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春華

　　“疊疊雲嵐煙樹榭，灣灣流水夕陽中”，夕陽下的楠溪江水在詩人謝靈運的眼中分外多情，楠溪江畔的茂密叢林，層巒疊嶂，讓詩人陶醉於山水之樂。江水緩緩流淌了一千五百多年，永嘉的山依舊秀麗挺拔，楠溪江的水依舊清澈見底。當我們徜徉于山水之間，回味“竹杖芒鞋輕勝馬”的意趣時，奧康已經進入視野。這個生在永嘉，長在楠溪江畔的製鞋廠，當我們擔心它會在競爭如林的溫州市場上夭折的時候，它卻儼然成為國內最大的民營製鞋企業。是什麼成全了奧康？這是我們在初識奧康時最關心的，於是，就有了節目《信譽保衛戰》。

　　節目中的奧康老總王振滔為了保衛信譽奇招百齣：他會因為鞋的標簽貼得不夠規範而把所有的鞋剪掉；他會冒著危險四處去打假，並把所有假冒偽劣的鞋付之一炬；他會用培訓、送溫暖等形式激勵員工提高效率，趕進度。節目裏的王振滔是個嚴謹、負責、敢冒險、有魄力、有智慧的人，是一個優秀的浙江民營企業家的形象。故事中的人物仿佛處處盡顯風光。然而，給我印象最深的未必是他的一次次大手筆，一個個閃亮瞬間，恰恰是他不經意間流露出的本真和自然。

　　到溫州的第一天晚上，為了表示對我們的尊敬，王振滔請我們吃了頓飯。吃完飯，他讓秘書陪我們在五馬街上逛逛。五馬街是溫州市區最著名的一條商業街，相傳東晉“書聖”王羲之任永嘉郡（即現在溫州）太守，他坐的馬車有五匹馬，故稱五馬街。五馬街上霓虹燈閃爍，人潮涌動。嘈雜的歡笑聲和車流聲處處透著股熱鬧勁。確實，這裡是國內最富裕的地區之一，人們理所當然感到幸福。就在我們一夥人走到一個路口正要拐彎的時候，赫然見到一人衝我們打招呼，王振滔！誰會想到一個億萬富翁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裏面樂呵呵地衝你打招呼呢？他的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那種滿足感讓你聯想到一個孩子得到他心愛的玩具，或者是一個男子得到了他心儀已久的女子的芳心。是什麼讓他如此心滿意足？原來僅僅是別人給他擦了擦皮鞋。他半坐半躺在竹藤椅裏面，很享受地看著擦鞋工熟練地舞著兩把刷子。原來富人也是這麼容易滿足，這是我第一次知道的。

　　採訪中提到了王振滔十幾年前剛開始創業的經歷，於是需要補那段鏡頭。他開著車帶我們回到他的老家。據他講，他已經好久沒有回去了。我想也是，狹窄的小路已經不適合寶馬車開進開出，簡陋的二層樓也沒有別墅、套房來得舒適，靜靜的庭院再也羈縻不住一顆勃勃的雄心，這裡已經不夠大展拳腳了。不回去完全可以理解。他的一位叔叔輩的親戚現在住在裏面。打開了緊鎖的鐵門，吱嘎聲穿越了時光，把我們帶回了過去。“這是我當時的辦公桌”，“我結婚就在這間房裏”，“以前這兩個房間打通了，放著幾台機器，工人們就在這裡面做工”。王振滔比劃著向我們介紹，從邁進大門的一刻起，他就很興奮。突然，他不説話了，傻愣愣地看著一張照片，喃喃自語。我們湊過頭看了一眼，是他年輕時候的一張照片，留著卷髮、分頭和鬍子，臉瘦長瘦長的。我們跟他打趣，“王總年輕的時候還挺時髦的”。他有點靦腆地笑了笑，“現在胖多了”。轉過頭對秘書説，“把這張照片給我收起來”。他有點如釋重負的感覺。於是，我相信，在那一刻，王振滔是徹底回到了過去，年輕時代的美好抑或不幸都在他的腦海裏浮現，即便只是短暫的瞬間，至少在這一瞬間，一切都被定格了。現代人太忙，現代人又太懶，不願回憶過去，如果給你機會，你會展露真性情嗎？

　　五馬街頭的一幕富有戲劇色彩。我們讓他在人群中走，他走了兩遍以後，沒等我們説不行，就主動提出，“不行，讓我再走一次”。於是，在人頭攢動的溫州街頭，他來來回回走了好幾次。視線中的王振滔越走越遠，漸漸模糊，腦海中的王振滔卻越走越近，漸漸清晰起來。

責編：劉子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