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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前部落的最後瞬間(第二集)

央視國際 2004年01月12日 10:46

  2000年的農曆九月間,喇家村正在舉行土族的狂歡節——納頓節,土族人載歌載舞,祭祀神靈,與此同時,喇家的考古挖掘也出土了大批器物和屍骨,地上的歡歌和地下的慘烈交相輝映,冥冥的鑼鼓聲似乎在敲問土地上的幽靈,是誰製造了這場遠古時期的災難?

  

屍骨迷蹤

  在喇家遺址的4號房裏出土了14具屍骨,立刻使挖掘現場籠罩在死亡的迷霧之中。

  王明輝,作為中國社科學考古所的屍骨鑒定專家,將肩負著揭開死亡之迷的第一步工作,對屍骨進行嚴格的鑒定。

  為了不破壞遺骸的姿態,鑒定工作在挖掘現場展開。

  從技術上來説,鑒定性別可以先掂一下骨骼的分量,比如説顱骨,女性的顱骨相對較輕,前額平直,眉弓不發達,男性的顱骨則較重較厚一些,前額傾斜度較大,眉弓粗大。

  鑒定結果很快就出來了。在房址中央斜臥著兩個人,較高初是一個年齡約16歲的青年男子,他的側下方是一個9歲左右的少年,青年男子小臂前伸,發生了骨折。

  在房址西南角蜷縮著五具屍骨中,據鑒定,中間的是一個30至35歲的女性,她用手臂護衛著4個幼童。

  在房址的西北角也是五個人,他們的情形非常類似,4個幼童簇擁在一個40至45歲的男子的身邊,在這些屍骨牽連的地方,滲透著長者以身佑子的深情。

  在房址正東面墻壁上被確認是一對母子,母親大約30歲,孩子只有1歲大,可以想象,這是死亡來臨前的一刻,母親毅然想用自己的身體換取孩子的生命,但無情的災難卻並沒有憐憫他們,這一幕至今懾人心魄。

  如果這些人是非正常死亡的,那麼這有可能是人為殺戮的結果嗎?

  一般來説,被殺祭的人屍骨上都有創傷,或出現屍骨不全的現象。這是商代的殷墟墓葬坑,這些用來祭祀的人都被砍去了頭顱,而喇家4號房的屍骨並沒有發現類似現象,現在看到這些屍骨有所開裂,是出土後受到風雨侵蝕的結果。

  為了保護這些屍骸不再受到破壞,考古工作者在4號房址上搭建了帳篷,隨後緊接著又在4號房相鄰的地方挖出了3號房和7號房。

  3號房中也出土了一對母子,而且姿態更加悲壯,母親雙膝跪地,臀部落坐在腳跟,幼兒依偎懷中,雙手緊摟著他的腰部,母親仰面朝天,像在企求上蒼留給他的孩子一條生路。

  在7號房裏還有一對母子,他們的死亡姿態非常奇特,經過仔細觀察,才能發現母親的身體是被疊加在一起的,從側面觀察,可以看到她的大腿和手臂都被壓縮到了一個平面上,而在她的左肩上方,露出一個小孩的頭顱,顯然母親的背部受到過沉重的撞擊,而在她臥倒之前,仍不忘將孩子護衛在自己的身下。

  由於出土的屍骸大多是婦女和兒童,加上他們是死在房子裏,這進一步説明了人為殺戮的可能性很小,於是專家們就把注意力轉移到這些古人類所生活的環境上,試圖從這裡尋找突破口。

  由於現在的喇家村恰好建在古代遺址之上,所以考古探察常常要到村民家裏。2000年6月1間,王仁湘就是為了確定遺址南壕溝中部的一段走向,帶領探工來到了一個農戶的果園中。

  這家的主人是一名叫齊開花的老太太,她篤信喇嘛教,手裏始終拿著一串念珠。她一邊嘴裏唸唸有詞,一邊專注地觀看鑽探。

  6月的喇家,已經開始進入雨季。在鑽探臨近結束的時候,突然颳起了大風,暴雨將至。考古人員本想在果樹下避雨,卻被老人熱情地邀請到了她的家中。

  這是一座破舊的院子,雨淅淅瀝瀝地下著,王仁湘便和主人嘮起了家常。

  老人原本有一個當教師的兒子,不幸的是,兒子前幾年意外墜河身亡了。兒子死後,婆媳關係不和,兒媳婦已另外蓋了新房,不久就要和她分居。正當王仁湘為老人淒涼的故事扼腕的時候,陪同他的喇家漢子發現了一個奇怪的東西。

  這塊巨石顏色黑青,兩面琢平,四週以切割方法整形,在長邊一側琢有一孔,王仁湘心頭一顫,迅速地做出了判斷——這是巨磬。

  但這畢竟不是從地下挖到的古物,王仁湘做出這個判斷後,還是不太肯定,他必須得知道這塊石頭的來歷。

  據老太太講,大約40年前,村民們在村北一處叫白家灣的地方平整土地,當時他們一下挖出很多東西,有有陶罐,玉刀和這塊大石板,罐子和玉刀很快被人拿走,這塊沒人要的大石塊則被一個小青年背回了家,這個小青年正是老太太的丈夫。

  這塊石頭放在家裏也沒有什麼用處,好在它還算平整,就擱到了火炕上。

  丈夫去世之後,老太太也要搬家,在臨走時,她仍不捨得這塊石板,就和媳婦用鐵鍬想把它撬走,不巧,啪嗒,石板撬斷了一角,儘管如此,老太太還是把它運回了家,值得慶倖的是,石板殘破的那一角,也被她完整地保存了起來。

  從此,這塊石板就立在門邊,在這風雨飄搖的宅子裏,老太太日夜思念自己的丈夫,而這塊燒焦的石板,也在靜靜地等候自己的歸宿。

  今天,巨磬已從偏遠的喇家運送到青海省博物館的倉庫裏珍藏,但為什麼,這樣一塊黑黢黢的石頭會受到這麼高的待遇,會讓王仁湘欣喜若狂?

  這是博物館裏展出的和喇家遺址同一時期的石刀,它們琢制精美,形態小巧,喇家巨磬從形狀上來説,也就是一個巨型的大石刀,但誰能揮動這麼大的板斧?

  顯然,它已經喪失了作為生産工具的特性,而成為一種禮樂之器。在人類的早期社會,磬是王室和諸侯專用的重器,象徵著至高無上的權威,可以想象,喇家巨磬的主人不論是一國之君,還是部落首領,喇家在4000年前就已經孕育出相當的文明。

  從已有的考古資料來看,20年前在山西陶寺出土了一件打制石磬,長達80厘米,距今也有4000多年,在當時已是無與倫比了。但要把它和喇家磬相比,無論在大小、還是做工的精緻上,都不可同日而語。可以説,喇家磬是中國第一大磬,是黃河磬王。

  如果這樣一個龐然大物是掌握在一個國王手裏,那麼在喇家可能並不只存在過簡單的人類聚落,這裡有可能存在過城邦甚至國家,在遙遠的史前時代,在偏遠的西北地區,這樣一個推論意義非同小,它將使人們重新認識黃河上遊的史前文明。

  為了找出喇家史前人類死亡的原因,專家們已經把目光投向了這些人類生活過的自然環境,這樣,解答喇家災難之迷的接力棒又轉到了另外一位專家手上,他就是北京大學的環境考古學專家——夏正楷教授。

  夏正楷帶著他的博士生楊曉燕,在葉茂林的協助下對喇家的整個地形地貌開始進行勘察。根據當時的挖掘人員的回憶,出土的屍骨基本上被掩埋在紅膠泥層中,和現在出土的這種紅膠泥類似,它們顯然和房屋周圍的黃土層有較大區別,因此,紅膠泥則是他們搜尋的首要對象。

  但很快專家們就發現,紅膠泥根本不是什麼秘密,在喇家的田野溝壑中都有,當他們順著這些溝壑往前行,就到達了喇家村的最南端,而這裡正是波濤滾滾的黃河!由於這裡地處黃河上遊河段,所以河水還很清澈。

  黃河在途徑青海和甘肅兩省交界時,恰好從喇家村南邊流過,幾千年來,黃河雖然幾經改道,但都沒有離開過喇家村所在的這片盆地,至今喇家遺址上還可以看見許多大大小小的黃河故道,比如在村東邊就有一條很大的幹溝。

  要想證明這裡曾是河床的最好例證,就是溝兩邊的鵝卵石堆積層,鵝卵石是典型的河漫灘的標誌,在今天的黃河邊上也是如此,現在它之所以高居崖壁之上,是由於在漫長的歲月當中,河水下切,導致河岸提升的結果。

  黃河在喇家先民的生活中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甚至可以從他們的生活用品中看到這一點。這些都是從黃河岸邊的古遺址中出土的彩陶,而陶面上主要的一類文飾就是波浪紋,古人已經把黃河水波簡化成一種藝術線條,銘刻在他們的勞動創作中。

  因此看到了黃河,找到了紅膠泥,大家不可避免地都有一種猜測,喇家的災難是不是就是黃河洪水的氾濫?因為洪水就有這麼大的力量來毀滅一個部落,也正可以將那些荒野上的屍骨衝得四處漂散。

  從世界範圍內來看,洪水毀滅一個部落和文明的情況不乏其例,舉世聞名的尼羅河文明,曾經在古埃及的土地上發出過耀眼的光芒,照亮了人類邁向文明的坦途,但後來卻被尼羅河水的氾濫所埋葬了。

  而古地質學的研究成果表明,就在4000年以前,整個地球的環境經歷了一次大的變遷,大河流域的氾濫則是其中一個重要現象。其實在中國,傳説中的大禹治水的故事正是家喻戶曉,而大禹所處的年代也恰好是公元前二十一世紀左右,所治的河水正好就是黃河,這和喇家所處的情況是何其的相似!

  也正是大禹治水的故事帶給專家們一些啟示,黃河雖然造成了一定程度的災害,但大禹也正是在治水的過程中,把人們聚集在一起,形成城市和國家,同時發展了科學技術。喇家史前人類的聚集是否也有共同抗擊洪水這樣一個原因呢?這裡是否也出現過象大禹一樣的領袖人物,而那塊巨磬正是他召集城民和發出警報的號角,遺憾的是,他並沒有成為名垂青史的風雲人物,是否正是在和黃河洪水的抗掙中,他失敗了呢?

  巨磬的發現,使得喇家僅出土的幾坐房址還遠遠不夠分量,專家們確信,這只是喇家遺址極小的一部分,更大規模的聚落形態還埋藏在地下,在巨磬敲擊過的地方,還有更多的秘密。

  這一次,葉茂林請來了同在考古所工作的技術專家鐘建,他帶來了一種測量地磁變化的儀器。考古隊想借此探明遺址壕溝的走向,圈定聚落的範圍,避免做大規模無謂的挖掘。

  這個儀器的基本工作原理是,它能夠測定一定深度土層的地磁參數,如果數據出現變化,那就説明地層下很可能有不同的建築,如果能將這個變化量有規律性地維持住,那麼就能找到一個方向或範圍。

  如果能把壕溝的走向圈定下來,就能勾勒出喇家史前人類的居住範圍,從而進一步確定喇家遺址的規模和等級,確證這裡是否有過城邦或國家。

  這兩個人的出現,也為喇家村增添了一道風景,但非常遺憾,這個並不是專門為考古發掘設計的儀器,除了對地下的鐵絲、石頭感興趣外,對深處的土層變化還含含糊糊,所以,它不得不暫時退出了喇家挖掘的現場。

  畢竟,還是專家們的一雙眼睛老到,在村東南臺地上,他們確定了一段壕溝遺址,並在附近發現了土層的異常,因此,新的挖掘準備在這裡展開。

  考古挖掘的確是一件既嚴謹又有趣的工作,並不是每一鏟土都需要專家們親自動手,相反,挖掘的大部分工作都是由這些農村婦女完成的。因為秋收已經過了,家裏的男人又都去外地打工,她們閒在家裏也無事,剛好可以湊到工地上拉拉家常。經過和考古隊多年的合作,她們還都成了熟練工種,有的還可以稱得上半個考古專家。

  這些平常的土地,一般人是發現不了異常的,但是這位婦女已經感覺到下面的土要比上面的硬,而且仔仔細細地清理出來了,這個判斷和專家們的完全一致。

  出現硬土面可不是一件小事情,考古隊立即決定在相鄰探方裏尋找,取土進度加速,整個工地的情緒被調動起來。

  很快,周圍也清理出了硬土面,根據取土的深度看,它們處於同一地層,互相連成了一片,專家們立刻意識到,這將是一個新的突破性的發現。

  硬土面,應該是人工堆積踩踏而成的,而大面積的硬土面,則意味著有眾多的人經常在這裡舉行活動,這是一個重要場地,具有廣場的性質。

  這裡被確定為廣場,那麼喇家遺址的聚落形態肯定存在,這樣,遺址上的一個地理中心也被找到了,廣場周圍就會埋葬著更多的人類活動的信息。

  認定喇家的災難就是黃河洪水的氾濫,對於河岸邊的一個小村落來説似乎是最恰當不過的了,而且不僅如此,在整個官廳盆地和周圍的群山上,都覆蓋著紅膠泥,這預示著洪水是大流域的災難,喇家遺址只是其中不幸的一個角落。

  但專家們還在不斷反思和求證,如果是洪水,有沒有還不能解釋的地方呢?

  的確,如果是洪水,這些屍骸如何能保持住互相拉扯在一起的姿態,為什麼這位母親會抬頭向上張望呢?而這具屍骸的姿態表明,它明顯是承受了重大的壓力,洪水能造成這些現象嗎?

  那麼,問題又出在哪兒了呢?

  專家們認為很可能出在對紅膠泥的判斷上,認定紅膠泥是黃河洪水帶來的,這可能並沒有錯,但那些屍骸是否都被掩埋在紅膠泥中,就值得懷疑。因為當初的挖掘並沒有料到,會在這麼淺的土層裏就挖出屍骨,所以對泥層的關注可能沒有那麼仔細,是不是忽略了一些重要的細節?(編導:余立軍)

  播出日期:2003年2月21日

(編輯:戴昕來源:CCTV.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