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彩票案央視《社會記錄》記者採訪手記

央視國際 (2004年05月23日 11:08)

　　3月31日晚23：40，我們的片子播出了，我們自己給片子起的名字叫《寶馬飛了》。此時距劉亮站在高高的廣告牌大概？小時。事情發展的速度，讓我們自己都覺得猝不及防。

　　

三月28號，正在河北拍片，由於採訪受阻，和當地有關部門鬥智鬥勇了將近一個禮拜，終於事情出現了轉機，採訪接近尾聲。就在這天中午，陜西一個報社的朋友打來電話，

　　有一個好選題，趕緊過來拍吧。

　　啥事，趕緊説。

　　陜西前兩天發行的即開型體育彩票中，臨潼有個十八歲的小夥中了輛寶馬，結果娃高高興興去領的時候，人家説他這彩票是假的，寶馬不給他了，他一著急，在體彩現場要跳樓呢。

　　劉亮，這個名字我記得非常清楚，因為自己就是陜西人，所以每天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看陜西的報紙。前幾天，即開型彩票活動在報紙上炒得轟轟烈烈，每天都有大幅的照片登出頭獎寶馬車得主。我對劉亮的照片記得最清楚，胸前帶著一個大紅花，靠著屬於他那輛寶馬，一張傻呵呵的笑臉，用傻這個詞絕對沒有貶義的意思，那是一種可愛的傻，很天真的表情。還有一張是劉亮巡遊圖，劉亮中獎後坐上他的寶馬滿西安城轉，車上還有一個汽車小姐，長髮飄飄，從天窗探出頭。寶馬香車美女，劉亮臉上洋溢著幸福。現在寶馬不給他了，要跳樓以死相脅，這件事情裏頭可能有文章，肯定有的做。

　　我試著給西安臺的一個朋友打電話，他在一個新聞欄目做攝像，天天拿這個攝像機泡在西安的大街小巷。他那裏沒準有關於劉亮的素材。電話通了，我問他：西安有個小夥中了輛寶馬，結果第二天領獎的時候人家説彩票是假的，你拍了沒？

　　我沒拍，咋，你們要做？

　　哎喲，這麼大的事情，肯定要做的。

　　哈哈，你運氣怎麼這麼老這麼好，我沒拍，我們這兒一個小夥子拍到了，而且是全過程，當天晚上，就昨晚剛播，素材現在就在非線上，我正在重新剪呢。

　　真的嗎，太不可思議了，他怎麼拍到的。

　　這個小夥這幾天中獎新聞拍多了，看別人中寶馬，東方之子，奇瑞QQ之類的，有點眼紅，劉亮出事那天，他也去買彩票，想碰運氣，結果彩票一張沒中，倒碰見劉亮沒領到寶馬，急得要跳廣告牌，不是跳樓，是廣告架，就全拍下來了，還有劉亮後來從架子上被他二叔哄下來被帶到派出所的鏡頭。陜西臺給我們要都沒給。

　　趕緊，趕緊，給我存一份吧，一個鏡頭都不能少啊，我明天就到，到時請你吃飯。因為是非常熟的朋友，我“無理”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咱倆誰跟誰呀，放心吧，我現在就給你轉到帶子上。

　　帶子搞定，還是獨家提供，一下放心許多，當天晚上，我在河北還有一個暗訪，等到採訪完，已經到了夜裏十一點，我和攝像奔到火車站，買了十二點的火車票，早上五點我們回到了北京。老搭檔苗淼已經訂好了下午兩點到西安的機票，回家洗了洗，睡了會，就直奔機場了。本來想著五點鐘就能到西安，結果飛機誤點，到西安時已經快七點了。我和苗淼一人吃了碗陜西涼皮，一個肉夾饃就去了三秦都市報，在報社一個朋友幫了大忙，他提供給我們近幾天來他們報紙關於寶馬彩票的全部報道和圖片，還提供了免費電腦，當天晚上幾乎所有關於寶馬彩票文字資料都發給了北京後方。

　　臨睡之前，我拿到了劉亮家的電話，但是這個電話號碼到現在為止一直沒有撥過，報社朋友説，你根本不用打電話，直接去，劉亮肯定歡迎，他家的地方，你只要給出租司機一説都知道，不光出租車司機，全西安市人都知道了。

　　真的是這樣嗎？果然，第二天六點鐘，我們上了一輛出租車，問司機你知道臨潼的劉亮中寶馬車的事嗎？

　　當然知道，報上不是登了嗎？

　　那你知道他家怎麼走嗎？

　　大體方位知道：在臨潼。

　　我和苗淼兩眼對視：果不其然啊。

　　到了劉亮所在的村裏，一見有車來，就有人圍上來看熱鬧了。

　　是來採訪劉亮的吧？

　　請問知道劉亮家怎麼走嗎？

　　知道，就在這條巷子往前走，往右一拐就到了。

　　那娃可是個老實娃，你們可得給娃幫個忙，體彩中心看人家娃老實，把人家的寶馬給黑了。

　　車子拐進了劉亮家的巷子，大清早，門口人不多，有一位老奶奶坐在門口的大青石上，旁邊一位婦女在賣菜，他們臉上的情緒告訴我，這肯定是劉亮的家人了，走上前一問，真的是，石頭上坐著的拄拐杖的老人是劉亮的奶奶，買菜的是他的媽媽。做完自我介紹，劉亮的媽媽把我們請進了家。劉亮不在，他媽説他這兩天心太煩，一大早就出去玩了。

　　不一會，劉亮被他爸爸叫回來了，一見我們就問，你是哪兒的？

　　中央電視臺新聞評論部的記者。

　　啊，中央電視臺的都來了，劉亮的表情露出帶著微微得意的高興，幾天來發生的事情讓他老練了許多，老天爺正和他開著一個大大的玩笑，同時也把他放到了舞臺的中心，讓他感受到了受注視的快感。

　　人一旦身在事中總是能充分地表達自己的感情，採訪進行得很順利，劉亮家的事情也讓我深深體會到四個字：命運弄人。

　　到了早上八點，劉亮家就開始熱鬧起來了，採訪的，探望的走一撥來一撥，和幾個報社的記者同行一聊，知道我們是評論部過來的，都要拍我們兩個的鏡頭，他們説，這也是一個新聞點。做電視的都不愛上鏡，我們總是躲著閃光燈，有個攝影師還抱怨説，你們怎麼攝像機上也不帶個臺標，拍上去也分不出來是哪兒的。

　　到了中午，劉亮家越來越熱鬧了，已經沒有辦法再拍了，頭兒打電話説部裏的攝像康瑞老師在西安剛出完差回北京，要我們在一點鐘之前把劉亮家拍到的帶子交給他帶回北京。交接完帶子，我和苗淼一邊聯絡素材，一邊聯絡採訪，我們去了陜西省體彩中心，西安市體彩中心，當時體彩中心還處於一片混亂，主管不在的不在，出差的出差，不接受採訪的不接受採訪。臨走之前領導指示，要趕時效，必須在晚上之前把所有背景素材傳回北京，但那個時候西案的所有媒體都接到了通知，不能再採訪關於寶馬彩票的任何事情，也不能再發報道，所以，要是給我們素材，大家都會冒風險，而且，體彩中心在各個媒體都投有廣告，他們也不願意損失這個大主顧，到六點的時候，我還是兩手空空，沒有一個完全落實，真是急煞人，沒有辦法啊，打了無數電話，跑了無數地方，動用了無數私人關係，欠了無數人情，個中曲折，過於繁瑣，不便贅述，總之終於拿到了所有素材：體彩現場，劉亮中獎現場，劉亮爬廣告架以死相脅，劉亮家的新聞發佈會，體彩中心的新聞發佈會，體彩中心主任賈安慶的人頭擔保錄音。晚上十二點多，我和苗淼坐在一家火鍋店裏，兩人一頓大嚼，停下來後都有點不解，怎麼這麼餓呢？發現這天支撐我們的就是在劉亮家旁邊的街道上吃的一碗陜西涼皮和一個肉夾饃。

　　接下來的一兩周裏，這些素材被用在了新聞調查，經濟半小時，中國週刊等等兄弟欄目裏。

　　現在再寫這麼個手記，要説遺憾有好多，最大的一個遺憾就是對幫我的那些朋友，沒有幫他們弄些素材費，可憐我下次要自己掏腰包用私款請他們吃飯了，哈哈。

責編：復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