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戀——青年舞蹈演員楊琦的藝術之旅
央視國際 2006年01月24日 17:55
文/王 雅
選擇舞蹈意味著選擇痛苦。
在藝術的百花園裏,舞蹈無疑是最苦的一門藝術,沒有一門藝術像舞蹈那樣,讓人的肉體和心靈同時受到煎熬和磨難,如果你選擇舞蹈為終生職業,並且不想當一個平庸的舞者時,你會心甘情願地跌入藝術的苦海。
楊琦就是一位苦戀者,這是一位陌生文藝工作者的名字,她司職于第二炮兵文工團舞蹈隊。在鮮花、掌聲、追光燈跟近的舞臺上,她常常是歌唱演員身後的一片綠葉,在媒體狂轟亂炸的造星陣營裏,沒有人為她尋找本該擁有的星座。但是,她是一位真正的美麗天使,她用豐富的靈魂帶動美麗的軀體翩翩起舞,從荊棘叢中,踩出了一條自己的路。
路是走不盡的圓
剛剛在貴州貴陽落幕的第五屆中國舞蹈荷花獎評選揭曉,由楊琦領舞的《當兵阿哥回山寨》一舉奪得民族民間舞大賽銀獎,同時該舞還獲得了觀眾參與投票的“大地之舞”獎,也就是説專家和老百姓都給予了肯定。荷花獎是國內舞蹈界最高的獎項,兩年評選一次,能獲此特殊榮不是單純“不容易”三個字能概括的。
楊琦很興奮,打電話給家裏,爸爸喜悅得像中了彩票頭獎,哈哈大笑一陣之後,告訴女兒:“路是走不盡的圓,閨女,下一屆再衝擊金獎。”媽媽高興的拿眼淚宣泄,抹一次又止不出的流了出來。
這是楊琦從舞之旅獲得的最高榮譽,屈指算來,她與舞蹈同行快20年了。
楊琦仿佛是為舞蹈而出生的。知情的人説她從娘胎裏就帶來了舞蹈天性。其實,她的父母都是哈爾濱市屬企業內的一般職員,家裏祖祖輩輩都沒有人從事文藝這行當。不到五歲那年,楊琦突然纏著爸爸媽媽要學跳舞,她説:“我想像小鳥一樣飛呀飛。”這天真的童趣,著實讓父母頭痛了好一陣子,所有的親戚朋友都投反對票,惟獨只有爸爸、媽媽覺得尊重孩子的選擇,是對她的愛護。誰也沒想到楊琦真的在舞蹈這方天地裏一下子就舞出了自己的成就,在楊琦不滿十歲的時候,曾隨中國代表團遠赴俄羅斯參加國際兒童藝術節,開幕式和閉幕式上她代表著東方兒童在國際少年藝術節上留下了活潑可愛的身影。
執著是成功的第一塊基石,因為癡迷舞蹈,從楊琦進入少年宮小雪花藝術團開始,她每天風雨無阻地去上課訓練。上學讀書後所有的舞蹈課都得調到下午放學後進行,期間,爸爸媽媽曾多次想打退堂鼓,從學校到少年宮又返回家,要倒騰好幾趟公交車。爸爸媽媽的工作很忙,實在覺得這個吃青春飯的行當沒有必要這麼花功夫。還有一項重要的原因是楊琦從一年級到五年級都是班上的班長,學習尖子,總成績從沒有落在前三名之後,年年都被評為三好學生,作為哈爾濱市的三好學生,楊琦的照片,曾經上過《小學生之友》的封面。爸爸媽媽真的是希望她能好好學習,將來考一個很理想的大學,因為在楊門的家族中有讀書的傳統,堂哥、堂姐們都進入了重點大學,有的還遠赴英國留學。楊琦説:“我真的喜歡跳舞,只要你們讓我跳舞,我一定好好學習!”
那個時候,楊琦出奇地聽話,只有稍有逆反的苗頭,爸爸媽媽只用説一句:“今天還想不想去少年宮。”立馬楊琦就明白過來了。
放棄“醜小鴨”穿上軍裝
1993年的初春,剛剛下過一場大雪的哈爾濱,又迎來了一趟寒流,已是晚飯後的時間了。楊琦家裏的電話忽然響了,原來是爸爸的一位好心同事,聽到了解放軍藝術學院招生的消息。已經被楊琦徹底征服了的爸爸媽媽,無可奈何的做了“俘虜”。經打聽,這是軍藝舞蹈係停了多年招收舞蹈學員後,第一次恢復招生,由於報名人數眾多,招生單位只得在全國設立了四個分點。放下電話,爸爸媽媽,帶著楊琦匆匆往瀋陽考點趕,火車上人擠人,連一個座位票也沒有買上。為了第二天楊琦能好好考試,爸爸情急之中,脫下自己的外套把楊琦塞進火車座位底下,既防了擁擠,還讓她在車上美美地睡了一覺。初試的結果,楊琦進入了復試,復試將轉場北京。這時,楊琦在黑龍江電視臺少兒節目“醜小鴨”組織的少兒主持人大賽中,過關斬將,進入了最後一輪的決賽,明白人都知道作主持人比當舞蹈演員要風光得多。爸爸媽媽做楊琦的工作,讓她在家參加“醜小鴨”主持人大賽,放棄到北京考軍藝,楊琦堅持可以放棄一切,決不放棄跳舞。就這樣,到手的省臺主持人的“鴨子”飛了。
楊琦只知道自己喜歡跳舞,對她自己的潛質根本無法估量,畢竟還是個12歲的孩子,專家、教授們把青睞的目光投向了少年楊琦,看中了她對舞蹈的感覺,和那分獨有的執著。這一年,軍藝舞蹈係在全國數萬名的優秀舞蹈少年中,選拔了20多人,楊琦有幸成為其中的佼佼者。
只知道穿軍裝美麗,還搞不明白軍人職責的楊琦,當了一位少年軍人,肩上那紅紅的牌牌閃爍著她軍旅藝術人生的開始。送她來入學的爸爸媽媽要走了,楊琦説:“我是解放軍了,我不哭鼻子!”本來已經做通了思想工作的媽媽,被懂事的女兒感動哭了,她不想當著孩子的面落淚,但不爭氣的眼淚還是不由自主地落了下來,目送爸爸媽媽轉身而去了,楊琦又猛撲過去,抱住媽媽的雙腿:“媽媽,我不想你回家……”
軍校五年的生活,有三年楊琦是在眼淚中成長的,每當爸爸媽媽週末好不容易打進那條專線公用電話時,楊琦總是先哭,使勁地哭,哭累了才能斷斷續續地對話。這個時候,難割的母女情總會折磨得媽媽撇下所有的事情,趕到火車站,連夜來到北京,安慰一下女兒。有一回,楊琦去水房打開水,不小心碰碎暖水瓶,被飛濺的開水燙了腳,“哇哇”的哭聲伴著電波,傳到了千里之外的哈爾濱,媽媽硬是躺在床上睜著雙眼靜靜的等到天明,因為上午有一個重要的會議,會議一完媽媽就匆匆地趕往了北京,原來只是雷聲大雨點小,開水燙傷楊琦的腳,傷勢並不嚴重,她是被這場景嚇壞了。
在軍藝就讀期間,楊琦説自己最大的困難就是想家,只要是看到有大人牽著小朋友的手,她就受不了,那段時間小朋友都不提爸爸媽媽和家之類的字樣,以免勾起眼淚,就是聞到附近住家飄香的炒菜味,孩子們也都是會哭一鼻子。如今,家中滿滿一抽屜的火車票,記錄著那時的艱難歷程。為了保持體形,楊琦説,她從記事起腦子裏就沒有吃零食的概念,從開始習舞到如今主食也很少吃,有一次從軍藝放假回家,同學們聚會,大家都知道楊琦愛吃菠蘿古老肉,特意點了一大盤子,楊琦一口氣吃了三塊,吃到第四塊時剛夾上,坐在對面的媽媽就説:“琦琦,老師怎麼説的呀?”楊琦就放下了那塊肉。剛進軍藝時,為了練習辟叉,老師在左腿下放一個登子,右腿下放一個登子,人騰空架在登子上,一練就是半天,如果動作不到位,老師就會坐在你腿上,楊琦説每逢這種時候,總是汗水和淚水一起下來。最叫難的當數練習頭貼屁股,回想那段歲月,楊琦説一提及就有一種流淚的衝動。
應該説,楊琦是屬於自理能力很強的那一類小孩,她不僅會洗自己的小衣,為自己盤頭髮,很長一段時間她都幫助其他的小孩打理頭髮,在班上楊琦的舞蹈專業課很棒,最出色的還是她的文化課成績,在軍藝每年都被評為三好學生,文化課是全係第一名,剛入學的第二年,她就入選了電視劇《小兵舞曲》的拍攝陣容並擔任女1號,與田華、吳京安等大腕同場獻技。
在感動中理解舞蹈
1998年的秋天,帶著對舞蹈藝術的執著追求,楊琦離開了養育她5年的母校,走進了第二炮兵文工團舞蹈隊,開始了職場生涯。第一次把學成後的藝術帶給軍營戰友,是來到青藏高原的二炮某部慰問演出,近千名基層官兵聚集在大禮堂裏,掌聲此起彼伏。遠離都市的繁華、單調的文化生活,讓戰士們看到了來自總部的文藝工作者,格外親切。楊琦很興奮,儘管自己才17歲卻當了五年的兵,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多穿著軍裝的戰友,那天,她非常賣力地跳了六個舞蹈節目。高原的秋天,風已經帶著涼意,而舞蹈演員總是要展現最美麗的一面,穿得十分的單薄,她一下子就感冒發燒了,最讓楊琦適應不了的是莫名其妙的頭痛,那種痛像腦子裏爬滿了小蟲的感覺,戰士們為她送氧氣,她深深地吮吸,為了保存體力,她拼命地吸氧,一旦離開氧氣頭仿佛又不是自己的。第一次下部隊的好奇感被可怕的缺氧和感冒折磨得蕩然全無,她真想早早的結束慰問演出。晚上集合時,團領導説:“有些演員面對高原氣候不適應,有畏難情緒,這是很不應該的,戰士們長年堅持在這樣的環境下,他們同樣是爹媽生養的,再苦再累與這些戰士們比,我們這點艱苦是算不了什麼呢!”領導的每一句話,如一根根鋼針深深地扎進了楊琦的心中,她很慚愧,是這次演出讓她明白了軍隊文藝工作者的真正價值。
時隔不久,楊琦隨團演出小分隊奔赴雲南某部,在崇山峻嶺的深處,住守著一對夫妻,這是全軍僅有的幾對夫妻哨之一,從縣城出發,乘車三個多小時到達目的地,看到總部文藝工作者專門為自己演出,夫妻二人臉上除了笑別無表情。這一次,楊琦除了領舞之外,還擔任了慰問演出的主持人工作,坐在顛簸的大汽車上,楊琦一邊想著主持詞,一邊記在小本子上,把一個多小時的節目,有機的編排在一起,團領導給了楊琦極大的鼓勵,戰士們也都誇小楊琦挺能幹的。看著長年住守在深山裏的這對夫妻黑黑的臉露出分外白的牙,滿臉堆笑的樣子,楊琦非常的感動,眼裏挂滿了淚花。
這才是真正的戰士,這才是真正的講奉獻。下部隊演出,楊琦最初的感悟是基層官兵吃苦耐勞的精神,她將戰士與自己做比較,儘管舞蹈訓練也很艱苦,也頗受磨難,當她們走上舞臺,收穫的卻是掌聲、鮮花、笑臉,而戰士們才是真正的只求奉獻,不圖回報的無名英雄,她堅定了做一個文藝工作者的信心,為戰士們舞出自己人生最華麗的樂章。回到團裏後,楊琦第一次向黨組織遞交了入黨申請書,以一個文藝戰士的名義,慎重向黨組織承諾,除了加倍鑽研知識外,更多地在組織、編排、創作、策劃上下工夫,努力把自己鍛鍊成一個軍隊文藝界的複合型人才。
像偶像劉敏那樣從藝
舞蹈是時間和空間的藝術,要靠節奏和形象來抒發感情。一個節目,一個演出就是一次鍛鍊。2005年春節團拜會將要在人民大會堂舉行,節目安排在年三十的上午,楊琦訂好了回哈爾濱的機票,從團駐地發車前,楊琦為了趕時間,上洗漱間的途中快走了幾步,不小心扭了腳,腳裸突然腫了起來,連走路都很吃力,她知道這是多年來練舞蹈落下的病根。傷筋動骨100天,可馬上要集合出發了,出了這樣的事,楊琦急得直哭。這個節目是年內的收山之作,演員一個蘿蔔一個坑,站位都排好了的,誰也替代不了誰。所有的領導和演員都焦急地望著楊琦,負責這次演出任務的劉建國副團長在寒冷的冬天急得滿頭大汗。楊琦説:“劉副團長,你們扶著我上車吧,我能行!”楊琦的腳越來越腫,連鞋子都穿不進去,只能靠一隻腳落地。楊琦説,她想起著名舞蹈演家劉敏,曾經有一次表演節目時,把偽裝在臺前樂池上的白紗誤作舞臺的延伸,一頭栽進兩米多高的樂池裏。被人們救起來的劉敏,甦醒後堅持把沒有跳完的舞蹈完成了,然後才被救護車送往醫院。這個活生生的例子,一直感召著楊琦,也從此楊琦把劉敏當做心目中的偶像。楊琦叫劉建國副團長和另外一位男演員扶著她上了車。這是個歡快的舞蹈,連蹦帶跳還要不停地擺裙子,楊琦帶著腫脹的左腳,出現在舞臺上,當人們在舞臺上看到楊琦儀態萬方的舞姿時,很難想象她為此而付出的艱辛。楊琦完成了人生艱難的一跳,也跳出了一位真正藝術工作者的崇高境界。節目演完,楊琦大汗淋漓,那只受傷的腳仿佛不是長在自己的身上。
剛剛結束的荷花獎之前,近半年時間,她們都在做著認真的準備。作為領舞的楊琦上午參加集體訓練,下午她給自己加了一項體能訓練,每天要長跑一個多小時,有時楊琦真的覺得有些力不從心。有一次,她的腳上磨了三個大水泡,一走路就像針扎的刺痛,但比賽一天天的臨近,又不能休整。作為一個專業舞蹈演員,荷花杯在業內的影響和藝術的含金量是顯而易見的,如果説領舞因傷休息那是對集體不負責任,會影響比賽成績。這一天,楊琦終於撐不住了。在排練中,她忽然摔倒了,臉上豆大的汗珠滴在排練廳的地上,她雙手使勁地抱著雙腿,但沒有哭。細心的教導員王紅,脫下她的鞋,看到楊琦腳上的水泡已經磨破了,露出了三個血窟窿。教導員心痛不已,説:“快送楊琦上醫務室吧。”教導員感動了,眼裏閃動著淚花。簡單的包紮處理後,楊琦又出現在排練場上。
比賽正式開始了,對藝術精益求精的團領導和編導們,在走台中又有了新的發現,需要將節目做一下調整。因為《當兵阿哥回山寨》抽籤在第十個上場,還有半天的時間,楊琦和另一個主角按照編導的意圖重新排練,她們關在狹小的賓館房間水泥地上,一個動作一個動作的摳。其實,這天楊琦身體嚴重不適,水土不服,頭暈噁心整個身體像散了架似的難受,副團長錄海田看在眼裏,激動在心裏,專門上藥店給她買回了藥。作為團裏的重要賽事,領導的關懷,同行們的信任,讓楊琦痛下決心,就是累死了只當睡著了,也在拼一把。
紫紅色的絲絨帷幕在飄蕩的舞曲中徐徐拉開,楊琦輕盈地飄落在舞臺上那舒展的手臂,那柔美的曲線,那敏捷的舞步,那變幻的造型,藝術的美,服飾的美,表情的美,世間一切的美,都仿佛在這裡匯聚、交融。掌聲、如雷的掌聲在觀眾廳旋起,楊琦成功了,《當兵阿哥回山寨》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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