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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忠誠:萬顱之魂 

央視國際 www.cctv.com  2005年11月17日 17:57 來源:CCTV.com

  主持人:據説您是世界上惟一完成開顱手術逾萬例的人,所以人們也稱您為“萬顱之魂”。首先我好奇的是,您自己怎麼看待“惟一”這兩個字?

  王忠誠:這個“惟一”只是個猜測,因為在國外神經外科大夫,一般是63歲到65歲就退休了,就不做了,我們中國是60歲。但是因為我是院士,所以延長我的工作時間。

  主持人:您做到2年以前76歲。

  王忠誠:做的時間比他們長多了,所以這樣估計那是過了一萬例了。


  重量只有1000多克的大腦,是人體中最脆弱的部分,這裡血管密布、神經眾多,每個部位都與人體各器官神秘地聯絡著。神經外科就是在這樣的刀尖上行走,每一個動作都關係到人的生死存亡。

  主持人:聽説腦神經比頭髮根兒還細,有點兒誇張,説明它的纖細的程度。

  王忠誠:要是神經纖維那比頭髮根兒要細得多了,要是神經纖維組成一個神經,那可能比頭髮絲要粗,所以這是一個很精細的東西,很脆弱的東西,神經是軟的,不是硬的,你稍微一碰它,可能功能就沒了。

  主持人:在世界神經外科領域裏,您是少數幾位成功實行腦動脈瘤超過1000例的專家之一。那麼首先我想觀眾都非常有興趣想知道一下,為什麼腦動脈瘤的手術是最難的呢?

  王忠誠:腦動脈瘤的手術是危險性手術,所謂危險,就可能在手術當中破了,動脈瘤破了大出血,要是止不住就死在手術臺上了。如果是不破,可能手術是很成功的,所以是非常危險的手術。

  主持人:如果用百分之多少來説的話,一般成功率是百分之幾?這種手術?

  王忠誠:動脈瘤是很容易出血的,出一次血死亡30%,出血兩次死亡60%,出血三次大概通通死亡了。

  1980年6月的一天,一位農民為了救他的兒子拴柱,跪在了王忠誠面前。經過檢查王忠誠斷定:栓柱大腦中長了個巨大的動脈瘤。這個“定時炸彈”一旦爆炸,病人隨時都會有生命危險,王忠誠決定親自做這個手術。但是就在術前麻醉時,病人的呼吸突然停止,血壓也測不到了。王忠誠斷定,一定是腦內大出血了。按外醫學慣例,遇到這種情況就要放棄手術。醫護人員的目光全部集中在了王忠誠身上。

  主持人:那麼您選擇動手術的標準是什麼呢?

  王忠誠:不錯,這個病人血壓已經沒有了,呼吸也停了,基本上等於死亡了,病人要死了,當然不做是可以的。但是我想,病人這個命交給我們,我們能就此罷休,如果我搶救一下,是不是也有百分之一的可能讓他活?抱著這種心理,我就開(顱)了。

  王忠誠的這一舉動讓在場所有的醫護人員都非常吃驚,護士長王彩雲當時剛剛畢業,還是第一次上王忠誠的手術,而隨後開顱之後發生的事情更讓她料想不到。

  護士長:打開硬膜就揭開,這個時候出血就像泉涌一下子就噴出來了,噴在無影燈上都是。當時在座的他的助手,還有我們的護士,真是不知所措了。

  王忠誠:進去以後,我是用手指頭把出血的地方血管破的地方給它壓住。這個是不允許的,一般是不允許的。

  主持人:為什麼用手去壓它呢?

  王忠誠:因為他既然呼吸停止,血壓沒有了,一定是破了。這個都是動脈,動脈破了那是很厲害的,像噴泉一樣。

  主持人:也沒有想到是這樣的,血噴得這麼厲害是嗎?

  王忠誠:吃驚啊!你心裏邊有點兒著急了。

  主持人:那您用手壓住這個行為,您是當時急中生智,還是平時您就已經考慮好了各種危險狀況怎麼去處理?

  王忠誠:這是被迫的不得已,但是我也知道,只有這個辦法才能把它壓住,不用這個辦法是壓不住的。如果老在那兒大流血,什麼也做不了,所以我用手壓住以後,慢慢慢慢把血給吸乾淨,把動脈瘤給分離出來。他的這個動脈瘤很大,9厘米。裏面還沒有血酸,就是動脈瘤裏沒有血塊,9厘米,這是第一例報告。

  主持人:那麼今天您這個是成功了,但當時假如您失敗了呢?

  王忠誠:失敗了我也盡到了我的責任了。

  主持人:醫生技術的一個閃失也會影響到病人的生命,而醫生思想上的一個……怎麼説呢,如果是利己的話,或者過多的想到自己,也是會影響到病人的生命。

  王忠誠:對,説得不錯。所以作為醫生,一方面要技術精湛,第二個要有高尚的醫德。考慮的不是個人,做手術是完全為了病人解決痛苦,挽救他的生命,這樣他才能有耐心去做手術。比如説神經外科做手術很累的,一做就是十幾個鐘頭,很常見的。你從早晨一做做到下午,中午也不能吃飯,非常疲乏,那麼這個手術又很困難,你是繼續做呢還是半路停止?由於長期的超負荷手術,王忠誠的雙腿經常腫脹冰涼,嚴重時,穿鞋提襪都很困難。

    護士長:每台手術的時間一般都是在三四個小時,三四個小時下來以後,對一個正常人來説已經很累了,但是常年來手術,王院長腰椎間盤,兩隻腿的下肢靜脈回流都有問題。所以每台手術下來以後,我們就看王院長的這兩條腿,跟穿著一個紫襪子似的。我們護士感到特別特別的心疼。

  王忠誠:比如做纖維手術,我們做的是纖維手術,因為纖維手術要和一個毫米打交道,甚至於不夠一個毫米的打交道。要非常穩,手一點兒不能顫。稍微一顫就不是幾個毫米了,那是幾個厘米的問題了。要求我們非常穩,這樣才能準,所以坐在凳子上不能動彈。那麼坐得時間長了,後邊的血管受壓、神經受壓,就影響腿的血液循環,所以時間長了經常腫發紫。

  王忠誠成名後,有人説他是一員福將,幹什麼成什麼。實際上,他的成功與他的成長經歷有著非常密切的關係,要不是因為家境貧寒,他險些與這個終身職業擦肩而過。

  王忠誠:我本來是想學工的,因為我覺得國家的建設要靠工業,但是後來有經濟困難,我就考了幾個學校,我就上了北大醫學院,因為北大醫學院不要錢,不要學費,就是自己吃飯,想辦法,才學了醫,這樣學的醫。

  主持人:上北大醫學院純屬是因為它免費。

  王忠誠:對,因為經濟太困難了。

  主持人:那麼在這以前您接觸過醫嗎 ?

  王忠誠:沒接觸,因為聽説啊,實在不行,可以自己開業,混碗飯吃總是可以的。你學工得有後臺、有基礎。

  在天津總醫院工作了3年之後,1952年,20歲的王忠誠,就被派到抗美援朝戰場上。這段經歷,從此改變了他的一生。

  主持人:戰爭讓您終身難忘的是什麼?

  王忠誠:我在吉林省的洮南,鴨綠江邊兒上,接觸傷員,一批一批的傷員下來了,當然最多的是腦外傷。腦外傷那時候我一點兒不懂啊,別的科,像骨科、泌尿、胸科、外科我都學過,我都有一點兒辦法,可以搶救,甚至麻醉都行,但是腦外科我一點兒不懂。所以那個時候就下決心,如果有機會我一定要學神經外科,把神經外科搞起來。

  1952年,衛生部在天津籌建神經外科,王忠誠從朝鮮戰場回到天津,加入了這個研究組。不久,我國第一個神經外科在北京成立,王忠誠也隨之調到北京,開始了神經外科的創立。

  主持人:那個時候有一個特殊的背景就是,西方一些國家對中國是實行知識的封閉和封鎖,那麼在那樣一個狀況下,您怎麼學到的技術?

  王忠誠:那時候很困難,非常困難,什麼東西也沒有。書,就是外國的書有那麼一本,英文的。國內我在上大學的時候,學點兒解剖。教具也沒有,那麼我們只有到墳地,沒有人的地方去挖骨頭。把腦袋骨挖出來,腦袋骨裏面都是蛹,很多蛹,一股怪味,拿回來刷洗、漂白 煮熟,把骨頭穿起來,做學習的標本。

  主持人:我現在聽起來只能用“毛骨悚然”這四個字來形容,那麼對當年的您來説,它沒有任何感覺嗎 ?

  王忠誠:都有,都有這種感覺。譬如説那個時候學習我們的老師,我們老師也在學習,弄了一個屍體擱在辦公室裏邊,辦公室就是病房。我們每次走到那兒,都覺得另外一種感覺,但是我們也硬著頭皮進去學習學習,看老師解剖的時候我們去學。條件是很困難,那時候國外已經有了腦血管造影了,國外有了已經有30年了。

  主持人:但中國還是一片空白?

  王忠誠:中國,對了,中國只會打氣,往腦子裏打氣,這種一個簡單的方法。危險性多大呢?是2% 、3%,所謂危險性,一個是殘廢,一個是死亡。血管造影是千分之二、千分之三。

  “氣腦造影”這種方法要向病人顱內穿刺打氣,劇烈的頭痛使病人直往墻上撞。為了聯絡西方先進的腦血管造影技術,王忠誠與屍體打了一個夏季的交道。

  王忠誠:所以我們那個時候就要去研究它、掌握它,但是沒什麼材料,就靠自己學,所以我們就找屍體,弄到放射科給它扎針。扎到血管去,扎得準不準呢?不知道。一個是靠解剖,拉開看,是不是那個地方。再一個就是照相、照片子。扎完以後照片子,看針是不是在血管那個地方,反復的練、反復的照。那時候的防護設備可以説有一個圍裙、鉛圍裙,就是鉛圍裙也不是老有啊。

  主持人:我聽説,為了照相,您的白血球明顯下降,頭髮也脫落,光是肺炎您就患了6次,也都跟這個有關係是嗎 ?

  王忠誠:因為照射一次量很大,後來發現我經常發燒,莫名其妙不知道為什麼,後來一查白血球低了,我才知道。我有一個同事白血球降到兩千了,殘廢了,不能做了,國家養起來了一直到今天。

  王忠誠花費了10年的時間,在1965年出版了我國第一部《腦血管造影術》。這項技術的應用,把原來檢查致死和致殘率下降到了千分之1到3;使我國神經外科診斷水平一步跨越30年的時空。這項技術一直使用到70年代末CT技術引進我國。

  主持人:您創造了很多個第一,但是我也很想知道,您有多少次的失敗?

  王忠誠:有啊,我剛一開始做神經外科是在天津。我研究腦血管造影發現一個病人,有一個血管變成弧形了,弧形,我就想有一個腫瘤壓迫的,我該給他開了。沒有。

  主持人:還好生命沒有影響。

  王忠誠:生命倒沒問題,但是病人遭了罪了。我就覺得很對不起病人,以後這種病人不能開了,這是正常的變異,先天的就是這樣。

  主持人:也就是説從失敗中您覺得受益更深。

  王忠誠:對,是。所以作為一個醫生,他是一個好大夫,無非是他能吸取經驗教訓及時的改正,做好以後的工作。無非是這樣。要想一個大夫一輩子沒有錯誤不可能,就是錯誤多少的問題。所以我覺得作為一個醫生很多知識,絕大部分知識從病人身上得來了,有些病人是為我們受到痛苦了,甚至於可能為我們付出生命了,所以我們應當感謝他們,學到知識應該很好地為他們服務。

  主持人:您希望在您有生之年能看到有什麼樣數量的神經外科的醫生呢?

  王忠誠:我今年已經78歲了,按壽命來説也是不錯的,所以我是有生之年不長

  2001年9月15日,在悉尼召開了第12屆世界神經外科聯合會。聯合會主席薩米教授親手將神經外科最高獎章授予王忠誠。

責編:戴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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