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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顏(上、下) 9月5、6日播出

央視國際 2004年09月07日 13: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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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48年5月1日,位於南京的金陵女子文理學院異常熱鬧,全校400多名女孩子聚集在100號主樓前的草坪上,舉行MAY POLE DANCE(五月花柱舞)舞會,慶祝西式的五朔節。金陵大學影音部的孫明經教授用膠片將這一情景記錄下來。

  這是抗日戰爭勝利之後,第一次在自己的校園恢復一年一度的MAY POLE DANCE(五月花柱舞)傳統,人們的臉上是創傷癒合後的從容。就在一個星期之前,離金女大不遠的總統府進行了總統選舉,蔣介石連任總統。同一天,身在江北的毛澤東召集民主人士,準備召開新中國的政治協商會議。1948年春天,正是現代中國的一個轉捩點,這些盡情舞蹈的女孩子並不知道,就在一年之後,她們的命運將被歷史徹底改寫,這部名為《南京》的影片,成為她們青春的最後一個見證。

  這些老太太正是當年金女大的學生,她們聚會的地方,是金陵女子文理學院舊址、現在的南京師範大學貽芳園。如今,每個月她們都在這裡相聚一次。金女大,這個在中國的教育版圖上消失了半個世紀的名字,在這些老人心目當中仍然不可取代。

  現在的南京師範大學隨園校區裏有一塊中央綠地,這片草地,就是1948年孫明經拍攝MAY POLE DANCE(五月花柱舞)的地方,草坪邊的這些老建築,現在仍然作為教學樓使用。

  在這一年的MAY POLE DANCE(五月花柱舞)中,最引人注目的是大三學生的小步舞。這種來自歐洲中世紀宮廷的舞蹈,舞步最優雅,服裝也最漂亮。

  這一年,鮑蕙蓀23歲,是音樂系大三的學生。音樂是金女大引以為傲的教學特色,MAY POLE DANCE(五月花柱舞)的鋼琴聲就是由學生自己彈奏的。

  孫明經到來時,金女大正處於全盛時期。到1948年舉行MAY POLE DANCE(五月花柱舞)的時候,全校共有學生470多人、藏書數千冊、鋼琴50多架,師資力量是有史以來最強的,整個南京隨園校區也初具規模。在這樣的環境中,金女大形成了良好的校園氛圍。

  吳貽芳,這個極富傳奇色彩的民國女性,是金女大第一位,也是惟一一位華人女校長,當時流傳著“男有蔡元培,女有吳貽芳”的説法。她的一生,和金女大,和她的弟子們緊緊地聯絡在一起。

  這間十幾平米的辦公室就是吳貽芳的舞臺。從35歲到51歲,吳貽芳把自己一生中最美好的年華都留在了金女大,這種緣分綿延了半個世紀。作為一名基督教徒,吳貽芳在這裡確立了一生的信仰,並且為金女大的校訓發展出新的內涵:所謂厚生ABUNDANT LIFE(豐富的人生),不僅是要奉獻自己,更要擁有豐富多彩的人生,成為獨立自主的新女性。

  孫明經1937年在金女大拍攝了舞劇紀錄電影《月裏嫦娥》,它非常典型地説明了金女大的女權色彩。金女大的女生們不能夠接受嫦娥貪婪背叛的女性形象,她們更改了劇情,把后羿設計成一個暴君的形象,嫦娥因為同情百姓,也不堪忍受后羿的暴行而離開了他。這和當時流行的話劇《玩偶之家》中娜拉出走的情節驚人的相似。影片中出現的這些演員都是金女大的學生,她們捧綢為雲,披葉為樹,在70年前的一個春日裏投入地演出著自己嚮往的人生。

  就在《月裏嫦娥》演出之後兩個月,中華民族近代以來的苦難和恥辱達到了最頂峰。1937年7月7日,平靜的日子結束了。當時已經改名為金陵女子文理學院的金女大,也不得不遷校成都華西壩,繼續校務。

  1937年12月3日,吳貽芳把南京的校園託付給美籍教務長魏特琳女士,來到南京下關碼頭,準備前往武漢和師生會合,一起遷往成都。從現在平靜的江面上,已經很難想象當年的情景,然而,40多年後吳貽芳回想起這一天,仍然感到觸目驚心。當時,日本人正在下關江面瘋狂轟炸,吳貽芳乘坐的英國船隻7次到達江心,又7次被迫返回江岸躲避轟炸。吳貽芳在日記裏寫道:我目睹帝國主義在中國的土地上橫行,而江邊的老百姓卻連最簡單的掩體都沒有,只能束手待斃。同胞們的流血死亡,我不但幫不了他們,反而坐在外國的輪船上,是何等的屈辱啊,這實在是我一生中最痛苦的經歷。

  這是三十年代末孫明經隨金陵大學內遷到華西壩時拍攝的影像。當時,金陵大學、金陵女子文理學院等5所大學雲集華西壩,學術氣氛比戰前更加濃厚。

  這張照片拍攝于二十世紀四十年代中期,三個女孩是金女大國文係的同班同學,左邊的是李德懿,中間的是鄭錦先,右邊的是李念瑚。

  1945年8月,日本投降的消息傳來,華西壩一片沸騰。大家稍事收拾,準備返回南京的校園。當時,儀器設備走水路,師生則一起坐上卡車,顛簸著踏上回家的路。

  經歷半年的跋涉,1946年春天,大家回到了朝思暮想的校園,然而等待她們的卻不是故園春色,而是戰後的滿目瘡痍。

  金女大校園裏的樹木原本是為了生物系教學而栽種的,很多名貴樹種都由外教從美國蒐集得來。如今它們從日本人的鐵蹄下得以倖存,成為歷史的見證。校園裏的這兩棵銀杏樹,一雌一雄,同枯共榮,目睹了浩劫的苦難,也將見證重生的歡樂。遷校回寧後兩年,在樹邊的草坪上舉行了戰後第一次MAY POLE DANCE(五月花柱舞)。

  這一年的MAY POLE DANCE(五月花柱舞)是全校的大喜事,李德懿、鄭錦先和李念瑚都參加了,她們扮作牧羊女,跳起了匈牙利舞蹈。一週之前,她們在同一片草地上參加了畢業典禮。李德懿、鄭錦先和李念瑚結束了四年大學生涯,即將開始新的人生。

  這是三個好朋友最後一張闔影。1948年冬天,李念瑚就是穿著照片上這件大衣去了台灣,和未婚夫完婚。當時,李德懿是上海大公職業學校的英文老師,鄭錦先在上海起秀女子中學教中文。就這樣,經過短暫的分別,兩人又在上海重逢了。她們沒有料到,下一次分別會比她們想象的要長的多。

  1949年2月11日,鄭錦先送給李德懿這張照片。當時她並不知道,這會是自己最後一次送照片給李德懿。沒過多久,鄭錦先收到了李念瑚從台灣寄來的一封信。

  臨走,兩人去上海九星大戲院看了一場戲,權作話別。那天一起去看戲的還有一個叫白永達的年輕人。舞台下,三個人看得開心,渾然不知命運之神已悄然逼近。

  1949年4月初,23歲的鄭錦先坐上國民黨空軍的飛機飛往台灣,這一去就是40年,等她再回來的時候,一切都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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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1936年到1948年,在孫明經12年的拍攝生涯中,一共製作了5部關於金陵女子文理學院的電影。這不禁為後人留下一個疑問:到底是什麼使孫明經對金女大情有獨鍾,一再把視線投向這所女子高校呢?

  這張照片也許能給出答案。1947年,金女大化學系大三女生梅若蘭在金陵大學影音部選修了一門攝影化學課,學習如何通過自己的操作,把一張普通的紙製作成為照相紙。當時的任課老師正是孫明經的夫人兼同事呂錦璦。呂錦璦是金女大化學系36屆畢業生,她和孫明經的緣分就是從金女大的校園裏開始的。

  三十年代,金女大搬到了南京隨園,和金陵大學作了鄰居。兩所大學只有一墻之隔,走動非常頻繁,是全國都數得著的兄妹學校。呂錦璦和孫明經就這樣認識了,開始了兩個人、兩所學校的不解之緣。1948年春天,孫明經帶著他的攝影機來到了金女大,拍攝了當時的全校運動會。

  這是一張當時拍攝的照片,照片上組成的字母GC,就是金女大的英文名字GINLING COLLEDGE。80歲的梅若蘭對當時的情形記憶猶新。

  金女大對體育的重視當時在全國都是數一數二的。全校只有一門課程是四年必修,那就是體育。其他的課一週上一節就能拿到一個學分,體育則必須一週上兩節、甚至四節才能拿一個學分。金女大所提倡的金陵精神,是要培養完美的女性,不僅德才兼備,還有健康的體魄和精神面貌。

  這是當年的體育教師淩佩芬,負責在課上教授學生舞蹈。從金女大出來的學生,不僅身體素質要好,還要有端莊優雅的儀態。

  這是孫明經1947年在金女大拍攝的鏡頭。當時內戰正酣,金女大的校園裏也不再寧靜,很多師生對國民黨的腐敗統治不滿,進步思想開始進入女校的課堂。

  1950年春天,文學院音樂系的鮑蕙蓀畢業了,這一年她25歲。和入學成績一樣,她的畢業成績也是全校第一名,82.9分。但是,在她的畢業成績單上卻有一個奇怪的備註。

  從1947年的520運動開始,金女大的學生們走出了象牙塔。這支全部由妙齡女子組成的隊伍在走上街頭的時候,往往引起大家的歡呼和圍觀。以前的嬌小姐,現在卻成為革命歷史的一部分。

  1948年5月23日,南京的大學生在內政部前靜坐示威。照片上這個回頭的女孩就是李德懿,坐在她身後的就是她的好友鄭錦先。

  照片右邊這個舉旗子的女孩叫鄭小瑛,當時是金女大護育班學生。這次遊行之後不到半年,她就去了鄭錦先所説的江北解放區。多年之後,她成為新中國著名的指揮家。

  1949年4月23日改變了很多人的命運,這一天,中國人民解放軍渡過長江,解放南京。在國民黨總統府樓頂飄揚了22年的青天白日旗緩緩落下。

  這個時候,剛剛和鄭錦先分別不久的李德懿還在上海的中學教書。從4月開始,學校停了課,李德懿住到了蘇州河北岸的親戚家裏,她常常能夠聽到窗外零星的槍聲。

  南京解放後一個月,解放軍進入空蕩蕩的上海街道,發現往日的繁華居然是如此的不真實。國民黨旗再一次從外灘的上海大廈上飄落。大廈樓下的外白渡橋上走過的,也不再是大亨名媛。

  這個地方,曾經是上海灘十里洋場最繁華的地段。李德懿和鄭錦先做學生的時候就經常來這裡遊玩。等到這裡成為革命的制高點的時候,這對好友已經分隔兩岸。

  分別以後,李德懿遷居北京,擁有了自己的家庭。鄭錦先在台灣經過幾年的奔波,也安定了下來。這個時候,她們共度青春歲月的金女大校園里正在發生著驚人的變化。

  照片上這個樸素的女人叫毛敏珠,在解放前,她是金女大公認的校花,以衣著時髦和舞技高超著稱。

  變化的不只一個人。1950年,音樂系學生李錦華因為在抗美援朝運動中表現積極,被學校推薦參加了空軍。為此,李錦華剪掉了自己的長髮。在她看來,頭髮長,就是不革命。

  李振坤是51屆社會係畢業生。1951年的畢業生對金女大來説是最特殊的,她們算得上是金女大的關門弟子,是最後一屆戴方帽子的畢業生,是最後一屆拿到金陵女子文理學院落款文憑的畢業生,也是最後一屆由吳貽芳親手交出去的畢業生。一年之後,金女大和全國所有的教會學校一樣,被收歸國有。在這份51年的畢業證書上,已經打上了華東軍政委員會的紅印。

  1951年,金女大被華東軍政委員會教育部接管。第二年,全國院係調整,金女大被併入新成立的南京師範大學。至此,中國歷史上第一所正規的女子高等學府消失在歷史的煙塵中。

  紅顏易老,剎那芳華。56年後重聚,當年的豆蔻女子已是滿頭白髮。歌聲也許能讓時光倒流,但一切已不能重來。51屆女生李振坤現在是南京校友會會長,從19歲到76歲,李振坤生命中最重要的歲月都留在了金女大。當她再次回到這裡,她發現,金女大實在是她生命中的一個情結,這裡的每一個角落,滿滿的都是回憶。

  八十年代初,李振坤在母校遇見了老校長吳貽芳。這張珍貴的照片現在被李振坤挂在床頭,她知道,吳貽芳是影響她一生的人。

  半個多世紀之前,金陵女子文理學院院長吳貽芳就在這裡辦理校務,培養出了999名學生,人稱999朵玫瑰。很多友人也在這裡和她會面。冰心曾經回憶説,吳貽芳這個人,她的風度膽識,那是很多男人都比不上的。

  1985年,92歲的吳貽芳在南京逝世。臨終前,她只留下一個願望,那就是恢復中斷了30年的金女大。

  1987年,南京師範大學的復院申請得到批准,這就是今天的南京師範大學金陵女子學院。

  在今天的金女院課堂裏,金女大的很多教學傳統得到恢復。其中,家政烹飪課作為全校選修課程很受學生們的歡迎。她們學習的不僅是如何做好一道菜,更是如何治理一個家。

  60多年前,金女大就已經意識到了這個問題。1939年,金女大在華西壩設立家政係,分營養、兒童福利、家庭裝飾三個專業。直到1951年,家政和體育、音樂一樣,始終是金女大素質教育的特色之一。

  1988年,李德懿和鄭錦先在北京重逢,一別40年,物是人非,但是金蘭重聚的快樂是真實的。

  重歸故里,鄭錦先已經是台灣著名作家,筆名丹扉。一去經年,變化是難免的。

  鄭錦先現在居住在台北西門町鬧市區,在她家裏挂著一幅冰心的題字:莫教春秋佳日過,最難風雨故人來。世上最難的無非是當年二字。

  李德懿今年77歲了,她早已改名叫李宜,是國家廣電部的退休幹部。在她北京的家裏,還保存著很多當年的照片,在外人眼裏,這是個塵封已久的神秘世界。

  李德懿最珍惜的就是這張和李念瑚的合影。2003年,李念瑚在台北去世,重聚的願望再也不可能實現。

(編輯:紅立來源:CCTV.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