射炮和戰鬥機望塵莫及。這個空中巨無霸龐然的身影象徵著前所未見的毀滅力量。

  B29戰略轟炸機將在1943 年底前部署在中緬印戰區,從中國大陸出發的空中攻擊不僅可以切斷東海上的日軍交通線,而且可以直接空襲日本本土。

  在南京,偽國民政府主席汪精衛正在為自己的前途擔憂。而在兩年前的春節,汪精衛還在為所謂的中日親善大肆宣揚。

  在汪偽政權法治委員會副主任金雄白撰寫的《汪政權的開場與收場》中有這樣的描述,汪精衛在主持會議時,分析到國際形勢,以及國家前途與當前處境,聲調由激昂而漸變低沉,再由低沉而變為顫抖,最後是哽咽了,熱淚沿著他的雙頰直流下來。嗚咽中匆匆結束,説了“完了”兩字,聲音輕的幾乎完全聽不見,他每次總是如此。

  春節過後,汪精衛身上的槍傷復發,前往日本治療。

  1944年日軍新聞,已經由太平洋戰爭之初的節節勝利變為彈盡糧絕後的負隅頑抗。

  在新幾內亞上的日軍,逃到廣闊的山地和和茂密的雨林中,但是沒有任何補給,糧食最終耗盡,

  一邊吃著樹葉和草,一邊進行戰鬥。

  同期聲:我們正在努力尋找水源,終於找到了一處飲水的地方。但是,敵軍不給我們喘息的機會。我們的戰馬倒下了。

  在太平洋上,美軍採用跳島戰術,相繼攻陷太平洋上被日軍佔領的島嶼。

  日軍節節後退的後果是散落在東南亞的50多萬日軍與日本本土的海上交通隨時會被美國海軍切斷,陷入補給中斷、孤懸海外的窘境。日軍大本營再次把目光注視到沉寂已久的中國戰場。

  古城開封西邊的中牟位於第一戰區的最前線,流過身邊的黃河和黃河與黃泛區是中國軍隊憑藉的天險。花園口決堤以後,黃泛區已經歷了六年的荒涼,中日軍隊也對峙了六年。

  單調的對峙局面時間久了,人們的精神免不了有些鬆弛。一本有關抗戰的戰史書描繪過這樣一個場面:守在最前線的中國戰士與日軍相隔只有幾百公尺,雙方步哨的距離最近的只有幾十公尺,沒有戰事時,彼此對著工事相望。

  4月17日晚上11時,中牟守軍暫27師聽到了坦克車轟隆隆開過的聲響。日軍第37師團從中牟北方突破黃河防線。主動發起這次戰役的日軍事先稱之為“一號作戰”,匆忙應戰的中方後來稱之為“豫湘桂戰役”。一號作戰計劃有兩大重點,一是打通從日本經朝鮮、華北、華中、華南、越南、泰國到新加坡的漫長的大陸交通線,二是攻擊與摧毀中美空軍在江西、湖南與廣西所有的空軍基地。

  第二天,中牟鎮陷落。隨即,中原重鎮一一陷落。

  4 月21日,鄭州失守。

  5月1日,日軍攻佔許昌。

  5月9日,日軍打通京漢線。已經中斷6年的平漢鐵路在日本軍隊的控制下恢復了交通。

  5月25日,日軍佔領洛陽。日軍“1號作戰”計劃的第一階段完成預定目的。

  從4月17日戰鬥打響至5月25日洛陽城破,38天之內中國丟失了開封至潼關間約400公里、新鄉至信陽間約350公里的廣大中原地區。河南的失敗導致第一戰區正副司令長官蔣鼎文和湯恩伯雙雙被免職。新任第一戰區司令在豫陜邊界的西峽口檢討的時候,指出河南的戰敗是四不和:將帥不和、軍政不和、軍民不和、官兵不和。

  在日軍攻佔洛陽的同時,日軍分成七路撲向湖南長沙。6月18日,長沙失陷。

  面對河南會戰的失敗, 中共中央開始部署八路軍、新四軍在敵後發起局部反攻。毛澤東指出“今後發展方向應該確定向河南發展,完成綰轂中原的戰略任務。”這是南下戰略的開始。

  八路軍立即組織豫西支隊,從山西南部渡過黃河,建立了豫西解放區。隨後,豫東根據地,豫南根據地,豫皖蘇邊區,湘鄂贛邊區和蘇浙根據地先後建立和恢復。

  在6月14日,聯合國國旗日上,延安上演了活報劇《開闢第二戰場》。

  在歐洲,盟軍發動諾曼底戰役,歐洲第二戰場開闢。在整個登陸過程中,盟軍傷亡達9000多人,其中陣亡不下3000人。

  戰地記者卡帕也在自己的回憶錄中記下當時登陸時的場景:我的手顫抖得太厲害了,我無法思考,也無法作決定。潮水推動我們不斷靠近鐵絲網,空相機在手裏抖動。從頭到腳貫徹全身的是一種新的恐懼感。這恐懼感讓我的臉都變形了。

  近60年後,這場戰鬥被再次搬上影幕,好萊塢電影《拯救大兵瑞恩》真實地再現了戰爭殘酷無情的一面。

  而此時,一個中外記者西北觀察團由重慶來到延安進行訪問,三十三歲的趙超構便是其中的一員。

  對於這個初訪延安的觀察團而言國民政府很是怕他們被中共所蠱惑。於是,國民黨宣傳部便決定:去延安的外國記者不能單獨前往,要有中國記者參加。而前往延安的中國記者必須是重慶主要報紙的總編輯,至少也得是編輯主任、採訪主任以上,像這樣老練的資深記者,才不會被中共所迷惑。

  趙超構講一口不好懂的溫州官話,加上初次遠行採訪,很難在當地深入調查。當國民黨方面一見名單,便笑稱:就讓一個聾聵記者去吧,很可能勞而無功。於是,趙超構成了他們求之不得的人選。

  進入延安第一天,延安給趙超構的印像是“粗糙,幼稚,然而頗為剛健的農業都市。”

  “女性的氣息,在這裡異常淡薄,絕對沒有穿旗袍的女人,絕對沒有燙髮的女人,也沒有手挽著手招搖過市的戀人。女同志,在服裝上,和男人差別很少。”趙超構在訪問記中寫道“如果誇張一點説,延安大概是最缺乏性感的地方了。”

  在延安,趙超構給重慶和成都兩地的《新民報》完成13萬字的長篇通訊《延安一月》,它成為人們了解延安的重要窗口。

  《延安一月》中穿插了十幾幅延安藝術家的木刻,從中可以看到,燒香窟窿、數豆子這樣一些通俗的辦法被不識字的農民用來代替寫選票,減租減息穩步進行,在冬日農閒的時候,村莊還興辦冬學,教農民識字。

  到達延安兩個星期後,在為記者團舉行的延安文化界座談會上,趙超構見到了丁玲。1927年,丁玲的小説《莎菲女士的日記》,曾引起文壇的熱烈反響。1936年秋天,丁玲到達保安,成為第一個來到陜北的著名作家。

  在趙超構的眼裏,此時的丁玲豪爽,健談,難以令人相信她是女性。,“她大眼、濃眉、粗糙的皮膚、矮胖的身材、灰色的軍服,聲音洪亮,‘有一點像女人’”。“她豪飲,健談,難於令人相信她是女性”。“煙抽得很密,大口的吸進,大口的吐出,似乎有意顯示她的豪放氣質”。趙超構注意到:在甜食上桌的時候,丁玲撿起兩件點心,鄭重的用紙包起來,似乎有點不好意思,解釋道,“帶給我的孩子”。在趙超構看來,只有在這時,丁玲露出了她母親的原型。

  座談會上另一個引人注目的作家是留法文學女博士陳學昭。6年前的夏天,陳學昭也曾以記者的身份訪問延安,以通訊集 《延安訪問記》而名揚國統區。1940年12月,陳學昭放棄自由作家的生活,來到延安。

  作為《解放日報》的編輯,陳學昭按照行政級別,享受著供給制的物質生活。集體食堂裏的伙食標準分大灶、中灶、小灶和特灶。大灶以小米為主,小灶以麵食為主。作家陳學昭享受的是中灶,不但有菜,有時還有一點肉片。

  1944年陳學昭的生産計劃是繳納折合八斗半糧食的紡紗任務, 她至少每天要紡出相當於7兩糧食的紗。陳學昭後來的自傳體小説《工作著是美麗的》描述了紡線時思想轉變的過程:

  第一次坐在紡車面前,不知道怎樣去下手,一會兒錠子跳了,一會棉條斷了,急得她一身大汗;這裡拉一把,那裏敲一下,兩隻手弄得滿是污臟的油和灰土。她看著自己這一雙手,心裏不禁感嘆著:“這本是一雙彈鋼琴的手啊!”

  但是不久,“她開始想到,自己活了幾十年,沒有織成過一寸布,沒有種過一粒米,但卻已不知穿過多少丈的布,吃過數不清的米了。她感覺對不起勞動人民……”

  陳學昭很快就掌握了紡車,每月都能完成任務,超額部分還能夠給自己積累一些零用錢。一年後陳學昭被派往其他地方工作,臨行前,她用紡紗積累的零用錢在邊區銀行換了兩個金戒指,縫在自己的腰帶裏。

  就在長沙激戰的時刻,人們翹首以待的B29轟炸機終於開始了行動。美國空軍將首次從中國大陸起飛空襲日本本土。

  執行任務的 B-29轟炸機 在 6 月 15 日之前全部從印度飛抵成都等機場。15 日下午 ,美國十四航空大隊68架飛機開始起飛,飛行員們襲擊的目標是日本九州北部小倉的鋼鐵工業企業八幡制鐵所。年産 225 萬噸軋鋼——佔日本年産量的 24%。

  首次轟炸的效果並不理想,只有一枚炸彈投到目標區附近,炸毀了一個發電廠。轟炸過後,中美雙方的媒體都將這次行動描繪成一個偉大的勝利,因為這畢竟這是 1942年美國空中英雄 杜利特轟炸東京後對日本本土的又一次打擊。

  在日本國內,生産力已經無法滿足戰爭的需要,日本政府發佈國民緊急動員令。女子也被迫進入到更多的生産一線。從1月開始,14到25歲的女性被動員到各工廠生産。這是當時日本的新聞:

  (同期聲)女士毫不緊張,平穩地開著車;女孩兒們,一點也不遜色于男孩,每天工作8小時以上。國家處於危難時間,我們這些青少年,我們這些少年兵多想早一分鐘奔赴前線,擊沉敵艦。雖然年少,但通過軍旗的少年們,對殲滅美英充滿自信,在小小的身體中,有英勇的靈魂。在太平洋另一端的美國,底特律最後一條汽車裝配線也轉入戰時生産。在史學家斯塔夫裏阿諾斯的《全球通史》一書中記載説:“從1943年到1944年,美國每天生産一艘輪船,每五分鐘生産一架飛機。到44年,美國已擁有航空母艦96艘,而日本僅有5艘。

  戰爭的結局已經不言而喻。

  下 集

  和歷史同時期相比,1944年是上海少有的高溫年份,35度以上的高溫持續了35天。

  此時上海正在上映由周璇、袁美雲、王丹鳳主演的《紅樓夢》,影片著重演繹了林黛玉和賈寶玉的愛情故事,男歡女愛是這一時期上海影壇的重要主題。

  7年前,周璇因主演《馬路天使》一舉成為電影明星,《紅樓夢》把她的名聲帶到了日本,成為第一部被介紹到日本去的中國電影。

  在這一年《新影壇》雜誌對周璇的採訪中,周璇告訴記者,自己在實行最標準的節約飯菜,一菜一湯。

  物資的匱乏讓上海的幣值在一天天低落,紙幣的流通量越來越大,戰前只值八角錢的熨斗,現在一個要賣一千一百四十元。十元,百元,千元的鈔票早已不知去向,買香煙,買火柴,都以萬元為起點,生意人往來,做的都是成億成兆的買賣。

  隨著日軍戰線的不斷擴大,對於軍事物資的需求更加緊迫。而此時淪陷區裏的經濟和供應也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1944年裏,汪偽政府有了一項新任務——共同回收金屬。街上不時傳來敲敲打打的聲音, 這樣的鬧劇已經透露出戰局變化的某種跡象。

  接著的一個時期,不斷有中美兩國軍隊的飛機飛臨偵察,於是日軍夜夜採取防空措施,要家家戶戶把窗戶用黑布遮掩,在上海逃亡的猶太人學會的上海方言,就有一句“耐電燈隱脫”,意思是把電燈關掉。

  這一年,24歲的張愛玲一生中所有重要的小説已經相繼出版,她的書在上海風行一時。在她的筆下;看不到戰爭的硝煙,但霓虹燈閃爍的上海卻充滿了小人物的蒼涼。在她的散文《我看蘇青》中她這樣寫道:

  “這是亂世。”晚煙裏,上海的邊線微微起伏,雖沒有山也像是層巒疊嶂。我想許多人的命運,連我在內的;有一種鬱鬱蒼蒼的身世感。

  湖南,因在洞庭湖之南,故名湖南。這裡不僅有中國優良的兵源,也是抗戰中國的大糧倉。一位隨軍記者曾動情地描繪湖南的風貌:湖南的土地是美麗秀氣的,芬芳馥鬱的,湘北更是如此。山田層層起伏,在金色的陽光下看去,好像在欣然微笑,巨大的山嶽與小巧玲瓏的山峰,大河與涓涓細流的小溪,同樣的脈脈含情。

  夏天的一個夜晚,湖南衡陽縣渣江鎮充斥著槍聲、人聲、追逐聲,一對父母拉扯著一個女孩逃向山中。這個女孩就是後來成為作家的瓊瑤,45年後,在自傳體小説《我的故事》中,她回憶,一路上,遍是荊棘和雜草,天亮的時候,人們發現,自己的家園已經被燒成了平地。

  衡陽不僅是粵漢、湘桂鐵路的交結點和湘水、蒸水的匯合處,又是中國東南各省通往西南大後方的公路樞紐,這裡還設有美軍在華最大的空軍基地,由此成為豫湘桂戰役中日軍進攻的重點。

  日軍從年初開始了打通大陸交通線的大戰,在河南、湖南和廣西的三個戰場上,日軍進展順利,只是在衡陽遭遇最頑強的阻截。

  6月22日,日軍開始進入衡陽外圍,約11萬的日軍圍困著不到2萬的中國軍隊。卻無法前進一步。與此同時,日軍又受到外側中國援軍三個軍反包圍,戰線極度混亂,沒有前方也沒有後方,到處是第一線,到處是白刃戰。敵我雙方的師長、團長、營長等軍官和普通士兵一樣的捲進了亂戰。

  7月18日,由於日軍在太平洋上的失利和衡陽城下的進攻受阻,發動了太平洋戰爭的日本首相東條英機不得已辭職。

  47天后,衡陽守軍彈盡糧絕,衡陽失守。在中國守軍陣地前,中日兩軍的屍體堆積如山,城內街市已成為一片廢墟。這一戰中國守軍戰死約4000人。而根據日軍公佈的數字,日軍死傷高達19380人,僅高中級的軍官就陣亡390人,負傷520人。

  抗戰勝利後的1946年,一位官員奉命到衡陽搜尋陣亡將士遺骸。他後來寫道:“我們差不多每天都是一邊流淚,一邊工作。這古戰場並不古,不過在一年半以前,這些古人,都還是我們生龍活虎的戰鬥夥伴。如今,荒草沒徑,銹損的槍支、彈殼、炮彈皮炸彈片,遍地皆是,慘白色的骸骨東一堆西一堆,草長得最高最茂的地方,必然是骸骨最多的地方。”……

  衡陽失守後,瓊瑤一家不得不走上了逃亡的路,她平生第一次聽到了汽笛的狂鳴,也第一次乘上火車。瓊瑤在《我的故事》一書中,她詳細描述了當時的“難民火車”:

  “那難民火車上有上…中…下三等位子。“上”位是高踞車廂頂上,坐在那兒,無論颳風、下雨、大太陽,你都浴在“新鮮”的“空氣”中。白天被太陽曬得發昏,夜晚被露水和夜風凍得冰冷。至於下雨的日子,就更不用去敘述了。“中”位是車廂裏面,,想象中,這裡有車廂的保護,沒有風吹日曬雨淋的苦惱,一定比較舒服。可是車廂裏的人是地地道道的擠沙丁魚,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混雜在一個車廂中,站在那兒也可以睡著,反正四面的人墻支撐著你倒不下去。“

  瓊瑤一家的目的地是桂林。逃到桂林,可是一進城門,就驚呆了,滿城都是各路駐軍,在當局無計劃的“疏散”命令之下,醫院飯館紛紛停業,人們流離失所。瓊瑤一家只得向貴州方向逃難。此時,正面戰場的噩夢還在持續。一向安全的西南大後方轉眼間變成了戰場。

  9月,日軍從湖南攻入了廣西。桂鐵路沿線城池連連告失,使柳州成了臨時避難所。大量難民和南遷的機關、學校及企事業單位紛紛擁入柳州,使市內人口暴增。當日軍發動桂、柳作戰時,人們又紛紛向外逃。柳州火車站上整天人山人海,行李堆積如山,《大公報》報道:“日來列車秩序極亂,馬桶浴盆與乘客爭登,小雞小鴨與物資搶位。”

  這是中國遠征軍隨軍記者在滇緬邊境拍攝的一組照片,照片中的女性有一個特殊的稱呼:慰安婦。

  正當豫湘桂戰役縷縷失敗的時候,中國遠征軍正在滇西取得一系列的勝利。

  從5月初開始,中國遠征軍第20集團軍強渡怒江戰役之後,開始收復古城騰衝。在歷經42天的焦土作戰之後,9月14日,淪陷了兩年的騰衝城被光復。

  滇西戰役直到1945年1月27日結束,歷時8個月16天。日軍第56師團全部被殲,第2師團及第53師團被殲一部,死傷、被俘共21057人。

  這些來自朝鮮的慰安婦就是在這次戰役中被抓獲的。《大公報.》上一篇名為《一個戰地記者的報道——日本營妓在騰衝》的文章敘述説:

  十四日的上午,我軍攻克了騰衝城幾個最後敵人的工事時,在一個墻縫之間,發現了一堆十幾具女屍,有穿著軍服的,有穿著軍褲的,有穿著漂亮西服的,她們是被敵人蒙上了眼睛用槍打死堆在一起的,那兒,有的已經腐爛了的,有剛才打死的,有的手腳還在觸動,慘不忍睹。這些女人生前為敵人泄欲,最後又被以死刑,她們犯了什麼罪呢?

  文章中所提到那些死掉的慰安婦,全部來自朝鮮,一年以前,她們被日軍招收送到中國來。

  “慰安婦”的首次出現是在1932年“一二八”事變之後,始作俑者是臭名昭著的侵華罪魁岡村寧次,時任日本上海派遣軍副參謀長。到1932年3月,駐滬日軍已達3萬人,野蠻成性的日軍製造了多起強姦當地婦女事件,引起中國和世界各國的強烈譴責。為搪塞外界對日軍獸性的指責,岡村寧次決定效倣海軍的做法,從長崎召來一個“慰安婦女團”。至1932年7月,第一批慰安所在吳淞、寶山、廟行和真如等地建立。

  最初,慰安婦的來源主要依靠商人在本國招募的妓女,隨著慰安婦制度的迅速蔓延,從朝鮮,東南亞各國強制、誘迫來的婦女逐漸增多。

  慰安婦通常會被分派到不同的處所,不管白天黑夜,她們都必須為日軍提供性服務。日軍對待朝鮮的慰安婦有著比較嚴格的制度,比如:規定白天是士兵的機會,晚上是軍官的機會,官兵和慰安婦絕不可以一起外出遊玩。倘若發現這種事情,官兵慰安婦都要受到懲罰。在騰衝的這些慰安婦平時可以上街,買衣服和生活用品,她們中的一些人在這裡過著奢侈的生活。

  在這篇文章的開頭寫道:

  攻擊的包圍圈形式形成的時候,也會看見一個個營妓花枝招展的在封鎖口上經過,我軍士兵停止了射擊,招手要她們過來,營妓回頭一笑,姍姍地溜走了。

  在日軍的麻痹下,她們自動接收了這樣的生活,直到見到她們的姐妹慘死於槍口的時候,她們才感到日軍的殘忍。

  有統計表明,戰爭期間約有二十萬以上的亞洲婦女被日軍徵用作“慰安婦”,她們長期遭受日軍的性奴役,許多人病死於軍中,倖存者也身心殘破。直到20世紀80年代,才有朝鮮婦女站出來揭露這段史實,並控訴日本政府,“慰安婦”逐漸成為國際性的人權課題。

  9月,為配合遠征軍以及盟軍大量來華對翻譯的需求,蔣介石在國民參政會上號召知識青年從軍。

  而早在一年前,西南聯合大學的佈告欄上就已經貼出了教育部徵兵通知:徵調應屆大學四年級身體合格的學生為翻譯人員。

  梅祖彥,西南聯大機械系1944屆學生,1943年11月9日,接到通知的梅祖彥和所有應屆的同學一起來到以往集會的操場。此時,他的父親梅貽琦默默地站在臺上,表情凝重。莊重、嚴肅的語音使每個同學都集中了注意力,梅祖彥還清楚地記得當時父親的每一句話:

  近日來,當大家睡覺的時候,一定會聽到不斷的飛機聲音吧,那是從印度飛來的運輸機。它每天帶來幾十個盟軍的軍官和許多士兵,他們是來中國服務的。但是他們現在有幾百人因為沒有通譯員不能到各地去工作。我們同學現在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而且都受到了相當的教育。平時我們只恨沒有好的、適當的機會為國家服務,能親身經歷這偉大時代的多變的新奇的賜予。現在機會到了。國家急切的需要你們,希望同學能踴躍參加通譯工作。

  體檢合格後的梅祖彥被派到譯訓班進行兩個月的軍事化生活集訓,除了基本的兵操訓練課外,他們還必須由專人講授“社交禮儀”課。譯訓班的學員被告誡:譯員和美國軍人交往就是從事國民外交活動;要時刻注意維護國格和自己的人格。譯訓班結業後,學員們按照成績被分別授予上、中、少尉軍銜,並分配到各美軍聯絡組擔任文職軍官。

  到這年年底,知識青年從軍運動已大見成效,已有十二多萬青年報名入伍。

  這批1944屆的從軍的知識青年,除少數直接參加前線戰爭以外,大多都只從事翻譯工作。

  來自中央大學建築系二年級的張良皋被分配到炮兵訓練所,隨著歐洲戰場的節節勝利,原來在意大利戰場上的美軍剩餘裝備,移調中國不少。張良皋曾回憶:炮兵訓練所的場地上,大炮‘卡車山積雲屯,連馱運75mm山炮的騾子,也風塵僕僕從歐洲趕到亞洲來參戰。炮兵訓練所加緊訓練並裝備中國炮兵,準備對日寇作最後一擊。

  這一年,有2萬多盟軍官兵進入中國,《劍橋中華民國簡史》説,一個美國士兵在中國的費用,抵得上500個中國士兵的費用, 孔祥熙曾對美國官員抱怨説:“在中國,你們的孩子每天需要6隻雞蛋,而現在減為4隻。……為了供應肉食,我們把耕牛拿來給你們吃……很快將沒有任何牲畜留下來幫助農夫們耕種他們的田地了。而在一位美國專家對1200名中國士兵檢查結果中發現57%的士兵營養不良。

  此時,生活在重慶的宋慶齡在寫給美國友人格雷思格蘭尼奇的信中,這樣描述國統區的生活:

  通貨膨脹逼得許多人自殺,在一個學校裏一夜之間有4個人上吊——已經3星期沒有肉,雞蛋要3元錢一個……學生們很受苦,學習水平到處都在下降,從前60分及格,現在有35分就過去了……

  秋冬之際的一個夜晚,此時重慶警報剛剛解除一個多小時,41歲的巴金沒有時間理會這些,他正構思著小説《寒夜》主角汪文宣的命運。

  汪文宣是重慶的一個公務員,妻子曾數生在銀行工作。戰爭的無限延長,衝擊著他們原本平靜的生活。通貨膨脹,物價上漲,曾數生為了維持小職員的職位,隨銀行外遷,而終日為生計發愁的汪文宣也積勞成疾,在一個寒冷的夜晚,咳血而死。

  這是1944年的一張漫畫,漫畫中表現的是重慶的公務員。

  寫寫書信,吃吃餅乾,搖鈴吃飯,抽屜關關,膳堂坐下,素菜三碗,連湯帶水,碗碗朝天。

  戰爭後期,國民政府一直依靠發行紙幣來支撐,大量紙幣造成通貨膨脹,有錢人就依靠囤積居奇發財致富。在戰爭中畸形繁榮的重慶和昆明,男人西服禮帽,女人則是玻璃絲襪、高跟皮鞋和波浪發。在美國軍人大批進入中國之後,歐米嘎手錶、派克金筆和高級化粧品成為市面上最時髦的東西。

  這一時期像汪文宣這樣的知識分子處境十分困難。巴金在寒夜中描寫汪文宣:

  他在生病,他不能像常人那樣的生活。可是他怎麼能不像常人生活呢?白天躺在床上不做任何事情,這只有使他多思索,多焦慮,這只有使他心煩。他計算著,幾乎每天都在計算,他花去若干錢,還剩餘若干。錢本來只有那麼一點點,物價又在不斷地漲,他的遣散費和他妻子留下的安家費,再加上每月那一點利息,湊在一起又能夠用多久呢?他仿佛看著錢一天一天不停地流出去,他來著手無法攔住它。

  這部花了兩年時間完成的巨著,是巴金在民主革命時期最後一部長篇小説。創作期間,巴金失去了一個好友和一個哥哥,他們都是吐盡血痰之後寂靜的死去。巴金在《關於〈寒夜〉》中説到:

  我只寫了一個肺病患者的血痰,我只寫了一個渺小的讀書人的生與死。但是我並沒有撒謊。我親眼看見那些血痰,它們至今還深深印在我的腦際,它們逼著我拿起筆替那些吐盡了血痰死去的人和那些還沒有吐盡血痰的人講話。我寫《寒夜》不是為了鞭撻汪文宣或是別人,而是控訴那個不合理的社會制度,那個一天天腐爛下去使善良人受苦的制度。

  40年後,《寒夜》被拍成電影,真實再現了當時重慶的小職員的生活。

  正當中國戰場遭遇挫折的時候,歐洲戰場上,盟軍節節勝利,英國紀錄片大師漢弗萊詹寧斯拍攝了他的最後一部戰爭電影《提摩西的日記》。在這部影片中,這位有著英國電影界“桂冠詩人”之稱的導演,依然延續了他詩一般的語言和英國人特有的幽默,以戰爭作為背景,通過向嬰兒提摩西講故事的方式,穿插四個不同英國人的生活,紀錄了戰爭最後幾個月的故事。影片的結尾以嬰兒作為象徵,預示著即將到來的新生活。

  在太平洋戰場上,美軍正在圍攻菲律賓的日軍。戰鬥中,日本的聯合艦隊喪失了所有的機動能力,有四艘航空母艦被擊沉。菲律賓日軍總指揮決定使用自殺式轟炸。10月20日,一些剛剛結婚不久的青年駕駛著24架飛機向美國艦隊撲去。

  同期聲:機械師與駕駛員正在做最後的道別,這是最後的訣別。再見了,勇士。

  這是我們最後的努力

  一個多月後,這種自殺式的頑抗逐漸減少,但是已經有2500多年輕的生命永遠消失了。

  此時的日本,作為一個國家,已經走向窮途末路。日本將寶貴的資源都用來從事侵略戰爭,在日常生活的每個方面,物品緊縮的跡象都變得越來越明顯,民用工業則不斷萎縮,為了節省資源,日本政府強迫國民每天只生一次火,其餘兩餐吃冷飯。由於孕婦每天可以得到70克大米的增補量,所以聲稱懷孕的婦女數量一下子可疑地增多起來。

  在日本國內的各行各業,只能看見女人的身影,男人都走上了戰場。在壘球賽場上,由於優秀的運動員都被徵召入伍,職業壘球水平也大為下降。1944年,日本最古老的壘球場被犁開,種上了蔬菜,以養活橫濱那些饑餓的百姓。

  隨著戰敗的一天天臨近,日本的道德體系也漸漸地崩潰,搶劫、扒竊、成了普遍現象,大人們去偷小學生的午餐,並且洗劫鄰居被炸壞的房屋,人們最後的一點財産也常常在防空洞和逃難途中被偷走。《瘋狂的島國》一書中描述到:

  從1937年入侵中國之後,標語、操練、強制性的遊行和集會已經變成了人們生活的一部分,但是現在它們只對年輕人和心地單純的人才會産生影響和作用,大多數人只是祈禱他們的苦難生活能早點結束。

  11月,汪精衛在日本病死,他的遺體很快運回南京。葬禮上,每個人都陰沉著臉,流露出對前途的不安和沮喪。偽南京政府推舉陳公博為國府主席,繼任行政院長及軍事委員會委員長,但陳公博堅持在最高職務上加個“代”字,他在致詞中説:“我來繼承汪先生的職位,是來辦理收場的,而不是來繼續演出的。”

  汪偽政權的成員們紛紛尋找退路,周佛海早在1943年初就與重慶方面達成默契。連他出任偽上海市市長之職,也是經過國民黨方面認可的。在就任儀式上,他感嘆道:“我深深覺得能力薄弱,環境困難”。

  12月2日,日軍攻佔貴州的獨山,直接威脅到貴陽和陪都重慶。一些有錢人已經有了逃往西康邊區甚至更遠地方的打算。

  上海中醫陳存仁在後來的《抗戰時期生活史》中回憶説,“中國人無論在前方的或淪陷區的,都相信抗戰必勝,建國必成的兩句話,可是獨山一失,一看地圖,老百姓的信念上卻有些動搖了。”

  在冬日的淒風苦雨中,蔣介石調集了他能夠調集的一切軍隊,一些部隊從黃河兩岸步行2000多公里而來,還有一些從緬甸前線空運回來,4天之後,中國軍隊奪回獨山。

  從4月中旬到12月初,戰事綿延八個月之久,日軍如願以償的奪取了平漢、粵漢、湘桂三條鐵路幹線,從而打通了中國大陸的交通線。佔領了衡陽,零陵、柳州。丹竹、南寧等7個空軍基地和36個飛機場。中國損失軍隊50余萬,損失的武器裝備可以用以裝備40個師。

  比較起豫湘桂戰場潰敗的黯淡和悲觀,敵後戰場的持續不斷、規模逐漸擴大的反攻是顯得異常閃亮。日軍為保住“一號”作戰中所佔領的地區,不得不用5個師團來防衛八路軍。 這一年新四軍曾一度打到南京城。

  在山東解放區,八路軍殲滅日偽軍3.6萬多人;在晉察冀解放區,八路軍兩度攻入石家莊、保定、高陽等主要城市。在晉冀魯豫解放區,八路軍先後攻入19個縣城,收複國土5萬多平方公里。

  12月31日,《解放日報》發表文章説,“由於一年來鬥爭勝利的結果,我們的正規軍由四十七萬增加到六十五萬,民兵由二百萬增加到二百二十萬,解放區的人口由過去的八千萬增加到九千二百萬,這就大大增強了我們的反攻力量。”

  一天后,重慶《大公報》發表社論説:就全戰局來説,的確勝利紛紛,但勝利卻不在我們這一角。

  對於1944年底的中國人來説,的確正在黎明前的黑暗中前行。

  (CCTV《見證影像志》供稿,未經允許不得轉載)

責編:紅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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