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 救 4月21日播出 

央視國際 (2005年04月21日 17:24)

　　主持人：大家好，歡迎收看《道德觀察》。今天我們要觀察的是一個河南的小姑娘，今年12歲，別看她只有12歲，但卻已經有10年的艾滋病史了。4年前，她曾經是媒體關注的焦點，很多人曾經給予她幫助，但3年前，她卻被從學校裏轟了出來，這次不是因為交不起學費，而是因為她有艾滋病。從那以後，她就養成了一個習慣，每天都站在學校的門口，向裏面張望。

　　解説：這是位於河南睢縣河堤鄉的一所普通的小學，從2004年4月到現在，這所小學的大門口，總會站著一個小姑娘向學校裏張望，好像是在等待著什麼。每一次，她的媽媽都會急匆匆地趕過來要拉她回家，怕她闖進學校，可她卻總是哭鬧著不肯離開。在她面前的這所學校，怎麼就成了她的禁區呢？

　　她的名字叫張夏青，今年12歲。就在1999年之前，她也跟其他孩子一樣，每天背著小書包在這所小學的學前班讀書，可1999年之後，這所距她們家只有300米的學校，卻離這個孩子越來越遠了。

　　夏母：1999年，查出她血小板減少，馬上住院，出院以後她就10天半月地發燒。

　　解説：時好時壞的身體不僅讓孩子飽受病痛折磨，也慢慢耗盡了家中僅靠三畝地艱難攢下的積蓄，可他們萬萬沒想到，就在兩年後，一個更可怕的噩夢在等待著他們。

　　夏母：2001年，他爸出去打工，三四天之後，孩子就開始高燒低燒50多天，看了很多醫院也不行，就是發燒 ，一做檢查，説是感染了艾滋病

　　這個結果就像晴天霹靂，讓夫婦兩個一時難以承受。

　　夏母：我們就想，人家孩子看病看完都能好，我們孩子怎麼看了這麼長時間竟然得了這個病，好好的一個孩子，怎麼就得上了這種病呢？

　　夏母：我們就去了當初給她看病的醫院，醫生問原來是不是輸過血，我們説是

　　解説：原來在夏青兩歲時，因腸壞死做了手術，經醫院確認，正是那次手術，夏青被輸入了帶有艾滋病毒的血液，從而感染了艾滋病。讓夫婦兩個更為擔心的是，聽説這個病傳染性非常強。

　　夏母：當時對這個病也不太了解，聽説呼吸都可以傳染，別的鄰居也感染怎麼辦

　　解説：對艾滋病知識的極度缺乏，讓這個家庭陷入了深深的恐懼之中，而艾滋病這個吃錢的老虎，更是讓這個本來就不富裕的家庭掉進了絕望的深淵。

　　夏母：動了一個手術，花了幾千塊，血小板減少，又花了萬把塊。

　　解説：眼看著小夏青發病的症狀越來越嚴重，一家人一籌莫展，再籌集不到治療費，小夏青的命可能就保不住了。就在此時，縣醫院的一名醫生向小夏青的父母推薦了一個叫李丹的北京人。李丹是誰呢？他能給夏青提供幫助嗎？

　　李丹：01年我去睢縣東關村的時候，我跟他們（艾滋病感染者）説，我可以幫助你們向上面反映情況，但他們都不願意站出來，我們就把自己的地址留下了

　　解説：那一次的河南之行，讓很多人都知道了李丹這個名字，而且他們都以為李丹是個醫生，因為只有醫生才可能到那麼偏遠的地方説要幫助他們求醫問藥。其實，李丹當時的身份是中國科學院太陽物理專業碩士研究生，一名從事艾滋病宣傳工作的志願者。也正是那次河南之行，使小夏青的命運與他緊緊地聯絡在了一起。

　　李丹：小夏青當時已經發病，再不及時治療就可能不行了，老張也不知道怎麼辦，後來醫生跟他説到北京來找我，以為我是醫生，老張當時就打電話給我，説你看我們能到北京去看病嗎？

　　解説：李丹在電話裏仔細了解了小夏青的情況後，毫不猶豫地決定幫助她到北京來治療，因為他從夏青身上看到了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如果抓住這個機會，李丹就能實現長久以來的一個夢想。而身患絕症的小夏青，也不知道自己的這次北京之行竟然還擔負著一個使命。

　　李丹：01年的時候有一個新聞很熱，就是南非有一個小孩叫恩科西，12歲，他一個人改變了整個南非的艾滋病局勢，他敢指著南非總統穆貝基的鼻子説你沒有關心艾滋病人

　　解説：這個黑人小男孩就是恩科西（照片），因母嬰傳播感染艾滋病，2001年6月離世，年僅12歲，南非前總統曼德拉稱他是“一個勇敢的鬥士”。

　　李丹：我們給她（夏青）做宣傳，希望把她（夏青）塑造成一個恩科西一樣的人物

　　李丹：一個是幫她自己，另外也幫助同樣的艾滋病患者

　　解説：李丹的這個想法並非是妄想，因為他深知媒體的重要作用，如果沒有媒體的關注，誰會知道小夏青的悲慘遭遇呢？經過李丹的多方聯絡，一夜之間，有好多閃光燈在夏青面前閃個不停，開始時她害怕地躲到爸爸身後，可爸爸告訴她，如果勇敢地站出去，她的病就能治好了，就可以回去上學了。

　　短短幾個月，這個從河南來的瘦弱的小姑娘，成為各個媒體關注的焦點，大家都很關心這個因為輸血被感染了艾滋病的無辜的小女孩，到底能不能活著回到家鄉。媒體的關注使小夏青在很短的時間內就收到來自社會各界的捐款7萬多元，這相當於她兩年的藥費。

　　夏母：她爸爸把夏青帶到北京後，得到不少人的捐款，才能治病，沒有李丹的幫助，夏青也不會活到現在，早就沒命了，我們太感謝他了

　　解説：小夏青的命保住了。醫生告訴夏青的父母，只要堅持給孩子準時吃藥，她體內的病毒就能得到一定控制，在今後很長一段時間內不會有生命危險了，而且與家長、同學的正常接觸也不會傳染艾滋病給別人。經過治療，小夏青的身體逐漸康復了，可她肩負的那個使命卻沒有完成，她終究還是沒能成為恩科西。

　　李丹：可能是我們當時有些過於刻意吧，人和人不一樣嘛，她比較內向，而且我們只有幾個人，幾十個人關心她，整個社會還很冷漠。

　　解説：由於各種各樣的原因，李丹最初的設想失敗了。但對小夏青來説，沒有成為恩科西，就意味著她可以做一個普通人。2002年3月，小夏青又回到了自己的天地，儘管那裏沒有天安門，沒有高樓大廈，但有她日思夜想的自己的學校，還有她的小夥伴們。她可以像原來一樣，每天讀書玩耍，生活該多麼美好啊！

　　可讓她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學校的那扇門，只對她敞開了幾天，就被關閉了。

　　演播室：小夏青真的是非常幸運，一個偶然的機會接觸到了李丹，而李丹靠著自己的智慧和好心人的幫助，竟然把小夏青從生死邊緣拉了回來。李丹呢，規劃的很好，把夏青的病情控制住，讓她成為中國的恩科西，成為一個標誌，一個能夠帶來社會影響、消除人們對艾滋病人歧視的標誌，李丹的初衷是好的，也有一些效果，但是小夏青終究還是沒能成為恩科西，而且她回到河南之後的一系列遭遇，更是讓李丹萬萬沒有想到的。

　　解説：就在小夏青返回學校上學的第二周，其他學生的家長們就都跑到了校長辦公室。

　　夏母：學生的家長都到學校來了，説你明知道她有艾滋病怎麼還能讓她到這裡上學，家長説，你走不走，你不走我們孩子就走了，那種傷害太大了。

　　解説：小夏青就這樣被轟走了，一直哭到家。夏青的母親找到校長，説夏青的病情已經得到控制，與其他孩子正常接觸不會傳染艾滋病，可校長一時也難以做通家長的工作，最終答應在下個學期開學，召開一個家長會，説服家長後就讓夏青回來上學。

　　小夏青的遭遇讓李丹始料不及，當初通過媒體為小夏青籌集善款的時候，李丹就已經考慮到了一些負面後果，但沒想到由於受到歧視，小夏青連接受教育的機會都要喪失了。

　　李丹：她（夏青）母親跟我講，經常她（夏青）會哭，就因為不能和其他孩子一樣上學，她經常跑到學校那邊去，從外面往裏看

　　解説：天天這樣看，也看不出結果，由於媒體公開了病情，夏青以前的一些小夥伴們也躲著她不跟她玩，她只能躲在自家的小院子裏一個人玩，生氣的時候她就把這些都歸咎於她的爸爸。

　　夏母：回來就説她爸爸，都怪你，你要是不讓我見報，別人就不知道我得病了

　　解説：小孩子的話畢竟有些天真，她不知道如果不見報，她或許就沒機會抱怨自己的爸爸了。但不能上學確實是個大問題，一天天過去了，校長要召開的家長會還是沒有音訊。直到2003年10月的一天，李丹突然來到了他們家中，説有學校可以接納夏青讀書了，這個學校的名字叫做“東珍艾滋孤兒學校”，就在商丘市內，學校的校長就是李丹本人。李丹怎麼又成了孤兒學校的校長了呢？

　　李丹：到02年底的時候發現，我們只能幫一部分人，慢慢地所有的感染者都會死去，他們的孩子都成了孤兒。這樣我們把工作重點從曝光幫助病人本身轉到幫助艾滋孤兒身上。

　　解説：李丹經過多次調查發現：在河南農村，一些農民迫於貧困而克服了羞恥之心去賣血的時候，很多人竟心存一個不現實的願望，把賣血換來的錢攢下來，留著將來給孩子蓋房子，娶媳婦兒，而今他們付出了沉重的代價，孩子還沒有成年，他們就要離去。而這些孩子在父母死亡後，村裏老少都避著走，就是塞了錢讓去讀書，附近的學校也不收艾滋病人的遺孤。孤兒們失去父母，被人歧視，有的自閉抑鬱，有的則謊話連篇，僅僅是為了騙口飯吃。

　　看到那些可憐的孩子，再想想小夏青，25歲的李丹放棄了留在天文臺工作的機會，隻身一人來到了河南商丘。2003年10月24日，在河南省商丘市梁園區的東清真寺內，李丹和志願者們將幾間閒置的舊房收拾一新，挂起了“東珍艾滋孤兒學校”的牌子，李丹就是校長。

　　學校剛剛落成，李丹就迫不及待地把夏青從睢縣接了過去。與夏青同在這所學校讀書的另外十幾個孩子，是李丹和志願者們分四批從附近的艾滋病村接過來的艾滋遺孤。學校的條件雖然很簡陋，可小夏青在那裏再次看到了那麼多的小夥伴，他們之間沒有歧視，大家一起吃飯，一起玩耍，一起讀書，在夏青身上消失了多年的生活又回來了。

　　夏母：孩子在那個地方，那些老師對她照顧的特別週到

　　解説：這所學校專門有一位大姐負責孩子們的起居飲食，孩子們的衣服很多都是來自社會各界的好心人捐助的，志願者們就是孩子的老師，就在小夏青享受著這些簡單樸素但又快樂無比的學生生活的時候，突如其來的事情又發生了。

　　李丹：（2004年）3月18日，商丘市委下了一個文件要下令關閉這個學校

　　解説：按照我國社會福利機構管理暫行辦法，社會組織和個人興辦以孤兒、棄嬰為服務對象的社會福利機構，必須與當地縣級以上人民政府的民政部門共同舉辦。由於註冊資金沒有及時到位，也沒有得到民政部門的許可，東珍艾滋孤兒學校因為不具備合法的辦學資質，于2004年3月18日被當地政府關閉，只存在了短短六個月。

　　已經在此就讀的孤兒都被送到了當地政府辦的艾滋孤兒學校“陽光家園”。由於只有艾滋孤兒才能進入陽光家園，因此，並非艾滋孤兒的小夏青也就理所當然地再次失學了，六個月的快樂生活也就此結束了。

　　夏母：我心裏面很出不了這口氣（哭）

　　解説：夏青的媽媽心裏當然不舒服，自己的孩子無辜地被染上了絕症，被人歧視不能上學，現在剛剛能上學了，就又被送了回來。這孩子的命怎麼就那麼苦？

　　夏母：孩子有時也想，反正也上不了學了，那不上了，但有時她還想，李丹叔叔這樣幫我我還不能上學，死了算了

　　解説：或許巴掌大的這個院子快要讓小夏青窒息了吧，她那幼小的心靈裏竟然深埋著這麼可怕的想法，有時候，她會猛壓這口水井，也許是在發泄著什麼吧。

　　在遠方，李丹還在為籌建一所新學校奔忙著。2005年3月，經過多次商談，河南省偃師市政府表示歡迎李丹把艾滋孤兒學校建到他們那裏，對李丹來説，這是多年來他聽到的最好的消息。他的心裏面一直沒忘記對夏青的承諾，3月20日，他再次來到了商丘睢縣。

　　解説：李丹這次要把小夏青先接到開封，讓志願者們輪流給她上課，等偃師的新學校建成後，再把她接到那裏繼續讀書。

　　加起來只讀過不到一年書的夏青，這回終於可以圓自己的讀書夢了。而夏青的媽媽聽到這個消息後，她的心情可能只有做過母親的才能理解吧。

　　夏母：李丹上次把孩子接走就問我放心不放心，我説放心，可是自己把孩子拉把這麼大，不容易，今天走了天氣好好的，明天颳風下雨了，是不是該加衣服了，冷不冷（哭）

　　主持人：我們能看出來，小夏青的媽媽嘴上説放心，可心裏面還是不放心，她擔心的是小夏青會不會淋雨受風，兒行千里母擔憂嘛！説實話，我們也不放心，不過我們不放心的是，像小夏青這樣受人關注的艾滋病人都避免不了周圍人的冷眼和排斥，更多的感染了艾滋病的孩子們又該怎麼辦呢？

　　我手上有一份數據，説現在河南大約有20家由政府辦的艾滋孤兒院，最多能容納2000人左右，可這實際上遠遠滿足不了需要。一些符合條件的救助對象，由於名額有限，也很難擠進政府辦的“陽光家園”。

　　我們的記者回來説，被迫退學在家的小夏青有種自閉的傾向，誰也不想見，而且對媒體甚至很反感，對待像她這樣的孩子，僅僅讓她們上學還是遠遠不夠的。

　　所以，如何探索出一套合理的模式，借助於社會力量，讓更多的小夏青們享受他們這個年齡段本該享受的生活，是我們需要共同思考的問題。

責編：西尋 　來源：CCTV.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