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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解説:生性活潑的靳香君,始終與保守鄉村中對女人的規範和要求格格不入。文化大革命開始的第二年,不滿18歲的靳香君結了婚。她很高興自己嫁了個三代貧民的人家,以為借此可以改變自己上中農的家庭成分,甚至天真地以為自己的文化追求和個性追求,會因嫁了貧農而理直氣壯。


  靳香君:我成分低了我可以入團,可以去參加一些什麼活動,我也可以寫東西呀,我可以去唱歌參加宣傳隊呀,什麼我都可以了。

  張越:您覺得只要嫁到貧農家就可以去唱歌,可以去看書。

  靳香君:對。結果到了婆婆家以後才知道,媳婦在婆婆家是低人一等的。我去了我也不是不伺候公婆,我也不是不勞動。我就是晚上要看書,我下地要帶著書,就這點他們就是太看不慣了。我記得一到了晚上看書,我婆婆就會過去給吹燈的。

  張越:嫌你費燈油。

  靳香君:對。人家在田間地頭兒別人都會搓麻繩呀、納鞋底呀、納鞋幫呀,那我就用好多時間看書,這也是家裏這些人看不慣的。而且我們比他們成分高,永遠那家裏的弟兄會話頭話尾地説我的,覺著你不務正業,不是正兒八經過日子的媳婦,不守婦道。

  張越:在他們看來你是太出格了。

  靳香君:對,就是這樣子。

  張越:那你能不能就認了,當個守規矩的媳婦,就別老看小説了。你在你那個時候看小説有什麼用嗎?沒用了。

  靳香君:那我的夢想就會打滅,我因為我不上學了特別後悔嘛,所以我就想著我一定要在校外,我不進課堂我也要達到一定的文化程度。我要寫東西,我要把心裏這些想法我

  將來寫到紙上。我想唱,我要寫我唱的東西,我要讓我寫的東西讓別人也去唱。我有兩個不認字的朋友,她們特別的理解我。如果她們去了家裏了我正在看書,她們會坐到一邊不動,不打擾我。等我把書看完以後,你看的什麼講講吧,我就開始講。

  張越:她們是不識字的女人。

  靳香君:一點兒文化都沒有。

  張越:但是她們也渴望。

  靳香君:她們很願意跟我在一起,願意聽我看了小説給她們講。到我二十歲就有了我兒子啦,坐月子是我的時間吧,誰也管不著吧,我得看書吧。找來好多書拼命地看,看得眼睛疼得在炕上打滾。

  張越:就那時候拼命看。

  靳香君:對,所以我的眼睛差點兒瞎了。因為看書把白薯呀、棒子面餅子呀都給燒幹了,然後我的婆婆就開始,真的是,開始聲東擊西地罵我。

  張越:看來公婆家已經對你極其不滿意了。

  靳香君:是呀。大隊裏有門診部,我拿了安眠藥,我喝了二十片。人家多了不給,二十片安眠藥。

  張越:你這樣就要自殺呀?

  靳香君:你不能看書、你不能寫東西,你還活著幹什麼?

  張越:別人家的媳婦不看書、不寫東西,過日子不也過得挺好嗎?為什麼對你就情願死也不願意這麼過呢?


  靳香君:我不想過那樣的日子。如果沒有追求了,我就天天去弄地做針線,伺候丈夫孩子。老了我還是跟我婆婆、跟我母親一樣,重蹈她們的覆轍。然後我的孩子將來還是重蹈我,不行。

  張越:不過二十片安眠藥肯定是不夠死的。

  靳香君:不行。我醒過來以後好多人圍著我,又活了。

  張越:糟了,那這下肯定矛盾更深了。那你更是一個鬧得很出格兒的媳婦了。

  靳香君:我的婆婆就提出分家了,一分家我相對地説就自由了一些。

  張越:對呀,那以後不跟老人住在一起了,你是不是就可以自由地追求你的生活方式了?

  靳香君:但是丈夫他,他勞動了,他晚上是要睡覺的。我給他講居裏夫人和居裏的故事,我也拿小説讓他看。他説人家是什麼人吶,咱們是什麼人吶。咱們是天生的耙地的,人家是什麼人吶,你整天竟想些不著邊兒的。我們這個房子的位置跟學校是鄰居,跟小學,小學裏的老師都是年輕人吶,我們在一起高談闊論,講看了小説以後的那些感受。我想不到他上縣城裏去學習了一個月,回來給我帶了兩本《論寫作基礎知識》。上、下冊,這麼厚。

  張越:這個老師真好,幫你大忙啦。

  靳香君:是。我上、下冊都看了,我就開始寫了,都是全家人睡了以後我才開始幹。

  張越:你是夜裏才寫?

  靳香君:對,白天沒寫過。白天照樣別的婦女下地我下地,別的婦女幹活兒我幹活兒,帶孩子幹活兒,什麼都不能耽誤。挨著我那個炕跟前就是一個水缸,盛糧食的缸,那個上面是一個石頭的蓋兒,在那上面趴著寫。聽見有人來我就把這個蓋拿開,把我的東西往裏頭一塞,誰也不讓看見。

  張越:我説為什麼要在水缸邊上寫,是為了往缸底下藏東西。

  靳香君:藏東西呀。寫兒歌、曲藝、數來寶、快板,什麼類型的都寫,小戲。這樣大概是到73年呀,縣裏組織的業餘創作經驗交流會給了這麼個通知。

  張越:那看來你已經是個有名有姓的業餘作者了在那兒。

  靳香君:肯定是人家已經重視我的作品了嘛。我孩子的大爺,他是支書,我去找他。這都快中午啦,我説我的通知書呢?扔了,別做那個夢了,這個村的人都走完了也輪不到你走。開會咱們有的是人派誰去都行,就是你不行。我説為什麼?他説什麼也不為,不用問為什麼,就是你走不了。我的腦袋都蒙了,這怎麼辦呀?我趕緊地去公社吧!

  張越:但是你這麼一跑就更違反家規啦。

  靳香君:我去了大概呆了十多天吧,書記、副書記、會計、民兵連長拿著那種,就是這種塑料編的繩子呀捆我去了。

  張越:為什麼他們這麼興師動眾地非得要把你弄回去呢?

  靳香君:這個哥他怕你出去了跟他的弟弟要分手呀,或者什麼的。

  張越:其實這時候説起來,是什麼大隊的這個幹部、那個幹部,其實這時候我看跟他們的這些職業身份沒什麼關係了,完全是一個家族的男人在處置這個家族裏面的不聽話的女人。

  靳香君:他們説是説,我是一個破壞抓革命促生産的一個資産階級的人,我成分高那麼一點兒,我也挂上資産階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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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趙文來源:CCTV.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