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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可西裏志願者李霞專訪 

央視國際 (2005年05月24日 15:18)

  


  我在卓奶湖保護站的時候,那是我第一次見到真的藏羚羊。因為那時候在管理局做培訓的時候,看見那個倉庫裏面落著一落一落的藏羚羊皮,當時那種心情是震撼。然後也是那麼一落一落的藏羚羊頭顱,我當時就覺得這些盜獵分子太沒人性了,你難道沒有自己的兄弟姐妹麼,你就為了那麼一點點錢就涂炭生靈。藏羚羊是多麼一種美麗的動物呀,成年的雄性藏羚羊的角大概一米長,是那種V字形的。我覺得長的太完美了,非常漂亮。所以當時我看著這些小羊的時候,我覺得天啊,這個國家一級保護動物竟然在我的帳篷裏面,特別地激動。

  小藏羚羊長的特別奇怪,它們很小,都是出生最長的才5天。因為這些小藏羚羊是在太陽湖産奶地被巡邏員撿回來的,它們的母親可能在是生産的時候就被狼追死了,或者是為了引開狼和這些孩子們失散了。如果要不是巡山隊員把她們救回來的話,他們的下場就是死路一條。所以巡山隊員把它們抓回來,大概抓回來六隻。因為它從來沒有接觸過人,也從來沒有人工的馴養過,所以只能説先在這裡適應三天,然後再送到索南達傑保護站。

  所以那些巡山隊員就教我怎麼給小羊熱奶,怎麼喂他們。因為小羊它一開始不認奶嘴,最早的時候站員們是用嘴來喂它們,嘴對嘴的來喂它們喝奶。但是到了我們志願者這邊,他們就告訴我們夾住小羊,然後就把手扒開他的嘴,把奶瓶捅進去這麼喂它們,那是我第一次給小動物喂奶。看見這些小羊可憐的眼神的時候,我的心觸動了。從那開始,我覺得我身體裏面原始的母性被激發出來了,那是一種真正做母親的感覺。


  剛到保護站的時候,我最擔心的是狼。因為可可西裏狼非常的多,狼可以從你面走過去,很害怕,我老覺得狼要衝進我的帳篷,我就死定了。但是後來有這些小羊以後,我再也不怕了。因為小藏羚羊它怕熱,不能在我們帳篷裏待著,帳篷裏有爐子,怕它受不了。我們外面有一個小帳篷,就是那種帆布的四處漏風的帳篷。但是那種帳篷,恰恰是小藏羚羊最適合它生存的一個帳篷,所以就把小藏羚羊放在裏面。我們這兒的兩個站長都是擔心狼把小藏羚羊叼走,所以他就搬著鋪蓋睡在那個四處漏風的帳篷裏,讓我跟柱子兩個睡大帳篷。當時我們倆就死活不幹,我説我們可以輪班啊,一天看一天的。但他們怕狼衝進來傷害我們,我跟柱子不死心,我們倆就一直在那個小帳篷裏面陪他們將近到三點鐘。

  那個時候的小羚羊,是早中晚喂三頓奶,大概隔個兩三個小時就會喂一次,然後晚上的時候我們不能睡覺,得看著他們。因為第一天狼就來了,就能感覺到晚上外邊特別安靜的時候,狼鼻子粗粗的呼吸聲、聞的聲音。我們站長就説聽外面有動靜,有狼來了。它還會把鼻子杵在帳篷上來聞,但是它們只要一聽到帳篷裏面有動靜,有人的動靜他們就不敢來了。當初我們站長也是説在帳篷外面看見過狼,狼已經走的很近了。所以當時我的感覺就是如果狼要敢進來話,我絕對要給它顏色看看。誰要敢傷害我的孩子,那我絕對和它拼到底。當時就是這種感覺就是原始的母性被激發的感覺。

  因為這六之小羊裏面我其中負責三隻,我給它們三個脖子上係了紅帶子做以區分。然後我給它們起了個名字,叫太陽、月亮和星星,就是尼瑪、達瓦和噶瓦,藏語裏面的太陽月亮星星的意思。那時候我覺得它們就是我的白天和黑夜,它們掌管著我的白天和黑夜。我所有的快樂都源於它們,後來我所有的痛苦也源於它們。因為三天以後索站的人來該接小羊了,那會兒我就不忍心。那時候小羊就已經熟悉我們這個帳篷了,它們不再瞎跑了。我們可以開開帳篷門讓它出來走,它們可以爬在草地上睡覺,然後它們可以跟在我們身後跟著我一塊兒跑,就是形影不離的跟著我,我覺得有那種當母親的自豪感。後來我看到他們索站的車,還有索站的站長來的時候,我真的不忍心。小藏羚羊本能的就壓著身體爬在草灘上一動不動,因為它們覺得有生人來了。然後這時候索站的站長問我那些小羊呢?我説都跑了,他知道我在撒謊。他就跟我説我們把它帶走是為了更好的照顧它,我説我知道,但是我不忍心啊,眼淚就嘩嘩的往下流。然後站長也是為了長痛不如短痛,所以過去一手夾一個小羊就往車裏放。我就抓第三個,我抱那個小達瓦的時候,小達瓦就深情地看著我,因為不知道我要幹什麼。小達瓦跟我特別好,它老舔我的臉,後來局長怕我臉上的防曬霜給它吃壞了,就不讓我抹防曬霜,所以曬的很黑。我想小達瓦不知道我要幹什麼,當我開開車門把它放進去的一剎那,它就使勁的蹦使勁的蹦。但我知道我不能撒開,因為藏羚羊跑的非常快,我只要一撒開的話,我們誰都追不上它,所以我就咬著牙把它塞上車。關上門我就跑回帳篷,哭去了。後來索站的站長就過來親親我的額頭,還貼貼我的臉,跟我説沒關係,你還會再見到它的。後來我就看著這個車遠去,我真的覺得帶走了我的白天和黑夜。我怎麼辦啊,我今後的日子該怎麼過啊,反正那會是我最痛苦的時候。


  我從可可西裏回來以後的那一個月,應該説是從長這麼大最痛苦的一個月。因為你知道那種無止境的思念,那種銘心刻骨的那種思念,太痛苦了。因為我覺得我再也不適應這個城市的生活了,每天晚上我都睡不著覺,外面的汽車轟鳴聲攪得我一晚上睡不著。我天天晚上都希望聽到站上的狗叫聲,我夢想著聽見狗追著狼到處跑的聲音。我回來第三天就換了工作上班了,我希望當那種繁忙的工作壓過來的時候,能讓我儘早的適應這個城市,儘早的回到以前的狀態。但卻不是那個樣,我根本沒有心思工作,我一心想的就是我的戰友,我想的我的小羊,我想的可可西裏,我沒有辦法投入。後來我一想我沒辦法了,我不能再這麼下去了,我説我這麼下去的話我一定死定了。我吃不下東西,我就天天這麼熬著自己,好常時間都沒有笑臉。後來我選擇放棄,我選擇忘記。所有有關可可西裏的東西一概不看,論壇我也不上,就是斷絕可可西裏任何的一點聯絡,我希望借此來忘掉可可西裏,能讓我趕緊找回原來的我。但是後來有一天新聞裏面正好播放藏羚羊今年成功的穿越青藏鐵路,這時我就在家裏面指著電視機能喊出每一個出現在電視機裏邊的人物。我們站員的名字,每一個名字都烙在我心裏了,那會兒我就覺得可可西裏永遠不會被忘記,只能被深藏心底。就像我第一次見到索南達傑碑的時候,我當時心中就默念:“英雄,請你瞑目吧!可可西裏的事業後繼有人!”

責編:木鐸金聲  來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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