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説法]婚檢，該聽誰的？ 
央視國際 (2003年09月26日 14:06)
記者：李侗徽 孫元學
編輯：李侗徽
主持人： 張紹剛
嘉賓： 中國政法大學教授 巫昌禎
主持人：各位好，這裡是《今日説法》，歡迎您進入我們今天的節目。我們今天請到演播室的嘉賓是中國政法大學的巫昌禎教授。再過幾天，也就是10月1日，新的《婚姻登記條例》就要開始正式實施了。從這個條例出臺開始就引起了廣泛的爭論，其中很重要的一條就是從此以後取消了強制婚檢。那麼針對取消強制婚檢這個問題大家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態度，我們的記者做了一個隨機調查。
記者首先在今日説法網站做了一個調查。我們的問題是：新的《婚姻登記條例》實施後，婚檢制度由"強制"變成了"自選"，如果您要結婚，您會主動去做婚檢嗎？其中有73%的人説會，另外26%多的人説不會。接下來記者去了西城區婦幼保健院，這也是北京市最早的一家婚檢機構。
我們來到的時間正好是上午10點鐘。這本來應該是婚檢人數最集中的時刻，但據我們所見，來婚檢的人數並沒有想象那麼多。據這裡的護士介紹説，目前每天婚檢人數只有以前的一半兒左右，而這與《婚姻登記條例》的出臺有著直接的關係。
記者又來到了海淀區婦幼保健院。據介紹這裡曾經是北京市最大的一家婚檢機構，每年在這裡做婚檢的有1萬多對。然而讓我們奇怪的是，我們眼前的婚檢室裏是一片蕭條的景象。
婚檢人數的減少讓婚檢科的醫生護士們感到了危機。在北京市衛生局1996年的一份文件中，我們看到北京市認可的23家婚檢機構中，有19家都是各地的婦幼保健院。新的條例出來以後，作為婚檢科的醫生有可能下崗，為此，他們都表示出不同程度的擔心。
主持人：看這個調查結果之後，不知道各位是什麼樣的心情。73%多的人説還是願意去做婚檢，而26%多的人就説不會去做婚檢了。
巫昌禎：我個人覺得這也真的是一個很大的比例了，包括有的人可能真的身體有病，擔心他會不會有很大影響甚至是危害。對方明知自己有不能結婚的病，他去隱瞞對方。結婚以後一旦被對方發現了，她可以起訴宣告婚姻無效。有過錯的一方就要負責賠償。20%多的不去婚檢的人裏面，屬於隱瞞自己的恐怕佔少數。
主持人：那您曾經和一些婚姻法的專家們做過這個分析嗎？估計是知道自己有病而專門隱瞞的分析可能會有多大的比例？
巫昌禎：這個比例不大。
主持人：雖然巫教授剛才説有一些不可避免的情況，但是真的在現實生活裏面，就有故意隱瞞的狀況出現。比如説，我就曾經聽説過這樣一個故事。在1999年浙江，發生過這樣一個真實的個案。
1999年１月，一個叫吳玉蘭的女士經人介紹與一個叫吳忠紅的結了婚，結婚半年以後，丈夫就查出來肝癌。五個月以後，吳忠紅就病逝了。這讓吳玉蘭覺得很奇怪，因為她和丈夫在一起的時候並沒有聽説過丈夫有肝病，為什麼最後會得了肝癌呢？於是吳玉蘭找出了當時做的婚檢記錄。當時給他們做婚檢的是浙江東陽市南馬衛生院。在婚檢記錄上，指定傳染病一欄寫著就是：無。而我們知道肝病是比較嚴重的傳染病，當時的醫學意見是能夠結婚，病史主要是病人自己提供。吳忠紅當初説自己沒有肝病，醫院也就沒有經過檢驗就寫上了"無"。這個結果讓妻子很生氣。於是她就狀告南馬衛生院的失職，提出20萬元的賠償。
主持人：巫教授，剛才這個浙江的故事最後當事人想要告南馬衛生院，就是因為它婚檢的時候不負責。那麼這個故事給我們的提示應該是，更要嚴格的加強體檢，在體檢的時候更要規範化和程序化，怎麼最後反而變成了婚檢自願了呢？
巫昌禎：這個問題我覺得正反映了（婚檢的）另外一方面，婚檢走過場，沒有檢查出來，強制婚檢也一樣檢查不出來。如果自願婚檢，他可以選擇醫院，選擇大夫，比較認真地仔細地檢查，更容易發現問題。
主持人：那麼到底為什麼要把婚檢從一個法定程序變為公民自願呢？
巫昌禎：這個問題考慮幾個方面：一個就是婚檢本來就不是全部實行，只是那些有條件的地方，發達地區實行。另外，就是婚檢在國際上也不是所有國家都實行，基本上不實行。所以婚檢不是一個絕對的一定要強制進行的。我們提倡婚檢，但是不要強迫，這是對人的尊重。因為婚姻問題是兩個人的事情，婚姻法屬於私法，所以公法不能過多地介入。
主持人：其實還有人有過那樣的擔心，如果雙方在沒有經過婚檢並且自認為自己健康的情況下就結婚了，如果真的有一方不健康，但他們又懷了孩子，最後把孩子生出來，孩子是一個有病的孩子。會不會這種行為最終會影響到中國的人口素質？
巫昌禎：這擔心不必要。計生委、婦幼保健站就是負責監控懷孕以後的婦女懷的孩子是不是合格，要密切關注，要貫徹優生優育的精神。
主持人：事實上您就説把這兩個問題分開來看，只要是有愛情大家就可以結婚，是窮是富，有沒有病都可以結婚，但是涉及到生育的問題就專門的有計劃生育部門來管。有《計劃生育法》還有《母嬰保健法》，把婚姻和生育這兩個問題分開來。光是這麼説，大家可能並沒有一個感性的認識，我們來看下面的這個故事。
在四川省資中縣的一對新人的婚禮上，當時村裏的男男女女都趕過來了，很熱鬧。而且院子的一角就堆滿了各種各樣的大家送給他們的禮物。這個小村看來不富裕，而大家也是誠心誠意地用非常隆重的方式來祝賀這對新人。桌子上擺滿了各種各樣的喜糖。院子裏幫忙的鄉親們正在熱火朝天地準備著婚宴的"九大碗"。
村民告訴我們新郎曹學亮３７歲，新娘名叫王代英，３４歲。這個時候，新郎和新娘把他們的結婚證展示給大家拍照。您也許想不到，這對幸福的夫妻他們都曾經感染了艾滋病。原來新娘新郎所生活的這個鎮子從1995年開始就有很多人到河南去賣血。新娘王代英曾經結過婚，她的前夫就在賣血的過程中感染了艾滋病。去年９月，王代英的前夫不幸去世。而王代英檢查後也很不幸的發現自己也已經被感染了艾滋病病毒。
新郎曹學亮也是在賣血的過程中得了艾滋病。相同的遭遇，讓兩個人在這一天終於走到了一起。王代英辦完丈夫後事之後，一直獨身的曹學良被賢惠善良的王代英吸引了，並且向王代英錶達了自己的心願，就是希望能夠娶她為妻。新郎和新娘都非常害羞，沒有接受我們記者的採訪。但是他們對我們説，兩個人在患難的時候能夠走到一起，所以對這份婚姻格外地珍惜。他們希望能夠相伴著走到生命的最後一天。而有關的醫生也對我們講，兩個人真心相愛，相互鼓勵，他們的結合應該可以在較長時間內，把體內的艾滋病病毒控制在很低的水平。
主持人：結婚成立一個新的家庭，確實讓他們感到由衷的幸福。我們能夠感覺到他們臉上所洋溢的幸福的感覺。但是據了解，２０００年以前，艾滋病病毒的攜帶者，艾滋病病毒的感染者是不可以結婚的，有艾滋病結婚的話就要採取預防措施，懷了孩子就要中止妊娠甚至做絕育手術。
巫昌禎：這個改變是衛生部的（文件的）發展變化，它原來是禁止的，後來就稍微放寬一點。説明我們的法律更溫暖了。這兩人如果不讓他們結婚，兩個人孤獨地生活著，可能更早死亡。而雙方結合在一起，互相照顧，只要不生孩子，不對社會造成危害還是可以的。這是體現了人文關懷，讓艾滋病病毒攜帶者結婚，這體現了法律的人性化，也表達了法律當中所存有的人文關懷，而這一點也恰恰就是取消強制婚檢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尊重每一個人的選擇，同時保護每一個人的隱私權。
主持人：似乎到這關於婚檢的討論我們可以告一段落，但是仍然有一些情況值得我們注意。
採訪中，醫務工作者説他們對目前的法律法規感到迷惑。根據《母嬰保健法》第12條規定，男女雙方在結婚登記時，應當持有婚前醫學檢查證明或者醫學鑒定證明，但是在新頒布的《婚姻登記條例》中，卻沒有把婚檢列為婚姻登記的法定程序。換句話説，即便沒有婚檢的醫學證明，新人們也可以領到結婚證。一邊是全國人大頒布的《中華人民共和國母嬰保健法》，一邊是《婚姻登記條例》。這兩部法律法規在婚檢的問題上産生了分歧，那麼作為婚檢部門的醫務工作者到底應該聽誰的呢？婚檢部門的醫生護士説，他們當然從自己工作性質出發，要遵循《母嬰保健法》。那麼作為婚姻登記部門他們要遵從的就是婚姻法。婚姻法是主法，《婚姻登記條例》是根據婚姻法制定的。
圍繞著婚姻登記條例的出臺，各部門的表態也著實讓我們感到頗不尋常。８月２０日，衛生部有關人員在接受記者採訪時説，婚前健康檢查必須進行。針對衛生部門的説法，民政部有關人士強調，當事人是否婚檢完全自願，各地不得搞強制。一週之後，北京市衛生局負責人在接受記者採訪時明確表示，北京市依然會嚴格執行《母嬰保健法》中的規定，婚檢不會取消。而相隔一天，也就是８月２８日，北京市民政局有關負責人則説北京從10月1日起，婚姻登記機關將不再查驗當事人的婚檢證明。
一週之後，也就是９月４日，我們看到有關部門的口氣發生了變化。衛生部在其網站上以"鼓勵公民做好婚前醫學檢查"為題，表明了對婚檢的態度，關鍵詞由"強制"變為"鼓勵"。至此，有關是否取消婚檢的爭論告一段落。
主持人：巫教授，您看不光是我們之間有爭論，部門和部門之間也有爭論，而且這些爭論一下持續了很長時間，也很激烈。《母嬰保健法》和這個新的《婚姻登記條例》是有矛盾的。但是婚檢部門就説了，《母嬰保健法》是法，而《婚姻登記條例》是條例啊，條例沒有法大，所以就應該聽法的，不能聽條例的，您覺得這種説法有沒有道理？
巫昌禎：這種説法不一定有道理。《婚姻登記條例》它不是獨立的，它是為了配合婚姻法的貫徹實施所制定的一些程序性規定。另外，新法要優於舊法，後來的要比以前的（優先）。後法是根據新的情況，與時俱進的精神修改補充的，這也是一個原則。
主持人：現在存在的狀況是這兩個，一個是法律一個是條例，它也的的確確相互衝突著，怎麼辦？
巫昌禎：當前我就大膽説一句吧。《母嬰保健法》應該做一些適當的調整，而且我查閱了一些外國的《母嬰保健法》或是《優生保健法》，也都沒有把婚檢提到一個婚姻登記的步驟上。
主持人：其實您剛才也説到在國外可能婚檢的時候，這些禁止結婚的疾病比我們國家規定得還少。那麼，目前在國外婚檢是一個什麼樣的情況呢？我們現在就來連線一下《環球時報》駐美國的記者梁燕。
梁燕，你好。
紹剛，你好。
我們現在最想知道的就是，在美國婚檢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情況，它怎麼規定？
是這樣的，美國各州都有不同的法律，關於登記結婚這方面手續一般都非常的簡單，只要結婚雙方到所選的結婚地的市政大廳或者是指定機構，出示有效證件就可以領到一份結婚證書。
那麼公眾對於婚檢這個問題大家持什麼樣的一個觀點和態度呢？
普遍的情況下，美國人每年至少做一次全面的體檢，但是在他們結婚的時候多數人還是自覺地去再做一次婚前檢查，他覺得這是對配偶也是對下一代的負責。
好的，謝謝梁燕。
主持人：巫教授，剛才您也聽到了在國外的一些情況，我們其實通過您剛才的講解，也很能理解專家們的心情。從一個總體方面希望大家自覺地以一個彼此信任，彼此負責任的態度來看待婚姻。婚姻還是一個理性的選擇，你不能夠感情用事，我們多做宣傳，重在宣傳，讓大家都明白婚姻不是開玩笑，自願地自覺去婚檢比較好。
我們的記者在北京採訪的時候，也採訪了一些新人，他們主動要求體檢。他們認為婚檢是對自己負責，也是對別人負責。同時，他們也覺得進行婚檢也是在為自己的下一代著想。
主持人：雖然10月１日之後再去領取結婚證，不用各種各樣的文件了，婚檢的權利交到我們自己手裏了。但是越要這樣，我們好像越要對自己同時也要對別人負責。所以在這由衷地希望想要在10月１日黃金周領結婚證辦喜事的那些朋友，能夠主動去體檢，為我們自己，為我們的愛人，也為我們的後代和社會負起責任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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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編：陳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