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會記錄]永生（11月5日）
央視國際 (2003年11月06日 09:30)
CCTV.com消息(社會記錄)：
中央電視臺新聞頻道《社會記錄》11月5日首播
截止到今天中午１２點，湖南衡陽發生的一起特大火災造成了１８名消防官兵在撲救中因公殉職。１６人受傷，尚有２人被埋在廢墟下，下落不明。從這兩天的報道中，您也許已經知道了，11月3日，在湖南省衡陽市，一座四合院式的8層商住樓突然著火，衡陽市消防支隊立即趕到現場滅火撲救．在搶險４個多小時以後，那座大樓突然倒塌，當場有2名消防官兵以身殉職，14人受傷，19人被掩埋在廢墟中下落不明．於是，３日當天下午，在碎石殘礫中，在廢墟中，一場艱難的挖掘工作開始了。有關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我們《社會記錄》欄目的記者在３日事發之後立即趕赴現場一路跟蹤採訪。今天中午，他們發回了第一手在挖掘現場拍到的影像資料。他們告訴我們：他們剛到挖掘現場，就聽説現場剛剛發現一具遺體。那具遺體的頭部被卡在亂石中，旁邊還壓著一根救火水管。為了不損傷消防員的遺體，工作人員正在想辦法搬開壓在他頭上的水泥板。
《社會記錄》記者：“請問到現在為止挖出了多少個官兵？”
救援人員：“八位。”
《社會記錄》記者：“八位，是嗎？其中有一個是倖存者是嗎？”
救援人員：“有一個倖存者。”
《社會記錄》記者：“一個倖存者和七位戰士的遺體，是嗎？”
救援人員：“對。”
十一月四日下午五時，在挖掘了四十分鐘後，壓在消防員遺體上的水泥梁仍未被撬開，廣州特勤部隊趕來支援。
《社會記錄》記者：“您能告訴我一下，這個主要的難度在什麼地方？”
救援人員：“上面有一個大的橫樑，壓在死者的頭部，底下是水泥地板，這個就是火災以後燃燒形成的那個塑料産物，非常得堅韌，撬不動。我們現在實際做的努力是為了保存屍體完整性。
《社會記錄》記者：“這一個人我們現在已經處理了多長時間了？”
救援人員：“有一個小時。”
《社會記錄》記者：“您能告訴我你現在的心情嗎？”
救援人員：“很悲壯。我們的戰士都燒焦了。”
《社會記錄》記者：“今天你已經第幾次面臨死亡了？”
救援人員：“第七次。”
同一個戰場，同種身份，同一裝束的一群人，昨天，他們面對的是烈火，今天迎對的是瓦礫。他們是戰友，他們更是兄弟！他們要把戰友的遺體從廢墟挖出，他們要把自己的兄弟帶回家……
現在，讓我們回放一段錄像，那是大樓坍塌前的記錄，在這些畫面中，我們找到了一些永遠逝去的背影，尋著這些背影，我們的記者找到了他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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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和熙 湖南湘陰人 41歲 |
這張畫面最右邊的人叫戴和熙，湖南湘陰人，今年41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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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康林 湖南祈東人 27歲 剛結婚不久 |
在這張畫面中，在最角落正在喝水的戰士叫張康林，湖南祈東人，今年27歲，剛結婚不久。
這位面對我們，向我們走來的人，叫做聶學敏，湖南常德人，今年23歲。
《社會記錄》記者：“您在這已經連續工作了多長時間了？”
衡陽市消防支隊隊長邵六芝：“兩天了。”
《社會記錄》記者：“你是什麼時候到達現場？”
邵：“昨天八點多一點。”
《社會記錄》記者：“到達這個現場的時候你想象到會這麼艱難嗎？”
邵：“沒想到，確實沒想到。”
《社會記錄》記者：“還有什麼是出乎您意料之外的？”
邵：“出乎我意料的是戰友犧牲的太多了。”
《社會記錄》記者：“您好，你是第一批到達現場的吧
記者：描述一下這個樓坍塌的一瞬間，您在哪兒？
邵：“八點四十多分鐘一聲巨響，從廢墟裏面爬出來的。”
《社會記錄》記者：“您是從廢墟裏面爬出來的？”
邵：“是。”
《社會記錄》記者：“當時這個樓塌下來的一瞬間，您知道有多少您的……”
邵：“都知道。在哪個地方，我們都知道。當時出事以後，我們都哭了。不得了，我們的弟兄，把別人救出來了，自己都壓到廢墟裏面了。”
《社會記錄》記者：“當時為什麼沒想到這個樓會塌？”
邵：“這個房子97年建的，我在部隊有20多年了，救火也上百次，大的火災也救過，但是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的情況。也沒有預兆，就是唰就垮下來了。當時所有更重要的，就是想到儘快地把火撲救完，儘快地撲救成功，沒有想到會不會塌。更重要的，就是想到儘快地把火撲救完，把老百姓、把群眾疏散出去，撲救成功，沒有更多地想到樓會塌的問題。”。
《社會記錄》記者：“當時所有的居民被疏散大概什麼時候完成的？”
邵：“我們整個疏散完大概是8點鐘左右就疏散完了，有一些人聽到起火了早就疏散了，等我們來救援，都是一些老太婆啊，一些行動不方便的人。”
《社會記錄》記者：“當時消防隊員進到樓裏是為了要徹底控制火勢，是嗎？”
邵：“火勢已經控制了。”
《社會記錄》記者：“是不是任何一個像這樣的火災到最後都會是必須進到樓裏面才能把火勢控制住？”
邵：“是的，應該是這樣的。先控制後消滅嘛。按照滅火戰術是這樣的。先把火勢控制住，控制住以後再消滅火勢。因為老百姓到這來以後，看到那個地方冒點煙，看到那個地方有火，他都會叫的嘛，作為我們也是我們應盡的職責。”
經歷了兩個小時以後，這個死難者的遺體被挖出來了。我們《社會記錄》的記者説，他是第１１個被挖出來的人。被挖出來的時候，他的手還依然保留著抱水槍的姿勢。生命就這樣被定格在了那一瞬間。 挖掘工作在有條不紊地進行著，除了挖掘機的聲音和小聲的討論之外，人們好像很沉默，不想多説一句話。我們的記者在現場默默記錄著，一直到天黑。他們注意到，在挖掘現場，大部分的工作者是死難者的戰友，還有些人甚至是從那場災難當中逃出來的。對於他們，這兩天發生的坍塌事故簡直就是一場噩夢。
我們《社會記錄》的記者到醫院採訪了在火災中受傷的三位記者。
衡陽電視臺記者曠傑：“當時主樓旁邊有一個四到五米高的平臺，當時是爬那個平臺，當時有四到五名消防員在那個平臺上，正在滅火，我大概拍了十到二十秒的長鏡頭，突然就跟我平行的居民樓爆炸，我前方的消防員突然往地上跳，我當時沒反應過來，我覺得可能是一聲爆炸，可能是煤氣罐之類的東西發生爆炸，沒意識到，過了不久，又是一聲劇烈的震動，有一股強烈的氣浪從我身後把我一直推，我就從二樓平臺掉到了地面。”
《衡陽晚報》記者李淩：“當時摔到地上就昏過去了，當我醒來的時候，大概過了一分多種，醒來的時候看看天，已經看不到天了，整個就是黑色和灰色的，空氣中瀰漫著一股很大的石灰味道，當時我就想是不是被埋在裏面，我就用手探著天空，我想看能摸到什麼，但是什麼也沒有摸到，就在我旁邊有一個消防戰士，右腳已經斷了，就一根筋連著，只用左腿站在地上，他喊我，説快來扶我一下，我當時就對他説，我可能不行了，我腰斷了，我站不起來了，説完之後就又昏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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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陽晚報》記者許常國 |
《衡陽晚報》記者許常國：“好恐怖！為什麼我現在不敢關燈，好恐怖！我要求説，你們不要關燈。我夢醒的時候還能看見亮光，其實，説實在話，我快五十歲了，我根本不怕。我記者都快要當了三十年了，真恐怖！昨天那個現場我聽見，他們説他們腸子流出來了，我不敢看，就在我身邊，我根本不敢看，我腦袋一片空白，我叫救命的時候，他們把我救了出來，我哭了，兩條：高興、恐怖，高興我脫離了死亡線，恐怖就是這個現場死的情況，好恐怖！”
大樓坍塌之後，當場有１９名消防官兵被掩埋在廢墟中。人們用生命探測儀進行探測的時候並沒有發現有生命的跡象。人們都以為，１９名消防官兵不會有生還的可能。然而，出乎意料，有一個人活著。他是江春茂。
《社會記錄》記者：“這個手上的傷，是燒成的還是壓成的？”
護士：“是他想挖一個通道，挖一個通道擦傷的，水泥啊，磚頭啊。”
醫生：“外表的傷主要是上肢和臀部，一個是擦傷，另外一個是燙傷，還有個問題就是有腎功能衰竭的表現。小便是醬油樣的小便。”
《社會記錄》記者：“他的腎功能衰竭是由於什麼造成的？”
醫生：“長時間脫水造成的，主要是脫水造成的。”
這個時候，江春茂靜靜地躺在醫院的病床上，廢墟下的28個小時也許會是他一生中最難忘的。
醫生：“困在那個小空間裏面，坐也不能坐，站也不能站，就是保持一種姿勢，在那個裏面呆了28個小時。”
《社會記錄》記者：“他説過離他很近的人的狀況嗎？”
醫生：“説過。”
《社會記錄》記者：“他是怎麼説的？”
醫生：“他説首先被壓的時候，附近有兩個人跟他講過話。”
在江春茂剛剛獲救的時候，為了多了解其他同志的消息，消防隊的領導詢問了他在廢墟下的情況。
消防隊領導：“聽説昨天晚上你和你的隊長，還有一名戰友説過話，是嗎？”
江春茂：“對對。”
消防隊領導：“你怎麼知道是昨天晚上，還是今天白天呢？”
江春茂：“因為我感覺到，過了幾個小時，隊長一直在提醒我，叫我不要睡著，一會提醒我一會提醒我。”
消防隊領導：“互相問了一些傷情沒有，就是你説他怎麼樣了，他説你怎麼樣了？”
江春茂：“問了。”
消防隊領導：“隊長怎麼樣？”
江春茂：“隊長他説他沒事。”
消防隊領導：“他説他沒事？”
江春茂：“是，我説我的腳被壓住了，我説好痛。”
消防隊領導：“另外一個新同志呢？”
江春茂：“新同志他也沒説什麼，沒説有什麼，隔我遠一點嘛，隊長在中間。”
消防隊領導：“最近跟他説話是什麼時候呢？”
江春茂：“大概是六個小時以前，我出來的六個小時以前。”
領導：“11點，六個小時以前。”
江春茂：“大概是吧。”
領導：“是不是陳桂華吧。”
江春茂：“是。”
領導：“他當時離你多遠？”
江春茂：“有大概是四五米左右。”
在衡陽大火中，96戶，412名住戶無一傷亡。
中央電視臺新聞頻道《社會記錄》週一至週六23：40首播，次日4：40，15：30重播。
責編：張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