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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可可西裏之行

央視國際 (2005年04月20日 17:20)

  作者:余虎(第三批可可西裏生態及藏羚羊保護志願者)

  

  就象夢一樣的,夢一樣的掠過,短暫的一個月可可西裏之行此時在我心中已變成永恒。

  可可西裏,美麗少女的意思。在去之前對她是一種憧憬,在去之後對她是一種信念。對可可西裏,我無法詮釋一種情懷,擬或一種依戀,擬或一種同情,我只知道從此生命中不可能淡漠她。我權且把它稱作可可西裏情結。

  如果你要問一個月的可可西裏情結有多厚重?我告訴你就象那巍巍崑崙上的皚皚白雪。

  

夢想的天堂

  不知不覺,人生已走過31個年頭,從青春年少到漸入中年的我,曾無數次地捫心自問,如果世間有天堂該是什麼樣子?我無法想象,似乎只有夢裏有過。

  回首可可西裏之行,才發現天堂並非夢裏。在遙遠的青海省西部,在海拔4600米以上的雪域高原,在青藏高原那片尚未開墾的初女地,許許多多的人都涌向那裏,追隨自己夢想的天堂,這個地方就叫可可西裏。

  天咋這麼藍呀,雪山咋這麼矮、離我們這麼近呀?在這裡,我第一次有了擁抱藍天,擁抱雪山,親吻草地的感覺。我感覺自己的身心在隨著雪山融化,融入這寬闊而坦蕩的世界。在這裡,你不再知道什麼叫憂愁,什麼叫煩心,因為你的胸中早已只剩下聖潔的雪山和遼闊的草原。想到大城市裏的喧囂,想到複雜的人情事態,我們每一個人都會産生累的感覺。但在這裡,我們凈化了,身與心俱變得純粹。

  卓乃湖保護站是我在可可西裏去的一個真正意義上的無人區,這兒除了藍天白雲,雪山草地,便是一望無際的荒原。在這裡你想要找到樂趣,只有把自己融入大自然,不然面對孤獨和寂寞你很可能絕望地死去。就在我們趕到保護站前,一個叫玉成的保護隊員(年僅25歲)已在無人區裏一個人呆了5天。當我們見到他時,他依然笑得那樣爽朗。問他這幾天是怎麼過的,他説每天清晨起床,就到草原上步行幾個小時,然後回來升火做飯,照樣該幹啥幹啥。有一次他在河邊趴了半天,終於在河裏發現了一種身子很小顏色透明的魚。

  在卓乃湖保護站,只有兩頂帳篷,我們就睡在帳篷裏,每晚可可西裏的風很大,但夜空卻很美,萬里無雲,碩大無朋的星星在天空閃爍。睡在床上,有時忍不住掀起帳篷的窗簾往外眺望,挂得很低很低的星星似乎伸手可觸,近在眼前的感覺就象在星空翱遊,慢慢地你會把自己幻化成一顆星,然後安靜地睡去。待第二天清晨醒來,眼前又是一個藍天白雲,雪山草地的純凈世界。在這樣的世界,你怎能不陶醉?

  在高原放歌是一件很愜意的事。我曾經目睹一群藏族小夥子邊喝啤酒邊引亢高歌,也曾經和保護隊員一道縱情娛樂。其實,藏族人之所以愛唱就是一種説不出,道不明的感覺,唱出來就舒服,唱出來就歡快。在歌聲中,他們體驗一種豪情,體驗一種自在,體驗一種滿足,就象康巴漢子的舞蹈,更象一種發泄。

  因此,在這裡我們不必為存在的東西想得更多,一切存在都是合理的。因此,在這裡,只會有一種富足的享受,在享受中,我們真切地感受天堂的愉悅。

  

親情

  動物和人一樣都有母子親情,去可可西裏之前,網頁上一幅照片老讓我感動:一隻小羊羔跪在被剝了皮的羊媽媽面前,無知地吸吮著媽媽的奶頭,它的臉頰、鼻子和嘴唇滿是血跡。

  滴血的藏羚羊一時激起了多少人的熱血,與此同時,也使多少母親柔腸寸斷。看到動物被屠戳的場面,人類不禁會聯想到自己,假如自己也失去了親人該如何。這是人類的一種良知。但是這種良知並非人人都有,在我們身邊常有一些意想不到的事發生:有人把一隻活生生的狗放進微波爐裏熏烤,有人用濃硫酸潑動物園裏的黑熊,可可西裏,還在發生殘酷的殺戳,藏羚羊瀕臨滅絕……

  我無法想象殘酷的盜獵者如何面對自己的家人老小。同時,在去可可西裏之前,我也一直在揣測是什麼力量在支撐著反盜獵的勇士們長年爬冰臥雪,在條件極為艱苦的無人區同盜獵分子作鬥爭,可是我沒有一個明確的答案。

  當一個飛雪天,我目睹沱沱河保護站的保護隊員東周才仁用嘴哺乳一隻迷途的小黃羊時,我找到了最真的答案——是愛,是可以超渡一切的愛。

  那是7月21日,我們到沱沱河保護站的第三天,在這個可可西裏唯一的一個月夏季裏,竟下起了鵝毛大雪。面對漫天飛雪和整個雪白的世界,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上午九時,中鐵三局二處的鐵路工人將一隻出生僅一個月在風雪中迷失了方向的藏原羚(俗名黃羊)送到了沱沱河保護站。小黃羊的右前腿瘸了,身上沾滿了泥,由於饑餓寒冷,它一直在打哆嗦。保護隊員東周才仁和扎嘎立即上前把它抱到火爐旁烤火取暖,文嘎則從牧民家找來了牛奶和奶瓶。小黃羊不習慣吃奶瓶,幾次都把奶嘴吐了出來。可能是奶嘴質量不好,喂了一會兒奶嘴就裂口了。眼見小黃羊吃不上奶,東周才仁急了,只見他舉起奶瓶往嘴裏猛灌一口,然後撫著小黃羊的臉嘴對嘴地對小黃羊進行哺乳起來。

  奶汁浸潤了小黃羊的雙唇,慢慢地滑落到它的嘴中……那一刻我看見兩對眼睛在交流,小黃羊用那雙黑亮的眼睛深情地注視著東周才仁,仿佛懷中的嬰兒,東周才仁則用慈祥的目光望著小黃羊,好象哺乳中的媽媽。人和動物,在此刻心靈相通,息息相關。人對動物的情感,在此刻迅速昇華至一個崇高的境界,無以比擬。此時的我,早已感動得淚水漣漣。

  自此,我理解了保護隊員為什麼對盜獵分子滿腔的憤恨,為什麼他們對保護區內的每一種動物都十分愛護,從不去驚擾,哪怕路旁一塊草皮也捨不得踐踏。

  在卓乃湖保護站,有一隻神奇的藏野驢,每當清晨它就出現在我們帳房的正前方約一公里處,遙遙地望著我們。然後它整天以我們的帳房為中心,以一公里為半徑轉圈,時不時地停下來與我們對望。在與藏野驢的每天對望中,我們之間似乎完成了一種交流和對話,我相信那就是同處荒原,彼此對彼此的一種祝福,彼此給彼此一種好好活下去的堅強信念。如果真有那麼一天,當清晨我們不再相見時,心裏肯定會有某種失落。人和動物一樣,需要親情,需要關愛。因此,對可可西裏,我祝福她永遠寧靜和充滿溫馨。

  

奉獻

  奔赴可可西裏的路上,我還在為能去守護藏羚羊而充滿豪邁之情,但當真正踏入那片土地,我才知道“守護藏羚羊”五個字的份量。

  就在沱沱河保護站,我三次看見年僅25歲的站長耿嘎嘔血,保護隊員扎嘎一天到晚都喊頭疼,胡亂吃一些藥。果不然,下到格爾木一檢查,原來周身都是病。耿嘎是7月29日住院的,被查出肺、胃、肝都有毛病,直到我們離開格爾木時還沒有出院。而軍人出身的他可謂身體強壯,曾在全軍區獲過散打亞軍,到管理局也不過3年。

  一天,我們在管理局辦公室有意排了一下管理局的病號,結果榜上有名的重病號竟有26人之多,佔了管理局人員的三分之一強,一般的像關節炎病號還沒有計算在內。

  像這次我最後到的卓乃湖保護站,原站長趙新錄就因生病一直未能上山,只好由保護隊員扎西才仁代理站長。趙新錄生病也是不久前發生的事,第二批志願者和保護隊員一道巡山時,三輛吉普車有兩輛陷進了冰河,由於無法將車拖出來,5名保護隊員跳入冰冷刺骨的河水中推車,車推上來了,有兩名隊員卻因受涼生了重病,其中一個就是趙新錄。試想,保護隊員幾乎每個月都要巡兩次山,發生陷車這樣的事就象家常便飯,誰也擔保不了管理局的病號不會增加。

  令人擔憂的是至今管理局的保護隊員們(不管是正式工還是臨時工)全都沒有納入社會保障系統,他們沒有醫療保險、失業保險、養老保險,更不要説什麼住房公積金了。

  管理局大多是年輕的小夥子,就在我們剛進入可可西裏在不凍泉保護站進行適應性訓練時,28歲的站長成林龍周正在做尖銳的思想鬥爭。家裏催他趕快回去完婚,但成林龍周有自己的想法,不能害了對方。因為他知道與他結婚就意味著一年只有不到30天相處的時間,那豈不是讓人守活寡?母命難違,成林龍周也不知如何是好。

  沱沱河保護站文嘎的妻子扎西德吉性格開朗,在保護站他倆度過了一年中最美好的5天時間,就在離別的一剎,我看見扎西德吉把頭埋得很低很低,眼中閃出淚花。

  由於長年呆在山上,保護隊員連談戀愛的時間都沒有。管理局的年青人都這樣打趣自己説:我們談的都是閃電戰式的戀愛,最多一個月,短則一星期。也難怪,一年中,連個影都見不到,找鬼談戀愛呀?

  這就是現實,但從保護隊員那爽朗的笑聲和歌聲中你絕對看不出他們有什麼煩惱。在保護隊員們看來,這就是他們永生永世的選擇——生是可可西裏的人,死做可可西裏的鬼。可可西裏才是他們圓夢的地方,可可西裏才是他們實現抱負和施展才華的地方。

  年僅25歲的玉成已經在可可西裏呆了7年,他也是當年野牦牛隊的隊員。為了追隨自己的老師索南達傑的遺志,這個來自牧民家的孩子一個人趕著500頭羊步行50多天來到了可可西裏,要求成為一名保護隊員。

  1999年從部隊轉業的才仁文秀當時有多種選擇,一是到玉樹州電力公司,二是到州供銷公司,三是到可可西裏,但他毅然拋棄了前面兩種選擇,背景離鄉來到500公里外的可可西裏。

  風中的哈達不停地翻捲,好象在昭示著什麼。索南達傑紀念碑前,那天扎西才仁和木馬扎西駕車經過時不約而同向天空拋灑了紙扎,以告慰靈魂,那天玉成路過時親自為索南達傑的遺像作了一次清洗……我可以説,在保護隊員心中都有一個沉甸甸的夢,那就是可可西裏永久的寧靜。為了這份寧靜,他們寧願付出一切,包括自己的生命。

  當聖潔的雪山逐漸遠去,當呼呼的風聲不再響起,我在心裏默默地祝福著:願可可西裏的明天更美好。

  

來源:可可西裏網

責編:木鐸金聲  來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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