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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集《荒原震撼》 

央視國際 (2005年03月02日 18:34)


  當時建國不久,抗美援朝剛剛結束,列入國家第一個五年計劃的康藏公路已經開工3年,耗資驚人,我們年輕的共和國到處都等著錢用。此時,青藏公路很難納入國家預算,那麼作為國防部長的彭德懷此時是怎樣把慕生忠雄心勃勃的修路計劃付諸實施的呢?

  這就是今天我們所能見到的修築青藏公路的第一份報告,報告人是西藏工委書記張國華和副書記范明。

  報告中寫到:根據慕生忠同志報告,發現由青海香日德經噶爾穆、霍霍西裏、三道梁子、聶榮宗到黑河,道路平坦,大車已順利到達聶榮宗。經報告軍委,原則上准予同意修築此公路。報告日期是1954年2月27日。

  3月17日,報告經周恩來總理、鄧小平副總理批示後,轉至中央財經委和交通部,批准撥款舊幣30億元。這30億元只相當於人民幣30萬元。

  經費落實後,築路人員從哪來?慕生忠在給西藏工委的電報中這樣寫到:關於修青藏公路噶爾穆至霍霍西裏段問題,主要是依靠西北運輸隊全體幹部和駝員自行加工完成,故無一定計劃,亦不需另調人員。

  對此,許多人不能理解,已經曆盡千辛萬苦從西藏返回的駝工們也不能理解。

  馬正聖(當年駝工):當時咱們思想也想不通,拉駱駝走這一趟感覺就是挺費勁了,再修路的話就更費勁了。那就開大會動員。


  今天當我們清點修築青藏公路的全部家當時驚奇地發現,除中央撥款的30萬元以外,慕生忠只得到了從西北軍區撥來的1500公斤炸藥、3000件工兵鐵鏟、100名工兵和配有一名司機的軍用吉普車;再就是充當築路工的1200名駝工、10輛美制十輪大卡車,還有全線唯一的一名工程師——鄧鬱清。

  鄧鬱清出生在南方,而他的一生卻幾度在中國西部的公路建設中沉浮。從福建工業專科學校公路專業畢業後,他曾參加過國民黨修建的從西寧到玉樹的所謂“青藏公路”。他的一隻眼睛被碎石炸壞,然而更沉重的傷害則是對國民黨政府、軍閥馬步芳昏庸腐敗造成公路廢棄殆盡的絕望和頹廢。

  建國後,當鄧鬱清接到慕生忠再次修築青藏公路的邀請時,路已開工。他怎麼也沒有想到,在世界屋脊上修路,竟然連一個正規的測量隊和施工隊都沒有。

  鄧鬱清(時任築路施工隊工程師):跟慕生忠談了一晚上。他交待我,修路的事情就交給你了,怎麼能用最少的錢,最少的人力,你怎麼在最短的時間內來修通它。我説修路是一門科學,蠻幹是不行的。慕生忠用人也很有辦法。我辯論了半天,他説好吧,你不願去,我還是可以把你送回去的。你到前方去,給我們指點指點總可以吧?我和慕生忠一個小車坐著,後來一到那個地方就沒辦法。他們駝工幹勁也很大,把我感動得,天天都那麼流大身汗呀。後來我説,這樣子呢我不幹也不行呀。

  鄧鬱清此刻意識到,這條路一開始就和軍人的使命和國家的命運緊緊聯絡在一起。西藏目前需要的不是一條等級公路,而是一條救命的通道!


  陳生芳(時任築路施工隊工作人員):河看起來多,水卻不太深。結果汽車來了,要過河怎麼辦?就弄一些麻袋,裝些沙子,裝些石頭就往那兒一壘,兩個汽車輪子只要能過,這就過去了,這就算通了。

  由於形勢緊迫,公路必須在年內修通從格爾木到拉薩的全線。為爭快速,先求粗通。5噸重的載重車能以20公里的速度開過去就是驗收標準。由於沒有更多的炸藥,他們制定了“寧繞十里路,不動一方土”的施工原則。遇到河流,選擇較淺的地方鋪設過水路面,一般情況下儘量減少架橋。

  這是從格爾木西上崑崙山的第一道關口,是進藏的咽喉。過了這座橋,就踏上了海拔4000米以上的高原。可是,50年前這裡卻是阻隔在慕生忠和鄧鬱清面前的第一道難題。

  這個深澗上窄下寬,谷壁陡峭,懸崖嶙峋,澗底水流湍急。當時沒有水泥,沒有長釘,只有慕生忠冷冷扔下的一句話:三天后我要過橋!

  鄧鬱清(時任築路施工隊工程師):慕生忠命令三天內必須通車,三天內不通車,前面工兵就會餓肚子。怎麼辦?我一句話也沒説,他説幾天就幾天。他把他的警衛員留下,説你照顧鄧工的安全,給他做飯。警衛員不放心他。他不行,他説你比我重要。

  今天,當我們看到這張木橋最早期的照片時,不能不為之感嘆。這位工程師僅用9根9米長的東北紅松和少量的鋼筋鉛絲與10名工兵、6個石匠一起,在3天之內,架起了原本需要12米長的青藏線上的第一座橋梁。

  在落成試通時,這座橋梁的設計者鄧鬱清坐上了第一輛車。

  鄧鬱清(時任築路施工隊工程師):那我就坐第一個,我在那有個交待。如果不行了,我就連人一塊交待了。他一下把我拽下來。第一輛車的司機叫徐雲亭,駕駛員。我説那怎麼行呢?他説你前邊指揮。慕生忠就上車了:開車!我就對徐雲亭説,你一定要招呼好,也不能停,也不能快,也不能慢,你等我跑到對面去了。我趴在地下,我的手就擺一下,他走一下,擺一下,走一下。因為一停,衝擊力就增強了,就不行了。他一過去以後,所有的工人鍋碗瓢盆都拿出來,敲敲打打,我們三個就抱在一起哭起來了。

  當10輛運糧的“十輪大卡”依次通過以後,慕生忠連聲叫好,並親自把這座橋命名為天涯橋。1956年陳毅元帥從這座橋上走過,他説,“有了這座橋,這裡就不再是天涯了,就叫崑崙橋吧!”從此,這裡就有了延續至今的名字——崑崙橋。


  1954年9月下旬,慕生忠率領築路員工進抵唐古拉。這裡是青海和西藏的界山,主體山脈都在海拔6000米以上。公路要通過的路段是海拔5231米的山口。

  “苦戰一個月,衝過唐古拉。”

  “勝利就在眼前,就是死,頭也要向著拉薩”。慕生忠率領他的築路隊伍開始了殊死的決戰。經過了5天的奮戰,金屬的鏗鏘聲和骨肉的磨礪聲,都在凍土濺落的瞬間平靜了。

  慕生忠:10月20號,打下唐古拉以後,10月20號下的唐古拉。現在我還記得那封電報起作用了,我給中央寫了一封電報,我説中央,我們已經戰勝了唐古拉山……彭德懷這樣對我説,哪兒也不要找,你要什麼給你什麼,要多少我支持你多少。

  就在這時,中央如期撥來了追加的20萬元,西北軍區工程兵二團的兩個連隊和100輛汽車也從蘭州火速向青藏線增援。兩支隊伍會師於世界屋脊,從此,青藏線築路的主體開始有了更多的軍人。

  公路通過唐古拉山以後,慕生忠對剛從工地下來的五道梁轉運站站長齊天然説:彭總要求我們在向南開闢青藏公路的同時,向北再開出一條格爾木到敦煌的公路。這條路要經過柴達木腹地,穿越戈壁,還要通過上百里的鹽湖地帶,沒有膽量的人是不敢幹的。你知道彭總特意指定這條路叫誰幹嗎?是你!

  齊天然,這同樣是一個和青藏線歷史熔鑄在一起的名字。他最先是西北軍馮玉祥、高桂芝的部下。1949年他率部在四川起義,參加了解放軍。隨後又回到大西北,和慕生忠一齊出藏入藏。駝運開始後,他任可可西裏轉運站長,在條件惡劣的高山荒野組織糧食運輸。

  這一段資料拍攝于1989年。是什麼力量促使這兩個本來分屬於不同階級之間的軍人,結下了橫跨半個多世紀的深厚情意?是高原嚴酷的自然環境和在這種環境中為同一目標而共同奮鬥的理想與意志的結合;是中華民族同一血脈的承繼和融匯。

  慕生忠向齊天然交待任務時,依舊是這樣的口氣:“我沒有錢、沒有人,只有要求。我把路修到拉薩的那一天,你的路也必須修到格爾木。”齊天然説:“好吧,我修到哪修不動了,就死在哪兒,釘個橛子做記號,你再派人接著修。” 慕生忠説:“你死了,我給你樹碑立傳。”“好!一言為定!”

  齊天然只帶走了4個人,經西寧到蘭州,找了一輛破舊的汽車。從當地招募了40個民工,冒著刺骨的寒風,以邊修邊探的方式開始了前無古人的開拓。


  他們沒有炸藥,遇到凹地,就用挖坑埋石的辦法鋪平道路;遇到遮天的蘆葦,就用僅有的十幾把鐵鍬在泥沼中砍路前進;路修築到距格爾木70公里的地方,聞名世界的察爾汗鹽湖就橫在了面前。當時古今中外還沒有在鹽湖上築路的歷史,人們對鹽湖的認識也是知之甚少。人們不知道鹽能不能作為築路的材料,更不知道厚達數米的鹽蓋能不能經得住汽車的碾軋。

  齊天然發現鹽蓋堅硬平整,但卻佈滿溶洞,凸凹不平。他想到了製作豆腐的原理,用滷水當“粘合劑”去填補溶洞,整修道路。不想這無奈中的發明,竟使公路順利地通過了31公里的鹽湖湖面。通車半個世紀以來,鹽湖路面經受住了數百萬車輪的考驗;第二年,青海西部的第一座飛機場也在鹽湖上建成;70年代,青藏鐵路西寧至格爾木段也順利通過了百里鹽湖。直到21世紀的今天,萬丈鹽橋依舊是青海一絕。齊天然發明的鹽蓋填溶洞和滷水補裂縫的方式,仍然是鹽湖路段用來修補路面的唯一方法。

  只用了40天,齊天然帶領42人,修通了敦煌到格爾木的公路,全長580公里。

  在這個盛況空前的典禮上,我們見到了一身民工裝束的慕生忠,卻沒見到齊天然的身影。滿臉喜悅的慕生忠此刻懷裏就揣著一封昨天收到的電報:慕政委:我們已于12月22日上午11時到達格爾木,敦格路勝利開通。齊天然。

  此時的齊天然在格爾木讓人宰了牛,備了酒,準備在敦格公路和青藏公路的交匯口召開慶功大會。可是露天大鍋裏的牛肉還沒有煮熟,他卻靠在汽車輪子上睡著了。他睡了一天一夜,醒來以為自己安排的慶功活動已經結束,不無遺憾地説:睡得真不是時候,連個話都沒講。這時民工和戰士們告訴他:牛肉還沒吃,青稞酒還沒打開,就等你醒來了!齊天然怔住了,看著這些與自己生死與共的戰友,他流下了熱淚……

  就是這樣,駝運時代把它的最後一個夜晚,交給了汽車時代的第一個黎明。在不肯接納一切生命足跡的地方,軍人們用他們的血肉之軀在這曠世原野留下了深深的震撼。盤桓在世界屋脊上的這條公路,除了它的戰略地位和軍事意義外,它的開鑿史和使用過程,無疑是人類有史以來的一次偉大的創舉;而在和嚴酷的大自然的搏鬥中,中國軍人身上迸發出的愛國主義、英雄主義和集體榮譽感,以不可思議的神奇力量,支撐和驅動著一個生理學家無法解釋的現象:在人類無法生存的環境中,他們創造了一項令世人矚目的偉大壯舉。


  路的童年就是人類的童年,路的滄桑就是歷史的崢嶸。50年來,由軍人選定、修築的這條路,輝煌著軍人的業績,也延續著軍人的犧牲。一切的故事都發生在路上,路上的軍人又在不斷地續寫著故事的新篇。

責編:木鐸金聲  來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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