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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解説:在上海進行了第一例手術之後,裘法祖連續做了13例,而且全部成功。到目前為止,他主持的肝移植手術仍然保持著數量最多、存活時間最長的紀錄。雖然裘法祖在當時被人稱為外科學界的全才,但是這並沒有讓他在文革中倖免挨鬥,反倒成為學術權威備受折磨。當然當時批鬥他的理由,也自然少不了他在德國留學的經歷。

  裘老:那個時候文化大革命,説是希特勒生活區的,我和希特勒從來沒有見過面,説我跟希特勒有關係,莫名其妙的,

  裘老:當時是省委書記王仁重説裘法祖是保護對象不許抄家的,後來他下去了,我也抄家了,抄家不得了,十一個小時。

  記者:抄你家抄了十一個小時。

  裘老:後來看到一張照片,我在開刀,他看到了,他感動了,就對我比較好,那時候。

  裘老:我在北京搶救一個參謀長,一定要我回來,回來開大會,很多人開會,那個時候,我自己不敢開刀,有疝氣,那時有很多陪鬥,黨委書記,陪我嗎,我有疝氣犯了,別人就遞條子了,他們就拿一個凳子讓我坐起來,人家不能坐,我想他們對我還是不錯的。

  記者:我覺得您談文革這段經歷的時候,跟我採訪很多人談文革這段經歷的時候有一個很大的不同。很多人在説這段經歷的時候,他回憶起來都是所説的委屈,都是這些不公平的地方,但您回憶起來的時候,您講了幾件事都是在這個很苦難的過程當中一些,讓人覺得很寬慰的事,

  裘老:當時覺得自己做錯的。我自己覺得有驕氣,就自己覺得自己還是不錯的。我過去要罵人的。

  記者:過去要罵人的。什麼時候您會罵人?

  裘老:他不注意,拉鉤拉得不好,文化大革命批判,我覺得比較好一點,我覺得不大好,這樣罵人。

  記者:文化大革命之後,你才改的這一點。

  裘老:我這人很嚴格,他怕我的。

  為什麼文革期間讓您認識到了這一點?

  裘老:經過文化大革命,看了很多很貧困的農民,很多這個年輕病人,很多智慧很不錯的,沒這個機遇。一個司機一個電工,他如果有機會的話,他如果有機會做外科醫生的話,他照樣可以做一個很好的外科醫生。

  裘老:你要想人家尊敬你,你必須要尊敬人家,因此,我覺得我自己沒什麼了不起的。應該懂,都懂,沒什麼家庭背景,都一樣的。

  記者:那時候您是真正地認識到了這個所有人的生命都是完全平等的。

  裘老:完全平等,右派,不敢開刀,我就開刀,好多右派,都是我開刀的。就是農民我也去開刀,他們年輕人這方面差一點點。年輕人比我強,只要我的學生都比我強我就成功了。

  主持人:您現在您的學生都比您強了嗎?或者有比您強的了?

  裘老:比我強,所以我成功了,我的學生都比我差,我沒成功。

  主持人:您指的比您強是在業務上專業上還是在醫德上?

  裘老:業務上,業務上至少同我一樣好。

  主持人:您説業務上至少同您一樣好。

  主持人:他的業務能力像您説的至少可以做得和您一樣,但是在善待病人這方面?

  裘老:還不夠。

  解説:在《誤診誤治》雜誌創刊十週年時,他們特別寫了一篇題為“感謝裘院士”的文章,因為他是這個雜誌創刊以來第一個接受採訪的專家,裘法祖希望自己失敗的經驗能幫助年輕醫生少走彎路。

  主持人:為什麼他們很難超越你?

  裘老:這個不講,武在德醫生很好。

  主持人:您是怎樣樹立起這樣善待病人的一種信念的,像宗教一般狂熱的信念?

  裘老:這個很難講,責任感我覺得。

  我考慮成如果我是病人怎麼樣。你自己想像,我自己開刀,我看眼睛,像瞎了一樣,戴兩副眼鏡,兩千多度看電影,我在北京人民大會堂,我戴望遠鏡看,到什麼地方,我老太婆還是要開刀,我就到德國去了,到開刀之後,眼前完全不同了,我看到天上麻雀,我看到老太婆的皺紋。

  記者:所以您會體會到病人這種心態。

  裘老:人家叫我簽字,麻醉可能出問題,本來不要全部麻醉,老太太説這個小老頭子不規矩的,他要動,還是全身麻醉吧,簽字,我簽不下去。

  記者:您簽不下去。

  裘老:怕得不得了。

  記者:為什麼?

  裘老:一下子死了怎麼辦?

  記者:這時候您會不會想到,每一位患者簽字的時候。

  裘老:一個病人在全身麻醉的之下,讓醫生劃刀,他對醫生都要信任。

  記者:百分之百地信任。

  裘老:他把生命交給你了,我你應該是盡心盡職搶救他,要自己以身作則地想。現在醫生都看什麼CT、MRI、超聲,都看報告,就這麼下去,病人不看,那怎麼行,許多病人是用普通檢查就能出來的,不需要很興師動眾。比如説哪個地方發生災難了,水災也好,地震也好,打仗也好,什麼都沒有,完全靠你的眼睛,靠你的兩手,靠您的腦子,完全靠你的嘛,經常教導他們。最近一次,説這個出租車,那次我就到超市買東西,我的老三回來了,我去買東西,我坐在後面,我老三坐前面,這個司機他説你們做什麼的?到同濟,後面那個老的是哪一個?他説我的爸爸。你們做什麼?我們做醫生的。做醫生的。同濟醫院,爸爸是外科醫生,同濟醫院有個裘法祖,了不起,是哪一個?就是他了,

  記者:就是這個。

  裘老:高興地開,司機得知道我的名字。我從來不講我是裘法祖。

  記者:但他們很尊敬您,因為您給很多人帶來了生命。

  裘老:一個醫生不是登廣告出來的,一個醫生,一個病人好了,這個病人告訴那個病人好,是一個病人一個病人出來的。

  解説:2001年裘法祖榮獲中國醫學基金會頒發的全國第二屆醫德風範終身獎,這個獎項旨在表彰醫德醫風堪稱全國楷模的老專家,目前全國只有四人獲此殊榮。

  解説:今年90高齡的裘法祖還擔任同濟醫學院的名譽院長。這次《大家》欄目來到同濟醫學院時,裘老拒絕了我們去他的家裏拍攝,他在電話裏説,他的家很小不便接待採訪。幸運的是記者找到了當年一起跟裘老在德國留學的同事武忠弼教授,他們是相知60多年的老友,吳老答應幫我們這個忙。

  畫面:吳老用德語打電話,去裘老家。

  主持人:我們想象當中一個應該説在醫學界一個泰斗級的人物,他的家裏頭居然只有五十多平方米,非常的簡單也非常的狹窄,好像我們很難把這一個大家和這一個小屋子結合起來,您為什麼家裏會搞得這麼簡單呢?

  裘老:住在裏邊很舒服。本來我有兩個房子,我的房子,我這個房子對面還有一個房子,加起來有一百多平方,那麼有一天我和老太太在門口看,有一個小孩子,你看裘法祖住這樣多房子,一個房子有三個窗門,兩套房子有六個窗門,那個小孩子一過來説看,都是這個房東的。老太太聽懂了,她説我們住得太多了。我們讓出來吧。

  主持人:您是讓出來一套。

  裘老:我再不要了,空在那裏叫我搬回去我不要了,人家沒有房子住我們這樣大房子不好。

  解説:在裘老家我們見到了裘法人,裘法人原籍德國,她在中國已經生活了58年。

  同期:中文名,來中國時不知道我家裏是不是有老婆。

  裘老:我的老太太對我影響很大,她的思想非常好。她是我的政委。

  記者:她是您的政委。

  裘老:她不是黨員的黨員。

  裘老:很多小事情,她教導我很多,我寫信我同某某某人看到哪一個人她説寫錯了,應該哪一個哪一個同我。

  主持人:一定要把別人放在前頭。

  主持人:經常會在這些細節上,她來教導您。

  裘老:要尊重人家的勞動,要關心人家,她對保姆很好,我們有一個老保姆,非常好,腦出血了,生病了,我送她要醫院去,她就到醫院裏給她擦身。

  主持人:給她洗澡,給老保姆洗澡。

  裘老:醫院的同事看了不得了,奇怪得很,外國人給中國的老媽媽洗腳洗澡。

  主持人:是不是您也沒有想到她會這樣。

  裘老:我也沒想到,當時就去了,在房間裏給她洗澡。這個我們做不到的。

  記者:您的夫人在怎樣做人上給了您很多的幫助。

  裘老:可以這樣講。

  記者:所以説您善待病人,您在醫學上取得這麼大成就,跟她是很有關係的。

  裘老:有關係。

  解説:裘夫人的中文不是很好,看電視時裘老就是她的隨身翻譯。自從64年前裘老與裘夫人在德國相識,裘婦人就始終左右相隨,兩人演繹了一段被稱作是絕世愛情的師生戀。

  裘老:40年我們認識的,她是我的學生,她是慕尼黑大學畢業的,我記得很清楚,她在前面走我在後面看,留個小辮子那年十八歲,一見鍾情。

  主持人:是她見您一見鍾情還是您見她?

  裘老:我見她一見鍾情。

  主持人:您見她一見鍾情。那您怎麼向她表白的呢?

  裘老:幫助開刀、拉鉤子、搞化驗,怎麼樣做實驗,慢慢熟悉了。畢業前要做一年的護士。

  主持人:然後您向她表白之後,她也對您表示了?

  裘老:慢慢的要好了,真正結婚是45年才結婚的,我們自己私下結婚的,因為希特勒不許我們結婚。

  主持人:希特勒不許您結婚?

  裘老:我們這是種族歧視,中國人和外國人結婚是不得了的事情。

  主持人:她是日耳曼民族,真正的。

  裘老:她是真正的日耳曼民族。

  裘老:她爸爸是工程師,她有一個姐姐兩個妹妹。

  主持人:家裏反對這樁婚事嗎?

  裘老:沒有反對,當我是小孩子看,因為我很老實,很規矩,開刀也很不錯。

  解説:醫生在德國有很高的社會地位,那時裘法祖和裘夫人有著自己的別墅和汽車。但是在1945年他們回到中國時,天壤之別的生活讓裘法祖也史料不及,但是這位德國姑娘卻表現出了令人意想不到的寬容與善良。

  主持人:我記得您在德國的時候您做到外科主任。但是那時候您有很好的房子,那時候您也有車了吧。

  裘老:三十歲就有車,開得非常快。

  主持人:那個時候回到國內以後,房子車估計都沒有了?

  裘老:當然有點不太舒服,但是我的夫人很好,我們還是苦下去了。回來還是好。

  主持人:好在哪兒?

  裘老:我自己是主人,

  主持人:可是您在德國的時候您是外國人,所以您會覺得不是自己的國家,但您夫人跟您來到了中國以後,她又變成了外國人,那她會不會習慣?

  裘老:她怎麼想法她不表態,但是那個時候到武漢來的時候,他是第一個外國人,很少,當時我們出去的時候不得了,晚上跟老太太一起散散步,後面一大堆人跟著跑,現在不得了了,現在街上這樣人很多了。

  主持人:那時候您純粹是個西洋景。

  裘老:對,那時候是西洋景。

  主持人:那那時候您是什麼樣一種心情呢,您是覺得西洋景很自豪還是?

  裘老:我覺得真不得了,我對我的老太婆很同情她,但是她沒有表態。

  解説:裘夫人來到中國後在同濟醫學院擔任醫用德語教師。經歷了三年自然災害、文化大革命,學校裏很多德國人都回去了,她不但沒有回國反倒加入中國國籍,並謝絕了德國政府授予她的雙重國籍。這樣裘夫人就不再享受外國專家待遇,很多年她的工資每月只有141元錢。在裘夫人的影響下,他們放棄了本該享受的大房子,孩子回家看望他們時,連住的地方都沒有。

  主持人:您在家裏是不是也叫您夫人叫媽?

  裘老:現在叫媽媽,她叫我小老頭子。孩子對媽媽好,他們對媽媽好,我更高興,他們對我也很好,對媽媽也很好。

  主持人:您對她會不會有一些愧疚的心情,所以孩子對她好,您覺得比對您好更重要。

  裘老:對,我覺得我對不起她,吃了很多苦。

  主持人:為什麼對不起?

  主持人:但她是自願的。

  裘老:從來沒有講過怨言,沒有什麼怨言,就是了不起。

  主持人:我們在準備採訪的時候,很多我們的女同事都會問説是裘老一定有很大的魅力,能夠使這樣一個姑娘,這麼樣的以心相許。

  裘老:怎麼講法呢?

  裘老:這個講不清的,這就是愛情。

  主持人:這就是愛情。

  裘老:真正的愛情,她喜歡我我喜歡她,什麼都可以犧牲。

  解説:現在裘老儘量不在外面吃飯,有時間多陪夫人,他的學生如果有事情找他,大家也都有一個約定俗成的規矩。

  陳實:他對他的夫人也是感情非常的好,儘量的每餐都要回去陪他的夫人,陪他的夫人儘量不在外面用餐,我們都知道,他每天晚上都要照顧他的夫人睡覺以前的洗睡,所以我們一般都不在七八點鐘給他打電話,等他夫人就是睡覺以後比較晚的時候我們才給他打電話,所以他都給我們説,這個時候他要照顧他的夫人,他自己都九十歲的人還要照顧他的夫人。

  裘老:我們兩個最近談了一次話,哪個先走,她先走還行,我先走她不得了。

  主持人:這是她的意見。

  裘老:到底還是在中國雖然很多朋友,但是她沒有我不行,讓她就找小孩子去,她也不大願意,這是問題,大問題要來的。

  主持人:你們兩個最近專門為這個事要討論一次?

  裘老:我也不願意討論下去,對不對?

  主持人:那您有沒有想過,可能在周圍的人看來,您對您的夫人非常重要,但您有沒有想過如果是她先走,您會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

  裘老:很快的很快的,這個事情很奇怪,很多老的第一個走了第二個很快走了,我已經九十歲了。

  主持人:你們倆這一輩子就註定了是要一起走。

  裘老:對,誰也離不開誰。

  解説:由於裘夫人身體不好,每天晚上裘老都會坐在床邊等夫人入睡後,再開始伏案工作,42萬字、堪稱中國外科學經典著作的《黃家駟外科學》,就是在這樣完成的。他現在還仍然非常關心中國的醫學事業。今年的4月份,他還專程來北京參加全國的醫學院校教材會議,在他的組織下,我國的醫學教材從一本薄薄的小冊子發展到了今天的50多本,這件工作傾注了他40多年的心血。

  主持人:您覺得您這一生最重要的成就是什麼呢?

  裘老:就是規規矩矩老老實實地對病人,愛護病人做個好醫生。

  主持人:您覺得這是最重要的成就。

  裘老:非常要緊,德比才還要緊。

  主持: 你把善待病人看做是比您的任何一項學術上的貢獻都要重要的一個成就。

  裘老:對,我認為這個最要緊,

  記者:這是不是您成功的一個秘訣?

  裘老:可能嘛。

  記者:可能。

  裘老:做人嘛,我有四個一,一身正氣、兩袖清風、三餐溫飽、四大皆空。

  記者:三餐溫飽,四大皆空,為什麼要把四大皆空放在最後呢?

  裘老:不為名,做人。

  解説:裘法祖把150多萬的科研獎金全部捐出,設立了裘法祖青年外科科學家獎。這幾乎是他一生的積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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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戴昕來源:CCTV.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