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的童年

央視國際 2004年04月21日 15:07

　　解 説：2004年2月，在黑龍江省雞西市，隨著一個遍體嶙傷的9歲女孩被送入醫院，一起震驚當地的兒童虐待傷害案被公之於眾。

　　群 眾：太過分了，千刀萬剮整死她也不解恨，這都有報應的，太狠了。

　　群 眾：她多狠啊，這樣的人還留她做什麼，不把她槍斃了。

　　群 眾：確實有點説不過去，父母好像沒有良心似的，怎麼能下得起手對孩子這樣做呢。

　　張樹利：當今進入這樣的文明社會中，如果作為一個人，對這個孩子造成這麼一個後果，我覺得非常震驚，好像不應該出現。

　　解 説：2004年2月26日，雞西市恒山區團委、婦聯接到群眾舉報，説當地有人虐待兒童，他們立即趕到案發現場。

　　婦 聯：她第一次見到我們，始終是用非常救助的眼光看著我們。

　　遲振剛：當時這個孩子就説，叔叔你們救救我吧。

　　解 説：在凍傷長達一個月之後，小王傑終於獲救，而此時她的雙腳已經保不住了，如果不立即截肢，隨時都有生命危險。

　　張樹利：如果不及時處理，這病人下一步繼續發展就是敗血症，再一個毒素吸收導致一個中毒，可以導致多器官功能衰竭，出現這種情況，這個病人會死亡。

　　解 説：2月27日，恒山區中心醫院挑選全院最精幹的外科醫生，組成兩套人馬，為小王傑進行了截肢手術。一個年僅9歲的孩子因為繼母慘無人道的虐待最終失去了雙腳。

　　記 者：小王傑這個腳凍傷，是你造成的嗎。

	劉麗玲

　　劉麗玲：她腳啊，我可以説，我負一半的責任，我不能説我沒有責任，到任何時候我是有責任的，因為在這當中我給她趕出去凍了兩回。

　　記 者：你説你趕她出去多少回。

　　劉麗玲：兩回。

　　記 者：就兩回。什麼時候。

　　劉麗玲：頭年一次，過完年一次。

　　記 者：晚上嗎。

　　劉麗玲：晚上。

　　記 者：為什麼趕她。

　　劉麗玲：就因為她拉褲子。

　　記 者：你讓她在外面站了多長時間。

　　劉麗玲：大約能有八九分鐘吧。

　　解 説：劉麗玲的解釋能構成把小王傑雙腳凍傷的真正理由嗎，小王傑的悲慘命運究竟是如何開始的呢。

　　解 説：2002年8月，王傑的父親王作武在雞西煤礦打工時認識了當地人劉麗玲，不久後兩人開始同居。2003年初，小王傑被父親接到雞西市，但繼母劉麗玲並不想讓小王傑進入這個家庭，於是王作武把女兒託付給鄰居郝燕玲照看，每月費用300元。那麼是不是因為小王傑淘氣引起了繼母的嫌棄呢。

　　郝燕玲：王傑在我那五個月當中，非常知道乾淨，非常勤快，我吃完飯了，趕快給我撿，我説不用，別打了，我慢慢撿吧，不用，大姑我能撿，我給你刷刷碗。

　　解 説：對此，王傑的父親説是為保護女兒才出此下策，因為在一次吃苞米花時，劉麗玲對小王傑態度十分粗暴。

　　王作武：苞米爆的爆米花，孩子吃呢，她繼母倒桶裏去了，那天我就有點生氣。

　　解 説：即便劉麗玲不能容忍小王傑在家生活，但她更不能容忍每月三百元保姆費的付出，終於在2003年9月，她要求王作武把小王傑接了回來。在這種心態下，小王傑將會受到怎樣的待遇呢。

　　王 傑：下雪的時候，晚上天黑，她們在屋裏看動畫片，讓我出去掃雪，什麼時候掃完雪，什麼時候再進來看，得掃乾淨了，不掃乾淨了回來就罵我。

　　鄰居阿姨：我有時候看到她倒爐灰，到榆樹前撿樹枝往家抱。

　　解 説：劉麗玲除了讓小王傑經常幹臟活累活，還剝奪了她上學的權利。為了趕走王傑，更是經常毒打她，對此周圍的鄰居都給予了證實。

　　鄰居叔叔：我來回上小鋪，聽她在煤礦子裏打小孩，我聽不下去了，喊一嗓子，行了。

　　鄰居阿姨：這個女的打的是這個小孩，在那邊下屋那地方，就在那倉房裏頭，揍的是這個小孩，這個小孩就哭，我是聽過多少次了。

　　記 者：你承不承認你打過王傑。

　　劉麗玲：説沒打過吧，因為她第二次拉褲子，我趕她出去的時候，我踢過她一腳。

　　王 傑：還拿腳踢我小便這地方。

　　記 者：你所説的打就只是踢過她，那她頭上臉上的傷。

　　劉麗玲：那不是我整的，我實話實説，真的。

　　王 傑：揪我頭髮往墻上撞，揪我頭髮往地下撞，揪我頭髮還往煤塊上撞。

　　記 者：她那個臉怎麼弄的，你知道嗎。

　　劉麗玲：你説她臉。

　　記 者：對。

　　劉麗玲：有時候她自己掐。

　　王 傑：拿爐鉤子抽我腦瓜子，這大疤瘌都是她抽的。還拿爐鉤子抽我身上。

　　解 説：劉麗玲的大女兒19歲，二兒子16歲。在母親的慫恿下，他們也開始毒打小王傑。

　　王作武：王傑説她在小屋睡，她大姐一腳給她踹地下去了。第二天她大姐告訴我説王傑掉地下了。

　　解 説：就連小王傑還未長全的門牙也被劉麗玲的兒子用鉗子拔了下來。

　　王 傑：後哥在在門那塊兒，給我踢出去，又給我拽回來，然後把門鎖上了，鎖上了他就掐我牙，用鉗子掰。

　　記 者：告沒告訴你爸爸，説她打我，説過嗎。

　　王 傑：跟後媽過的時候。

　　記 者：對。

　　王 傑：那個時候我不敢告訴，她不讓我告訴。

　　記 者：她怎麼威脅你不讓你告訴。

　　王 傑：她説你要告訴，我就整死你，整死你爸爸和你，你爸和你.。

　　解 説：劉麗玲不僅對王作武隱瞞毒打王傑的事實，還經常説王傑不聽話，要求丈夫把她送走，為了緩和矛盾，王作武也打過小王傑多次。這更助長了劉麗玲的囂張氣焰，從此她對小王傑慘無人道的毒打更是變本加厲。

　　解 説：從2004年1月開始，劉麗玲還經常在王作武上班後，把小王傑鎖在四處漏風的煤棚裏至少三四個小時，直到王作武快下班才把她放出來，此時東北的氣溫在零下二三十度。

　　王 傑：那時候穿太少了，

　　記 者：都穿什麼。

　　王 傑：穿著一個單褲，一個小衣服，就像線衣那樣的小衣服，在外面站著可冷了。

　　解 説：經常的罰站讓小王傑的腳開始出現凍傷，而粗心的王作武卻一直沒有發覺，直到2004年2月16日，繼母劉麗玲再一次將小王傑趕到屋外罰站。

　　王作武：那天挺冷，我打礦上跑回來，跑回來得有十分鐘跑到家，給我凍得，我沒戴帽子哪天，洗完澡沒趕上車，往家跑，給我凍得就不行了。

　　王作武：她繼母聽我開大門，她繼母把房門開開了，就喊王傑進屋，我回手把大門鎖上了，她給孩子拖屋來了，那個時候孩子已經凍僵了，孩子進屋時，頭髮上還有冰還有雪，

　　解 説：當晚王作武給孩子洗澡時才發現小王傑的雙腳已經凍得發黑，並且有一大塊頭皮上已經沒有頭髮。

　　王作武：那天我問她，她説不是，鬼剃頭，我説鬼剃頭頭皮怎麼能紅呢，她那天沒承認。那天我打她兩個嘴巴子，那天我是收拾她了。

　　記 者：她説小王傑經常大小便失禁，這事是真的嗎。

　　王作武：沒有，沒有這回事，一回都沒有。告訴孩子，你往褲子拉，你爸受不了了，你爸就送你走了，孩子説尿褲子我沒尿，孩子出院跟我説的，説爸我沒尿，我後媽使娃哈哈小瓶往我褲子裏倒水。

　　解 説：在王傑的雙腳凍傷後，王作武和劉艷玲兩人並沒有將小王傑送往醫院治療，只是給她涂了一些凍瘡膏。由於沒有得到及時的治療，小王傑的病情開始惡化。

　　郝燕玲：孩子説爸爸我想那個姑姑和馬麗姐了，看我那五個月的姑姑和姐姐了，你讓她來看看我吧，我想她了。

　　解 説：當郝燕玲來到王傑家時，看到的一幕讓她驚呆了，她沒想短短五個月不見，小王傑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郝燕玲：當時看完，我像刀絞一般地難受，我想這個孩子這個罪怎麼能遭過來的，能有多剛強啊，那腦子到臉帶腳，沒有好地方，就是再剛強的男人都恐怕挺不住啊，何必一個這麼點的孩子，真的，難以挺過來。

　　解 説：對於郝燕玲等人的到來，劉麗玲非常惱火，就在王作武出去送客人的時候，病中的小王傑再一次遭到了繼母的毒打。

　　王作武：她後媽給王傑一個嘴巴子，把孩子鼻子打出血了，我進屋我説咋了，她説孩子鼻子出血了，王傑不敢跟我説，出院之後説了。

　　解 説：為了怕鄰居發現小王傑的腳凍傷，劉麗玲把小王傑關在小屋裏，並且用鐵絲綁上了房門。

　　劉麗玲：她老往外跑，所以給她把門用鐵絲綁上了，我出去找她爸爸去，去借錢，我説王傑你別出來，她也要跟著走。

　　記 者：那個時候她腳已經那樣了。

　　劉麗玲：還下地呢。

　　記 者：腳都那個樣子還能下地。

　　劉麗玲：還下地。

　　記 者：她腳壞到這種程度，她可以自由下地行走嗎。

　　大 夫：走不了，那她是非常疼痛的。

　　記 者：絕對不可能。

　　解 説：隨著小王傑病情一步步惡化，劉麗玲感覺不妙，準備一走了之。

　　王作武：有時候晚上睡睡覺，穿衣服就走，我看著她，多虧沒走。

　　記 者：你覺得她要跑。

　　王作武：要跑。

　　解 説：劉麗玲還為逃走做了精心的準備，在家中的櫃子裏藏了大米、豆油等許多生活用品。

　　解 説：由於鄰居感覺到小王傑已經生命垂危，而她的父母又沒有任何救治她的舉動，於是立即舉報了這起案件，小王傑才最終得救。

　　解 説：在小王傑住院期間，醫院不但免除了她所有的醫療費用，還抽調了六位護士長日夜不停地護理她。由於截肢手術後出現的幻覺痛，小王傑不停地哭鬧，醫護人員就不停地給她揉雙腿，給她講故事，據護士長孫艷平回憶，她有一次曾經連續抱過小王傑六個小時。

　　孫艷平：因為她腿上有傷，你一點都不敢動，你一動，她的傷就疼，她就哭，所以説我們就是一個姿勢，坐不住的時候，後面有一個人倚著我們，但是我們也不動。

　　解 説：在這裡，小王傑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家庭溫暖，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母愛。

　　孫艷平：抱著她，在懷裏貼著她臉，給她念一些兒歌，教她識字，她小臉貼到你臉上，有時候我就覺得像是抱著我自己的孩子，我覺得她的心裏也感覺到是媽媽在抱她。

　　講故事：從前有一個小貓要到河邊去釣魚，它在釣魚的時候，來了一隻蝴蝶，它就去捉蝴蝶，結果魚跑了。

　　解 説：雖然王傑經常因為截肢後的疼痛哭鬧，但她這時還不明白失去雙腳對自己來説究竟意味著什麼。

　　孫艷平：她還跟我這麼説呢，説阿姨等我好了之後，你給我買一雙紅皮鞋，我穿著這雙紅皮鞋去上學，我説行。我心裏挺難受的，因為她畢竟還小，她不懂事。

　　解 説：這起兒童虐待傷害案迅速震驚了當地，在王傑住院期間，每天都有許多人來看望她，病房裏堆滿了陌生人送來的食品，衣服和玩具。小王傑的不幸遭遇不僅讓大人們關注，更深深地觸動了和她同齡的孩子們的心。

　　同 期：都誰去看小王傑了，請舉手。這麼多人都去了，都是自發去的。

　　小學生：感覺心裏那種説不出來的難受。

　　小學生：因為像這種事情，一般都在童話故事中才能知道，沒想到在現實生活中也能發現。

　　小學生：一個小女孩才九歲，就已經截斷了雙足，她以後怎麼辦啊。

　　小學生：我想跟她説，你的繼母太殘忍了，我真想打她幾拳。

　　同 期：同學們，你們希望小王傑到我們學校來上學嗎。希望。

　　解 説：在得知小王傑的悲慘遭遇後，雞西市當地以及全省的許多熱心人紛紛為小王傑舉行了大規模的捐款活動，金額總計達9萬多元。

　　解 説：22天后，小王傑康復出院。現在家裏這樣一盤普通的炒雞蛋，小王傑在以前根本吃不上。

　　王 傑：給我吃臭雞蛋，

　　記 者：什麼是臭雞蛋

　　王 傑：雞蛋都臭了。

　　記 者：你能吃下去嗎。

　　王 傑：我吃一半都仍了。還給我吃大鹹菜，不給我饅頭吃，光吃鹹菜。

　　解 説：劉麗玲，她的殘忍和冷酷讓一個年僅9歲的孩子永遠失去了雙腳。我們無法想見，失去雙腳的王傑將怎樣走完她那艱難而漫長的人生之路。就在劉麗玲被抓走的那天，小王傑還提醒繼母天冷多穿衣服，然而所有這一切卻依然喚不醒她的良知。

　　記 者：我再問你一次，你打過王傑嗎。

　　劉麗玲：沒打過她，就因為那次晚上趕她出去，踢她一腳。

　　記 者：你只不過把她趕出去兩次而已，這能夠成為把你緝捕的理解嗎。

　　劉麗玲：我不知道法律是怎麼，能不能給我個公道，能不能寬恕我，我希望是希望，它寬恕我，不看別的，看孩子份上，寬恕我。

　　記 者：你根據你對王傑做的一切，如果是事實的話，你覺得法律能寬恕你嗎。

　　解 説：目前，雞西市恒山區檢察院已經對劉麗玲提起公訴，面對她的將是法律的嚴懲。然而作為一位親生父親，王作武對女兒所遭受的這一切痛苦和磨難也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

　　記 者：一個做父親的，孩子被打成這樣，他怎麼能不知道呢。他們對你有什麼看法你知道嗎。

　　王作武：你太無能太窩囊了你，作為男子大丈夫一點氣派都沒有。

　　解 説：保護自己的孩子不受傷害是每一個做父母的權利和義務，然而小王傑的父親卻放棄了這些他本應盡到的職責。雖然這次他沒有觸犯到法律，但他卻逃脫不掉道德和良心上的譴責。

　　王作武：我欠她很多很多，我對不起孩子，我連死那天我都對不起孩子。

　　唱 歌：《流浪歌》

　　郝燕玲：在王傑的想象當中，曾經這麼想過，這麼説過，她説姑姑，你家我姥姥要是能生下來兩個你多好啊，能生一對雙胞胎，兩個你多好啊，一個給我馬麗當媽媽，一個給我王傑當媽媽那該有多好啊。

　　解 説：小王傑身上的傷痕隨時間的推移會慢慢消失，但失去的的雙腿卻會讓她永遠都無法忘記自己曾遭遇的一切，這種傷痛一生都無法撫平。在本應是最美的童年時光裏，她失去了太多太多。

　　記 者：你屬什麼呀。

　　王 傑：屬耗子的。

　　記 者：你喜歡屬耗子嗎。

　　王 傑：不喜歡。

　　記 者：為什麼。

　　王 傑：耗子不好看。

　　記 者：你覺得什麼好看。

　　王 傑：小白兔。

　　記 者：你想屬小白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